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1 抉擇(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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暈眩。

迷霧。

黑色。

沉重的眼皮阻礙著眸珠與外面世界的交流,但主意識的頑固命令還是讓眼輪匝肌強行動作,掀開了那一層薄薄的隔閡。

模模糊糊中安藍感覺有誰在跟自己說話,但眼睛又不太能睜開,勉強睜開的縫隙裡只能瞧見一個看不清面貌的黑影,聲音倒是清晰些,隱隱傳入耳膜。

“如果……”

“……你願意的話……”

他在說什麼,願意什麼?

安藍開始掙扎著要起來,她想聽清那個人說了些什麼。但是那人卻很快離開了,接著有誰把她強行按住,往口中灌了嘗不出味道的藥水。疲倦感襲來,安藍抵擋不住睡意侵襲,漸漸地,再次陷入了夢鄉。

這夢中睡得並不安穩,安藍隱約中總是覺得有誰在呼喚她,想要去找又挪不動步子,但放置不動又心急如焚,導致她整個人都焦灼無比。這狀態持續了很久,直至一隻圓球撕裂黑幕,飛到了她面前。

“對不起,讓您受了這麼重的傷……這都是我的失職。”圓球的球臉看起來羞愧而痛苦。

“什麼傷?”安藍不解。

這句話剛剛出口,便有大量記憶如浪濤搬瘋狂湧來,將安藍淹了個蓋頂。

中心區外圍血紅著眼彼此撕咬的瘋狂的殭屍……

頭顱自爆的路德……

遍佈滿地的異獸以及殭屍衛兵的屍骸……

實驗室裡千瘡百孔的安德魯大元帥的屍體……

完全沒有了過去模樣的羅牧雲……

突如其來將自己身體包裹住的,看不到的能量波動……

以及把背後留給異獸,只顧著向自己伸出手來的一號的身影……

在最後關頭,是一號冒著極大的危險伸手過來攔了一下,幫安藍擋住了大部分爆炸傷害。否則,只怕這裡就會出現第二個路德了。

何德何能……讓他這般照顧……

千言萬語匯聚在心,安藍最後只吐出了一句話:“又給他添麻煩了……”

將身體化為圓球,成功侵入安藍精神空間的零聽到這話後,卻意外地低垂下腦袋,滿臉頹然之色。這表情令得安藍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立即抓住自家晶片問道:“他怎麼了?”

“沒,沒什麼。”

“到底怎麼了?”晶片在主人面前通常是不會撒謊的,一旦強行撒謊就會變得磕磕巴巴。這種態度讓安藍不由得更緊張了,語氣也不自覺地帶上了命令,“不許說謊!告訴我實話,一號到底怎麼了?是不是……”安藍的聲音突然變低,指甲深深地嵌入了肉裡,“他是不是在救我的時候,出了意外?”

“怎麼可能!”零趕緊叫道,“他可是銅僵,幫您擋個爆炸而已,能有什麼意外!您可千萬別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攬!”

“零,拜託你告訴我都發生了什麼事。”安藍只覺得心臟砰砰直跳,一時間連思維都有些跟不上,只能盡力地拜託自家晶片。零嘆了口氣,給安藍講述了她昏迷以後的事。

當時他們進入中心區的地下,見到了被阿爾法附身的羅牧雲。然後阿爾法因對安藍懷恨在心,不惜動用了一部分腦力,試圖擊殺安藍,結果卻被一號擋下。

當然,阿爾法的攻擊對安藍來說或許可以致命,但對一號而言還是算不了什麼的。但那只異獸十分厲害,一號與兩名狩獵隊成員合起夥來也沒能殺死它,反而被其打成重傷。最後零不得不臨時接管了安藍的身體,與那名速度系異能的殭屍一起將一號和另一名狩獵隊成員帶離中心區,又捎上k博士,大家一同回到了克里斯汀在中區的莊園駐地。

“所以一號是受傷了嗎?”安藍問道,“他傷的怎麼樣?”

“銅僵身體硬,有點傷也是泡個營養液就好了。”零說道,“但問題就是,他好的速度太快了……”

“太快怎麼了?”

“好的太快,所以他就正好趕上……嗯,然後就做了志願者。”

“正好趕上什麼?”安藍對零的支支吾吾很不滿意,開始刨根問底。零看起來並不願意回答這個事,在安藍的使勁追問下才勉強答道:“是‘狂化者原液’的志願試用者。”

“那是什麼?”安藍皺眉,“我沒聽過這種原液。新研發的嗎?”

