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認，任務失敗。”

由於頻寬有限，老七只能發文字資訊，前面將近三千字的過程報告簡直輸入到手軟，最後還不得不憋氣的加一句總結：任務失敗。

字裡行間，透露著憤懣和一股窩囊的憋屈勁兒。

而他唯一的“戰果”，此時直挺挺的坐在對面，眼神渙散，不言不語。從醒過來到現在的六個小時，就一直是這種狀態。

他猶豫著要不要扔下這丫頭片子，誰知道她跟本初是啥關係。那位能人吶，在寨子裡才呆多久，就算有姦情，啊不，就算有交情又能深到什麼程度啊？

回覆比他預計的快得多，而且簡短的不像話：“你在哪？”

老七打量了一眼四周，一個破舊的地下管道，已經廢棄很久，地面和管壁都是乾燥的，但仍有一股臭味。這是他預先想好的聯絡點之一，處在棚戶區的邊緣，與鐵幫總部和通關關口的距離幾乎相同，三者呈等邊三角形。十幾年前，這兒還有可以通往城區的秘密通道，可後來都被全數炸燬，難以恢復。

他把自己的位置發了過去。

回覆又到：“原地等待。”

這次事件，老七需要做深刻的反省。來之前他只是粗略的瀏覽北條一誠的生平，既不知道他真實的野望，也不清楚“老實人”這個綽號的真正含義。

在“翡冷翠”呆久了，全團受傑克上校的感染，越來越用不好腦子，忘了“世界再大也大不過人心”這個事實。

他摸出一塊巴掌大的幹饃，用拇指掰成一小塊，放在嘴裡細細咀嚼，然後合著唾液咽下去。這幹饃是用小麥粉和蕎麥粉混合，經過高壓烘烤製成，幾乎不含水，常溫下的保質期也可以到半年以上。這是小時候能吃到的最好的玩意兒，這麼一塊有時候能值半條命。老七不是個愛享受美食的人，進入寨子以後，他特意找來幾塊幹饃，那種滑入喉嚨時粗糙的顆粒感，能幫助他調整心態。

沒過多久，管道另一側傳來一陣“噠噠”的腳步。他知道，這是故意給他聽的，以來人的能力，完全可以不發出任何聲響。

來人是一對兒極其養眼的姐妹花——千秋月和米蘭達穿著一模一樣的姐妹裝，黑色緊身連體衣，在胸部、腰側和大腿外側有暗紅色的火焰紋，把兩位本來就前凸後翹的完美身材勾勒的越發突破天際。

兩人的氣質又各自不同，千秋月氣質如寒宮嬋月，清清冷冷，凜然不可侵犯；米蘭達的魅力張揚四射，如驕陽一般普照大地，對普通人來說卻也太過灼熱。

老七根本就不敢多看，生怕起了生理反應，猜測這兩套猶如變裝英雄的裝束，既然能上兩位大美女的身，一定來歷不凡。

他問：“傑克上校呢？他沒有來？”

千秋月冷笑道：“那個慫包，找個藉口跑去了歐洲。”

兩位大美女的駕臨終於對李茉莉有所觸動，女孩兒抬起頭，瞳孔重新找準焦點。

米蘭達認真打量著她，問：“這就是你救下來的女孩兒？”

她蹲下身子，輕輕拍著李茉莉的腦袋，“老天爺就這麼鍾愛悲劇嗎？讓你這樣的女孩兒承受這一切，也不想想這麼個小身板扛不扛得住？你好，我叫米蘭達，那位姐姐叫千秋月，我們都是本初的朋友。”

“本……初？”李茉莉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你是說……師父？”

米蘭達微不可查的皺了下眉，“沒錯，是他！小姑娘，老天爺讓你活下來，一定有用意。你得自己找到倖存下來的意義，化成自己的心氣兒，頂著自己站起來。時間對誰都是公平的，既能造就出可怕的敵人，也能塑造起堅強的自己。”

李茉莉茫然不知所措，眼前的姐姐有股攝人心魄的力量。她的美貌只是外衣，內裡滾動著讓人畏懼的能量——受此感染，她的悲痛彷彿被一層膜包住，慢慢沉入身體深處。米蘭達站起來，李茉莉下意識的用手拄地，也搖搖晃晃的站起來。

千秋月把一副磁能鑰匙扔給老七，對他說：“帶這個女孩兒走，你知道在哪兒能找到‘雙星’。別喪氣著臉了，你的任務還沒結束。記得找到安全的停靠點，給我們和本初提供通訊中繼，隨時保持多線暢通。你得做好準備，你的火力支援很可能會用得到。”

“那你們去哪兒？”

千秋月露出經典的撲克牌表情，“呵，去城裡幫你老大搞定一個大單子。”

“城裡？可本先生和林小姐還在……”

“哼！讓他倆自求多福去吧！”

空氣裡忽然瀰漫起一陣醋味兒，兩個同病相憐的美女優雅迅捷如貓，無聲消失在管道深處。

李茉莉看著兩個姐姐離開，直到完全消失不見，還戀戀不捨的不肯回頭。她記得本初說過，這世上真有那些強大又美麗的女人，可以主宰自己的命運，現在她知道那不是騙人的了。

她的眼神中終於又迸發出希望的火苗，命運強行扭轉她的人生軌跡，那還能說什麼呢？除了站起來，她還要復仇。

“走吧。”

