第一一三章 引魂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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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要一起去嗎？”何南問拉普沙。
在他和青翼鳥交談時，她一直相當安靜，僅僅只有一次插口。
“我還有自己要完成的使命。”拉普沙說，聲音波瀾不興，“而且……我想看著你接下來要做的一切。”
“見證”，何南忽然想到了這個詞。
那是奇易經常說的，聽起來像是個宗教詞彙，他一直不明白她是什麼意思，直到聽說了“卡巴拉的子女”。
他撓撓頭：“我已經不需要任何人來見證這些事了。”
“就算沒有其他人，你自己也會見證的。”拉普沙這樣說道，何南扭頭看了她一眼，她臉上又是霧中那種無動於衷的表情。
“你們對楊遂古……也是這麼說的嗎？”他忽然問道。
“我……不知道。”拉普沙遲疑一下，“和他交流的是我的前前任。”
“……聽起來真是時間久遠。”
“不知道在根源世界是什麼樣的，但在我們這裡，時間真的已經過去很久了。”拉普沙說道，“族長小時候似乎和他關係很好。”
“嗯，這件事我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何南說，想起了在狐人族那裡度過的晚上，“她和我……提了一點。”
“她也和我們提了一點。”拉普沙說，從她的口吻來看，絕不止“一點”這麼簡單，“也曾提及你的朋友。”
“比如？”
“唔，她曾經說過，最初來到這個世界的楊遂古，和現在的完全不同。”拉普沙回憶著，“那時的他……對自己完全沒有自信。”
“哈啊……”何南長長長地嘆了口氣，“和我認識的完全不是一個人啊。”
“是這樣嗎？”拉普沙頓了頓，臉上露出少許的困惑，“族長說，那時他總是看起來很疲憊，並說自己的努力從來沒有得到過好結果。”
——和他印象中的楊遂古完全不一樣。
何南心想。
他追想了一下時間線，一年前，他遇到的楊遂古，大概是已經拯救了世界的那個吧。
但他真的完全不同了嗎？他想起楊遂古在後半夜時，依然在挑燈夜戰……
“後來呢？”何南問道，意識到自己的聲音有些苦澀。
“那之後他就開始拯救世界了。”拉普沙沒有注意到他聲音的異樣，“我的前輩因為不放心就跟著去了。”
“不放心……”何南苦笑，“你也是嗎？”
“完全不是，別自作多情了。”
“……我想也是。”拉普沙看起來完全不是會擔心他的人。
“之後，族長說，他們再度回來時，楊遂古已經完全變成了現在的模樣。”
何南只覺得自己是在聽以RPG遊戲中村民為視角看到的事，他抓了抓腦袋，想著果然——他認識的楊遂古，已經是拯救了墨努利亞的那個。
他在拯救世界的時候，究竟是什麼樣的心情呢？
“再之後，他就開始不斷返回這個世界……對吧？”何南把思緒驅逐出自己的腦海。
“是啊，他同時也經常造訪各個種族……因為我是引路人的緣故，所以在霧中和他打過照面。”拉普沙依然沒有注意到他的思緒，何南看了她一眼，覺得她已經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他是個……為這個世界著想的好人。”
“好人卡啊。”何南嘟囔著。
“那是什麼意思？”拉普沙困惑地看向他。
“沒什麼。”何南敷衍了過去，“只是……我馬上就要和這個‘好人’戰鬥了。”
“嗯，是啊。”拉普沙說，“而我會幫助你去見他。”
“什麼意思……？”何南驚訝地看著她。
她沒有回答，也再沒有開口，風從面前一望無際的天空上刮來，何南勉強抬了抬頭，在青翼鳥前方的天空上，不落之月正散發著光芒。
一直到他們的目的地出現在眼前時，她才再度開口：“我說過我的前輩吧？跟楊遂古一起去冒險的那個。”
“嗯。”
“她也曾經幫助過他，最後，楊遂古得到了她的力量。”
“咦……？”
巨大的風因俯衝而迎面打來，它們在他耳邊呼嘯，切割著身周的世界。
下方是一個巨大的湖，湖面如鏡，倒映著不落之月的月光，即便他們落在它近旁，依然不曾有任何波瀾。
……直到青翼鳥在湖邊站穩後，何南才終於能撐起身體。
方才他被強大的風壓壓得抬不起頭了，只能緊貼著它的身體以迴避強風。
“這、是……？”
現在，視野漸漸清晰，落進他眼中的——是一片明黃。
那是不落之月能量的顏色，現在它們不在天空上，而是在他眼前，近在咫尺。
眼前的湖水便是顏色的來源。
