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九章 狐人的傳說
*
霧中，對話還在持續。
“我是來調查不落之月的異常的。”何南說，“狼人手，它的力量一直時強時弱。”
“是啊，傳說中，當不落之月出現異常時，世界也就面臨著危機。”狐人正面接下下這個話題，“不過……這個世界的英雄一直在看顧著這個世界，就算出現什麼異狀，也能夠很快處理。”
“這樣嗎？”這才是楊遂古不斷回到這個世界的真正理由，“他……真的很喜歡這裡啊。”
狐人停下腳步，轉頭看向他。
“你能像他一樣嗎？”她問道，“若不能……為什麼想取代他的位置？”
“我不想取代他的位置。”何南聳聳肩，“——也沒有人可以。”
那是在一個世界幾百年時光中反覆穿梭往來建立起來的地位，且不說他了，就算有後來者，也得加倍努力才能超越。
狐人眼中閃爍出驚訝的光芒，她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問道：“那麼，你為何尋求考驗？”
這問題瞬間就像是之前那問題的延續。
何南握緊了藏水。
“我只是想揍他一頓，僅此而已。”
狐人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漂亮的翡翠色眼睛滿是質疑的光彩。
那光彩讓何南頓時有些困窘，他撓撓頭，說道：“別管這些了，不如把你們的考驗告訴我吧？”
她轉身，再度邁開了腳步往霧中走去。
“沒有必要了。”她說，“我們一族的考驗是精神的試煉，而你已經十分清楚自己要做的事了。”
“是啊……”何南笑了笑，心道這個問題他早在一年前就已經做出了回答，“我要拯救世界。”
他們繼續前行。
沒過多久，大霧散開，青色的迷霧好像陡然之間消失了。
出現在他眼前的是建築在山腰上的村寨，木製的建築高低錯落、鱗次櫛比，從最低處也能望到最高處，而站在那裡望去卻感覺不到任何壓迫感，反而覺得所有建築都精巧得不可思議。
山頂上聳立著一個用圓木搭建的高臺，它在那裡，像是向頭頂上的不落之月伸出的手。
“那是……”何南看著那高臺。
“走到那裡就能見到族長了。”一路帶領他的狐人在這裡停下了腳步。
“你呢？”
“我還有自己的職責。”她說。
“拉普沙，你怎麼在這裡？”寨子裡有人注意到了她。
“只是帶訪問者透過迷霧而已。”她回答道，“馬上就會返回。”
“嗯，這位就是訪客吧？”那人把目光移向何南，有一瞬間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這大約是因為發現他有著與墨努利亞居民截然不同的形態吧——在迪沃亞，他也曾看到過類似的神情。
“我正準備去見族長。”何南衝著那人微笑，“就在山頂上吧？”
“啊……嗯，是的。”
“那麼，我返回迷霧了。”拉普沙說，“祝你好運。”
她說著轉身，沒有回頭。
何南盯著她的背影好一會兒，最終還是決定不去理睬。
他沿著山道向上走，或許是因為被迷霧守護著，狐人部落並沒有太多士兵，他們在入口遇見的那個，是少有的巡夜人。
夜已經深了，沒有多少人還醒著，他在寂靜的村落中前行，道路既孤寂又漫長。
接近山頂時兩側已經沒有新的建築了，但通往那高臺的石階還是被仔仔細細地修建了，階梯沒有雜草，但也沒有多少人走過的痕跡。
看樣子狐人們並不經常來這裡見他們的族長啊——
何南想著。
他的雙腳已經踏上了階梯頂端。
木製的高臺在這種情況下看起來更高了，蜿蜒向上的樓梯狹窄又陡峭，並且沒有扶手。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這還真是……”何南深吸一口氣，“他們是有多喜歡高處啊？
喜歡到要以無保護的方式感受接近高空的感覺。
何南並不恐高，但在沒有欄杆的地方，恐懼近乎本能，他往上走，努力讓自己不因此而頭暈目眩；他身邊就是漆黑的夜空，因為月光明亮，所以沒有多少星辰。
他能看見天空中有兩個月亮，其中一個是永不落的月神之月，銀白皎潔，比根源世界的月亮要大上兩倍，它終日會在南方的天空中從東向西，而後在徹底沒入地平線前又從北邊的天空從西向東移動。
另一輪月亮則比它要小、要暗，它像根源世界的月亮一樣有月相變化，在一段時間裡不見蹤影。
