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乾乾卻不著急動手,而是問道:“地母娘娘,這法子也古怪得緊,風裳舞說的什麼歸零程式,敢問是要將什麼歸零呢?”
其實以他的聰明,早已猜得八九不離十,不過是想聽地母親口解釋清楚而已。
“歸零需要我的血,血海將寧州包圍,我便可以得到深藏寧州樞紐中的全部力量。”
“樞紐?”
地母按捺住焦躁:“寧州作為一個小宇宙也自有其宇宙之心,那便是樞紐,我雖為大地之主,卻並不能隨意開啟它,斬掉我的頭顱,獻上我足夠多的血,便是該付出的代價。”
“那麼,你其實並不會死對吧?”
“嗯,我總共有十顆頭,斬掉便會再生,天地間自有寧州這塊地方——以前叫玉華村,更早叫羽海,再早些時是人類還未出生的無名之地——數十億年以來,我這十顆頭如今也只剩七顆了。”
“譁,您真是偉大的母親。”厲乾乾恭維道,“知道你還會重生我就安心了。那麼,我動手了。”
厲乾乾右手袖中無聲無息溜下一片尖利如刀、其薄如紙的影子,舉到胸前掂量了下,動作優雅而緩慢,似乎一點都不著急。
而另一邊,織女劍光暗淡,眼看快要被吸入黑坑腹中,離她最近的遠飛雞情急之下,一翅膀“啪”扇在石鯨臉上,將石鯨從陶醉中扯醒:“不好了,織女要被拖進黑坑去了,快給我醒醒!”
“什麼!”石鯨一呆,如夢初醒,繡花針一顫,漫天的壯觀垃圾繡像頓時嘩嘩跌落如雨,跟著整個龐大的身子都直撲出去,“小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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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槽,說不急你真不急,說急你還真急,急也不是這樣急法,急著送死麼!”遠飛氏一揪石鯨耳朵又把他揪回來。
“小舞,小舞。”石鯨整個人在地上奮力想要擺脫遠飛大仙的控制,扭曲成了麻糖。
“小舞!!!”
只聽遠遠地,天際一聲嬌叱,一個藍色的影子迅奔如電,也義無反顧投向了黑坑!
是月娘!
石鯨感到自己又被打敗了,他渾身爆發出一股渾厚的力量,大喝一聲,連遠飛雞都被震得渾身雞毛亂抖,再也拉他不住,於是石羽鱗同學也猛掙脫束縛,像一顆投石機投出的飛石,直朝織女飛去!
“我先的!”石鯨近水樓臺,後發先至,一把拽住了織女腰帶,又惶急問道,“幫主,幫主,你有沒有事啊?說句話啊!我石鯨啊!”
“靠,你這頭笨魚居然搶在本小姐先。”月娘緊接著趕到,不滿道。她袖中飛出一截白綾,腕一抖,纏上了石鯨腳踝。
旋即只聽一個悶頭悶腦的聲音——像變成小蟲鑽進鐵扇公主肚子的孫悟空那樣——應道:“我又沒死,你大呼小叫什麼!放手!快放手!死鯨魚,你抓著我肉了!”
“啊。”石鯨連忙將鐵掌放鬆幾分,卻同時感覺足脛上被勒得一疼,只聽月娘寒聲道:“說起來,你們倆的事我還沒盤問這頭蠢魚——我說,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啊?”
“誒?”石鯨差點嚇軟。
“……算了現在不跟你計較,”月娘語調才剛一緩,突然又再次變得像冰坨子一樣寒冷,手上也更加了幾分力道,用只有石鯨能聽到的聲音森然道,“你不要以為她……就……若是……饒不了你!”
石鯨聽得如一盆冷水潑下,半晌才弱弱地顫聲道:“那……現在……她……總成吧?”
一顆頭被扯進黑坑的織女叫道:“你們在嘰呱什麼啊,說大聲點,我現在耳背!”
月娘悠然道:“你現在最好不說不聽不看,行胎息之術,入無為之境。”
織女大叫道:“不行,我做不到!阿月,你不曉得哦,我現在看到滿眼七彩光芒啊,好像蝴蝶,又好像彩虹,光裡還有好多變幻多端的影象,原來黑大叔肚子裡這麼神奇,一點都不黑!”
“完了,你下一步就該看到走馬燈了。一代英主織女女俠,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武林歷333年卒於天外天,黑坑之腹。”
“去死啦你。”織女一邊罵著,一邊卻咕咕笑個不停,聲音從黑坑中傳出實在怪異得匪夷所思。
這時,黑坑本身卻傳來一陣波動和咆哮,似怒又似笑:“好,好,又來了兩個送死的。”織女那一劍恰好插到他眉骨上方偏左位置,而整個人則掛在他形同“天眼”的地方,他說著黑麵又用力往裡凹進,月娘只覺一股大力從臂上傳來,白綾趕緊順勢往上,“唰唰”將石鯨的虎背熊腰全纏滿,裹得像半頭木乃伊。
可饒是如此,織女還是在這一吸下一多半都進了黑坑之口,石鯨雙臂也跟著被拖了進去,兩人哇哇亂叫。黑坑晃動幾下,將三人晃得在空中亂甩,又趁勢一鼓作氣往前推進了一段路,離寧州也愈發接近了!
遠飛雞急得眼冒綠光,想上前幫忙卻又覺得無濟於事,眼看寧州城就在旁邊,而怪物的目標正是它來著,眼中一亮,趕緊飛快撲入寧州旁邊尚未解下挽具鐵鏈的鳳翅內,直撲駕駛室,果然只有霍延秀一人!
“快,將寧州拖走,拖遠!”他舌頭都急打結了。
霍延秀差點崩潰:“咱家才剛把它拖過來,又要拖走?你們發號施令的人能不能長點腦子啊?體諒體諒執行者的艱難啊!”
遠飛雞哭笑不得。
且不提遠飛氏如何雞同鴨講連比帶劃勸說霍延秀,另一端青龍頭頂,厲乾乾取代了方才織女的位置,手握一把隱蔽卻鋒利的影子刀,準備劈頭砍下地母的龍頭!
突然,卻聽地母口中發出一聲怪異的語聲,冰冷卻又十分清晰,只聽她一字一字道:“莫忙,放下屠刀。”
“怎麼?”厲乾乾雙手穩定而乾燥,影子刀幾乎沒有絲毫重量,他握著卻像在握一把千鈞巨刃一樣緩慢而慎重。
“我改變主意了。”地母的聲音依然沉靜。
“恩?”厲乾乾也不急。他似乎對突如其來的變化一點都不意外。——他並沒有預知功能,這一刀是砍還是不砍對他來說其實是一樣的,當然他還是更喜歡砍下去。只是,計劃在臨執行前一秒更改,在他少年得志的武林官場生涯中他也不知見過多少次了,聽命於人的時候要做到隨時執行計劃和計劃外的變化無怨言和高效率,而在自己拿主意的時候又要有制定、改動甚至臨時更換計劃的決斷和魄力,將手下人當機器的一個零件使用而又要讓他們心悅誠服——所以此時他的手依然穩定。
“寧州,還有救。”只聽地母長長吐出一口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