老七叫了一聲，然後往反方向走去，李茉莉埋著頭默默跟上。他取出一副單片式眼鏡戴上，磁能鑰匙已和眼鏡自動連線，給他標識出具體位置。

步行十分鐘後，老七說了聲：“到了。”李茉莉抬頭張望，發現四下一片荒地，唯有倒塌的破屋和枯黃的野草，其餘什麼也沒有。

老七舉起磁能鑰匙，向著前方一指。李茉莉眼睜睜看著一架飛行器褪去逼真的偽裝，從虛無中現形。那是架翼展近40米的龐然大物，雙艙結構如同傳說中的雙頭鷹，寬大的雙翼向兩側展開，逐漸收束，翼尖與尾翼平齊。一旦升空，這將是一架主宰天空的黑色幽靈。

“哦……你去左邊的艙室，那是武器控制艙。當然不需要你操作，‘雙星’有武器自動控制系統。”

沒過多久，“雙星”緩緩垂直升空，可見光偽裝開啟，再度消失在背景色中。

在離此三公里的另一邊，米蘭達和千秋月也已到達目的地。“雙星”是翡冷翠的鎮團之寶，滿載可達20人的全頻段隱形戰鬥運載機，裝載八顆立體引擎，具備垂直起降能力和最高2倍音速飛行，幾乎可以勝任所有型別的小規模空中作戰任務。傑克之所以肯拿出自己的心頭肉，是因為千秋月肯為他接下一份大單。

被留京軍部變相軟禁的六千軍人，幾乎成了牽動所有人關注的區域熱點。留京市政和地方軍部明顯有所勾結，且對聯合政府的多項問責置若罔聞，形同消極抵抗。

誰都知道，最高議會不過是利益分配的遮羞布，區域自治才是政治主旋律。但武力分裂眾妙這等激烈大事之後，就算上頭的神經再怎麼大條，也沒辦法再裝聾作啞。

不說別人，傑克對那六千人也產生了興趣。他透過千秋月的情報網，跟裡邊的主事者建立起溝通。那邊答應他，如果傑克能協助這批人安全離開，那邊就把成功撤離人數中的30%撥給翡冷翠傭兵團。並且自帶裝備上門，按照正式役重灌部隊的武器標準。

這可是最優質的兵源，更不用說那些現役正規軍使用的裝備。傑克有自己的線人提供情報，今年開始僱傭兵訂單將會大幅增長，以翡冷翠的業界口碑，完全吃得下這1800人。

所以，許以重利之下，千秋月和米蘭達兩大美女重新駕臨留京，本初的那檔子事，不過是順便搭把手而已。至於如何行事，那就要看“蜘蛛女王”的手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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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兒是邊界上的一處垃圾場，棚戶北區歷來有“三小兩大之說”，指的是三個小垃圾場和兩個垃圾場。這裡就是三小之一，主要處理一些臨時性垃圾，“貨運車”的班次不定，所以始終有拾荒者在垃圾堆裡徘徊。

這裡聯通的是謙禮區，留京三大蜂巢區之一。

也因為這是北區唯一一個連線蜂巢區的垃圾場，所以也是5個垃圾場裡安全等級最低的一個。這種規劃聽起來並不合理，謙禮區地方雖小，卻擁有300萬人口，生產垃圾的規模理應也很大。可實際上，謙禮區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垃圾都是廚餘類，北部城區的廚餘垃圾都會統一處理，然後進入北區另一個大型垃圾場。

兩人站在高地上，涼風陣陣，前方是如出一轍的凹地和垃圾山。三五成群的拾荒者有的在扒拉著被翻撿多次的“殘羹冷炙”，有的坐臥在垃圾堆上，等待著下一個班次。這個垃圾場的規模只有主戰場的二十分之一大，也沒那麼多規矩，小幫會和普通流民混雜在一起，能有什麼收穫全看運氣。

高處，米蘭達忽然說：“我已經聽到電流的聲音了，準備出發。”

“等等——”兩人的手上帶著緊貼皮膚的手套，千秋月在掌心裡一抽，變魔術一樣抽出兩條薄如蟬翼的面具，“我可真沒逛過垃圾場，還是帶上這個吧。”

米蘭達翻了個白眼，還是拿過來一片套在頭上。這種新型材料有自動塑形和定向密度調節功能，熨帖的貼合臉型，如同第二張皮膚，雖然口鼻眼都被擋住，卻絲毫不影響呼吸和視覺。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嘻嘻一笑，這回徹底成變裝俠了。

這個小垃圾場共有六條軌道，遠處有兩輛無人列車齊頭並進駛來。兩人從沒有見過這樣的場面，一個個集裝箱向下傾瀉垃圾，如瀑而下，流民們像一條條面對腐肉的野狗，奮力爭搶著那一點點戰利品。

這場面和開閘日百車並駕的喧囂當然沒法比，可這如同現代寓言故事的場景，其中的演繹深度，並無二致。

閘車很快傾倒完畢，清空的集裝箱依次回到車廂上的位置，列車啟動駛回。

米蘭達說：“走吧！”率先衝了出去，千秋月緊隨其後。兩人如同蹁躚的蝴蝶，從高地直接躍上5米之外的高架鐵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