現在已近子夜，不落之月正在天頂正中，他向上走，就像是在向不落之月走去一般，他覺得自己正置身於天空。
在這樣的狀況下，只有高臺本身能夠成為參照物，他以那裡為目標奮力前進，終於在月光越過天頂正中前抵達了最高處的平臺。
月光沒有任何阻礙地落在木製的平臺上頭，將橫木綁在一起做成的平臺上塗了桐油一類的東西，即便下雨大約也不用擔心。
一個狐人正盤腿坐在正中，聽見何南的腳步，她的耳朵微微轉動。
不落之月在這裡似乎近在咫尺。
“看樣子，你並不意外。”何南在她身後稍稍喘了口氣。
“我已經知道了你要到這裡來。”狐人族長說道。
何南聳聳肩，對方聽到陌生的、截然不同於獸人的腳步卻連頭也沒有回，顯然已有所準備。
“是因為霧裡的事？”
“你一透過考驗，迷霧就把這件事告訴了我。”
“這樣啊？那你應該知道我的目的吧。”何南說，對話看起來一時半會兒結束不了，他索性也盤腿坐了下來。
“為了不落之月而來。”
“的確如此。……不過，也不完全正確。”
“那麼，你意欲何為？另一個世界的英雄。”
“我覺得……你知道答案。”
狐人沒有回答，何南總覺得她笑了。
“我們換個話題吧。”他說道，“聽了這個世界的世界樹神話後……我總覺得有些不明白。”
“為什麼？”
“神話裡說，不落之月把力量交給各族，後來當英雄來到這個世界，他透過考驗取得各族的力量，進而取回月光。”
“正是如此。”狐人說。
神話當然不是如此表述的，但結合何南所看到的，很容易就能得出這樣的結論。
“那麼……為什麼各個部族不聯合起來，直接取回月光呢？”何南問。
“因為要取得的並非奪回月光的能力。”狐人平淡地回答道，“而是抵達不落之月的能力。”
“還要抵達那裡啊……”何南望著天空。
“自他第一次拯救世界以來，楊遂古已經不知道抵達過不落之月多少次。”聲音平淡得沒有多少起伏，何南卻輕輕倒吸了一口冷氣。
他也曾有過被再度叫回迪沃亞拯救世界的經歷，也曾將永冰陽和齊月華拖回佩爾孔納亞，他太明白這件事的頻繁程度了。
——因為有裂痕在，同一枝的世界就會不斷受到影響。
所以他去佩爾孔納亞尋找裂痕了。
但不知道這點的楊遂古，就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拯救世界。
那本筆記本的主人……是不是也是因此才想出了那樣的解決之道？
“我來這裡，不是為了與他競爭。”何南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只想再度找到他。”
“抵達不落之月並不一定能讓你做到這點。”
“但卻能讓我返回根源世界，只要回到那裡……總會有辦法的。”
他唯一擔心的就是奇易，不知道她是否能夠堅持到他抵達卡巴拉的泡沫。
不過現在，無論藏水還是墨努利亞都沒有什麼異狀，那說明情況還在僵持。
“換個問題吧。”何南說，這是他第二次說這句話了，“我認識楊遂古，他能使用變身能力——應當是透過考驗得來的——但我同樣透過了考驗，卻不覺得有多出什麼力量。”
“墨努利亞給予的力量並不只是變身。”狐人說道，“更重要的是，你不是這個世界所選擇的。”
“……也是啊。”何南笑了。
他已經不會介意這些事了。
不落之月銀色的光芒靜靜地灑落四周，何南長長地舒了口氣，忽然覺得隨著方才那句話，似乎有些什麼一起飄走了。
狐人部落的夜晚四下無聲，何南從高臺邊望下去，在這裡，足以將整個村寨收入眼中。
風景不錯，何南對自己輕笑了一下，抬頭望向一望無際的深邃夜空。
“如果我持續透過各部族的考驗……”他忽然說道，“青翼鳥遲早會現身吧？”
“你竟然知道青翼鳥？”一直平淡且毫無波動的狐人終於驚訝地轉頭注視著他。
“在別的世界見過。”何南說，狐人的表現讓他不由得有了些小小的滿足感，“那樣的姿態……很難忘記。”
狐人首領沉默了片刻，忽地起身，轉身面對何南重新坐下，現在他們終於面對面了。
何南困惑地看著她，但從那張狐狸臉上，他什麼也看不出來。
“想聽聽這個世界過去的事嗎？”首領問道。
“長夜漫漫……”雖然這個提議來得突然，不過何南想了想，最終說道，“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