身後青翼鳥又一次拍打著翅膀騰上半空，它身上青色的光華落進水面，頃刻就被月光融化不見。
“你是近千年以來，第二個抵達這裡的人。”它在半空中俯瞰何南，“上一個抵達這裡的……不用說你也應該明白。”
楊遂古。
何南點頭：“那麼，你能夠從這裡讓我進入卡巴拉——”
“不，我所擁有的僅僅是在路徑內引導你的力量。”青翼鳥笑了，“許多年前，我族已將前往世界之外的力量交給了他人。”
“什麼……？”
“現在那力量，是我們所擁有的。”拉普沙說道。
何南猛地扭頭看向她，腦海中方才他們的交談接踵而至，而現在眼前拉普沙的面容上，什麼也無法看出。
青翼鳥在半空盤旋：“那麼，一切便交由狐人決定……我會等上兩個小時。”
而後它向高空中掠去，身影在半空留下一道青色的殘影，轉瞬就消失不見。
何南還有些發愣，他望著那消失的影子，又看了眼那片湖水，在混亂的腦海中找出了一些思緒：“這片湖……和不落之月同一源頭……”
“傳說，在我們的世界誕生之初，不落之月從這裡升起……這裡成為了離卡巴拉最近的地方。”
“所以裂痕會出現在這裡……”因為原本就是界線薄弱的地方。
“青翼鳥交給我族的力量，能短暫地開啟連線卡巴拉的通道。”拉普沙這樣說，“過去……我們曾將它傳給英雄，讓他進入路徑中。”
“他”是單數，要指的只有一個人。
“遂古嗎……”
“是的，他從這裡進入了路徑中。”拉普沙垂低眼睛，臉上是種何南先前從未見過的表情——是悲傷嗎？“但在路徑中，他什麼也沒能做到。”
因為沒有何南的眼睛。
他忍不住苦笑——找到裂痕、進入路徑、操縱能量，這三種力量像是故意般被分散在了三個世界中。
“並且他推測，新的路徑實體還沒有成型。”——奇易，“我不知道事情是怎樣結束的，但後來楊遂古沒有再進入過路徑。”
再然後，就是他得知了何南與奇易的事，決定以另外一種方式找到路徑的實體。
“那我們要怎麼進入路徑？”何南問。
“獸人並非青翼鳥，也無法完全發揮它給予的力量。”拉普沙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有將它交給來自根源世界的人才行……它是唯一能給予另一個世界英雄的能力。”
“等等。”何南覺得心頭一直縈繞著的不詳預感變得越來越濃，“你說給予力量……到底……”
拉普沙看向他，美麗的翡翠色眼睛閃爍著光芒：“它名為‘引魂火’，能引導靈魂穿越世界的屏障，它以一傳一、生死相傳。”
不好的預感一口氣爆發了，何南看著拉普沙，半晌說不出話來。
……她的前輩把自己的力量交給了楊遂古。
她說的最後，是指生命的最後；她一路跟著何南從狐人族的迷霧中前來，就是為了此時此刻、把力量交給他。
“等、等等！”何南再度叫喊出聲。
然而來不及了，在他身周，青色的火焰已像魂火一樣燒起，一團又一團，接連不斷地在他四周旋繞。
藏水即刻被握在手中，在他的左眼中，那些火焰開始漸漸變成了與湖一樣的顏色。
“拉普沙！”——無法操縱，“一定還有——”
“但現在，我們只知道這個。”拉普沙看著他，笑了，“你趕時間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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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南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又一團青色火焰正從她手中冒出——而後順著手臂，燒上了何南的身體。
“什麼？！”身體正在燃燒。
意識正隨著火焰逐漸散去，眼前的世界正在抽離成抽象的光影。
“給我……住手……！”
阻止不了，並不是因為沒有能力，而是因為構成那些的基礎意識正在不斷消失，如同無法抵擋的睡意。
視野漸漸不見了，但聲音卻仍然存留。
“我說過楊遂古是個不錯的人吧？他知道自己的目標，你也一樣。”拉普沙在說，“當引魂火的傳承落在我身上時，我就在等著這一刻……我的靈魂會和青翼鳥一起注視著你們間的決斷的。”
所有一切感官終於徹底消失，他被某種巨大而無形的力量包裹著推向前方。
無數片段湧進腦海，他們之間的相處並不多，大多數時候她總是冷淡以對——那樣的冷漠，是因為知道可能會有這一天嗎？
因此她總是呆在霧裡，彷彿已經認定了這個結局般……
…………
……
意識沉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