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沒想到吧？
作為一座典型的瑪雅文明金字塔，庫庫爾坎神廟並未在塔底留出門廊與通道。在構成塔身的九級巨大層級中央，還有四道供人行走的石質階梯。在北側與南側的階梯表面，可以見到阿茲特克祭司多年前進入這座瑪雅神廟的足跡，也有一些返回的足跡。東側的階梯表面只有進入的足跡，無人從這道臺階返回。而在西側的階梯表面，雨林中的植物已經佔據了原本的灰石，將它染成了一種怪異的綠色。
或許有人會認為，所謂“神廟”只是巨大金字塔頂端的石質殿宇。但其實那反而只是神廟的入口而已——這是很奇特的一種安排：整座金字塔內部都是神廟的空間，但僅有的入口只存在於金字塔的頂端。這種安排與明代工匠的思維完全相反，也小小地迷惑了一下朱棣所派出的斥候，讓他們的初期勘探工作進展得不太順利。
不過，理解上的困難也只存在於初期而已。整整一個下午的探索之後，負責應對未知危險的斥候陸續退出神廟，而負責研究神廟內部設施的奇人異士也紛紛回到皇帝御座之前，對御座上的皇帝報告他們的所見所聞。
根據他們的意見，這座神廟雖然早已隨瑪雅文明一起荒廢，但仍然可以見到不少阿茲特克祭司的活動蹤跡，以此可以推測其間並無惡靈、機關，或者其它有害事物寄宿。神廟中的種種裝飾、壁畫與不明用途的物體，雖然一時難以解讀，但如果皇帝陛下想要親自進入建築內部探查一番，應該並無大礙，不會遇到什麼突如其來的潛藏危險。
於是，朱棣決定進入神殿。她離開了駐紮於神廟不遠處的營地，拾級登上大金字塔的臺階。沒過多久，她就越過了守在神廟頂端殿宇門前的軍士，踏入了神廟內部。沿途的斥候與研究人員一見到皇帝前來，紛紛向她行禮致意。
某位斥候向朱棣遞上一張簡易地圖，標出了大金字塔內部各層的簡易地形、房間分佈與重要物件擺放位置，這讓她感到相當滿意。大致閱讀了十多秒後，她推開了金字塔頂端殿宇的一扇石門，身後跟著幾個錦衣衛的精英，開始向石質的殿宇下方——也就是向整座金字塔狀神廟的真正中心走去。
朱棣一邊行走，一邊觀賞著通道兩邊的壁畫。如果這是一個普通的探險故事……不，只要這是一個探險故事，那麼就有九成機率能夠從這些壁畫之上讀到無數資訊，用以揭示一切很難解釋的最終真相、遠古秘辛，或者乾脆是整樁事件的所有來龍去脈。
可惜的是，在朱棣身上並沒有出現那種非常方便、非常偷懶的奇妙好運。那些壁畫在她看來並無出奇之處，與建文皇帝更不可能有所關聯。它們似乎只是在描述瑪雅文明的某些神話，並沒有什麼值得明朝皇帝注意的地方。絕大多數畫面的中心角色正是羽蛇神庫庫爾坎，也就是這座神廟所供奉的神明。
羽蛇神主宰晨星、賜下玉米、建立法度，而她最重要的神力就是“創造生命”。這一點在壁畫的內容之中也有所體現——描繪半身為蛇、半身為人的羽蛇神庫庫爾坎如何憑空塑形人類的畫面，佔據了大部分的牆面，甚至多有重複。
…………
……
正在此時，懸於密林上空的橙色太陽開始西墜。
巨大瑪雅金字塔的北方一側，層級分明的石牆受到了初落之日的照射。在那之後，來自明國的軍士與水手全都見到了蜿蜒如巨蛇的強光與暗影。
瀰漫的暗光從金字塔的頂部向下流淌，隨著塔身的層級逐漸化為波浪。虛無的光影蛇身在石質的牆面變幻，直到與神廟下方的石雕蛇頭融為一體。構成蛇身的七段等腰三角形在人們眼中排列成行，如同巨蟒背上的奇妙花紋。
“那是什麼？！”
“天現異象？！”
“皇帝陛下！皇帝陛下怎麼樣了？！”
“會有什麼危險嗎？！需要聯絡港口嗎？！”
“進神廟！我們快進神廟看看！”
“肅靜！我是錦衣衛千戶秦端雨！你，你，你，還有你，跟我走！其他戰鬥人員分成兩組，一組原地待命，一組立刻包圍神廟，堵住所有出口！”
“得令！”
“得令！”
“得令！”
“秦千戶！我等鎮守此處，如有可疑人士從神廟逃出……”
“格殺勿論！責任歸我！”
“得令！”
一陣騷動之後，訓練有素的邪惡組織“錦衣衛”立刻走上正軌，有條不紊地開始執行緊急應對方案。雖然他們全都十分擔憂皇帝的安危，但臨危不亂是錦衣衛的基本素質，而現在正是需要證明這種基本素質的時刻。
正在發生的奇妙事件，顯然就是美洲當地部族曾為寶船艦隊成員介紹過的那種奇觀——那種被稱為“光影蛇形”的、一年只會出現兩次的羽蛇神蹟。但這一天的日期與春分、秋分全都相差甚遠，原本不應產生“光影蛇形”。鑑於皇帝陛下還在神廟內部，錦衣衛們有理由相信這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陰謀，或者刺殺，又或者……不管它是什麼，反正至少是一種非同尋常的異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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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朱棣身在神廟內部，反而無法在第一時間得知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她只是與身邊的幾個隨從一起向神廟中心走去，並沒有遇到什麼危險，也沒有見到巨大的石柱與石板後方跳出任何刺客，一路平安無事。
經過三條或寬或窄的臺階，轉過五間或大或小的房間，朱棣來到一座空曠的石廳。廳內的裝飾是典型瑪雅風格的骨堆，人類的白骨被枯萎的樹枝分隔出了奇異的排列。而在石廳正中，突兀地站立著一個姿態刻板、動作僵硬的人影。
“？！”
“什麼人？！”
朱棣身旁的錦衣衛立刻搶上一步，拔出繡春刀嚴陣以待，將皇帝擋在自己身後。而皇帝本人也默默地在身後聚集起自己的“王權”，隨時準備形成寶船艦裝的形狀，以此應對所有可能出現的危險變化。
以“錦衣衛”組織與朱棣本人多年征戰、遠航、暗殺的經驗，絕不可能發現不了一牆之隔的任何活人。但那個人影就這樣直接進入了他們的視線，事先沒有一絲徵兆……這是一種相當不妙的訊號，令那些錦衣衛中的精英也不禁脊背發涼。
然而，奇怪的人影並未向他們發起攻擊，也沒有任何想要施法唸咒的趨向。它只是木然地向來訪者點了點頭，隨即木然地向前伸臂，攤開了未持武器的手掌，以此表示自己並無惡意。
一陣電流般的雜音過後，一道明顯帶有人工合成痕跡的聲線響起，傳入眾人耳中。
“我是NW-XY-Ω。”它說，“你們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