“是k博士用藏在您項鍊中的瘟疫原液研發的,您還記得嗎,就是您之前離開地下世界時候羅牧雲給您的那條項鍊,裡面有著一些病毒原液……”

“我知道。”安藍說,“可是那種東西怎麼能用做藥劑,那可是用來殺僵的東西!”

“k博士說那裡面含有某種地球上沒有的物質,可以然後殭屍在短時間內擁有極大的力量。只不過……時間一到,就會爆體而亡。”

“一號去了?!”安藍的聲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個度。零知道這只殭屍在小主人心裡的地位,聲音不由得愈來愈低。

“您也知道,那只異獸一天不死,就是一個巨大的威脅。如果坐以待斃,大家都會死……白毛說他去的……別的殭屍也有自告奮勇的,但是一號仗著力氣大,把大家全都打暈了,自己揣上了原液往中心區去了……”

“他就是這種殭屍。”安藍喃喃地道,“但這次他做的不對。”

因為這種事,不該他去的。應該是她去才對,她去啊!那原液本來就是她的,要為父親報仇也是她,要拯救人類的還是她!本就該她去的!

“一號先生不會讓您去的。”零低聲道,“他畢竟對您……”

“他怎麼了?”安藍問道。

“您不記得了嗎?”零有些詫異,不過下一秒它便道,“不記得也好,不然也是徒增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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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記得了。”安藍道,“但我只要知道確實有人跟我說過什麼話就行了。拿出來吧。”

“拿什麼?”零裝傻。

“錄影。”安藍幽幽地道,“你可是晶片,肯定錄下來了,趕緊放給我看,別想隱瞞!”

可憐的小晶片一不小心說漏了嘴,鬱悶得不行,它努力嘗試著裝傻和拒絕,但安藍油鹽不進,還威脅它不給看錄影就去跳房頂,零只好委委屈屈地給安藍放了那段影像。

影象裡是以安藍的視角來的,一號當時就坐在她床邊。只是他看起來有些憔悴,聲音也略帶沙啞。

“安藍,我有話跟你說。”

明明是面對著昏迷中的人,他卻像是在跟醒著的人說話一樣。

“你有沒有喜歡的人或者殭屍?男性的。”

說完這句,他停了一會,彷彿在等安藍的回答。但是昏睡的人如何能回答,是以過了一會,一號便道:“沒有嗎?沒有也好,現在的男殭屍,不靠譜的很多,人類也……”

說到這裡他稍稍頓了一下,似乎在措辭,但最後還是抿住薄唇,沒有對人類進行評價。而後,他直接說道:

“你馬上就成年了。在殭屍世界裡,男女比例並不協調,女殭屍的數量相對少很多,所以你一旦成年以後就會立即被錄入相親系統,由政府統一分配相親。與其被隨機到很多奇怪的殭屍,不如……跟我相處試試。畢竟大家一起住了這麼久,對彼此的性格也比較瞭解……我沒什麼不良嗜好,月薪還是可以的,在中區也有房子,如果你願意的話……”

說到這裡,一號的聲音慢慢小了下去。長久的沉默後,他突然笑了一聲,目光溫柔地投落下來,道:“這次就算了。下一次,我會在你醒來之後把這些話說給你聽,那時候,一定要好好給我一個答覆。”

稜角分明的臉龐緩緩下移,落在額角上一個溫柔的吻。再接著,影象便黑了下去。

長久的沉默過後,安藍說道:“零,可以拜託你送我到中心區嗎?”

“不可以。”零說道。

“拜託你,零。我必須去。”

“去就一起去。”零說,“如果您抱著什麼‘讓我把你送到中心區,然後你自己進去找一號,我變成機器人離開’這種念頭的話,那麼我也不會去幫您開啟K博士的通道。”

“我不能那麼自私。”安藍搖了搖頭,“零,你已經為我做的夠多了。我不能連這種事都要綁著你。”

“我記得您曾經對我說過,我是您的朋友。”零道,“既然是朋友,那麼請允許我陪同您一起見證。至於安全方面,您不必為我擔憂,作為一枚晶片的我,損壞可以修理,補充能源啟動後一切照舊,壽命可以說是無止境的,您大可放心。”

在零的勸說下,安藍終於點點頭,於是零想辦法刺激了一下她神經,讓她從夢境中醒來了。

睜開眼睛後,安藍就看到克里斯汀正拿著一隻瓶子坐在自己身前,瓶子裡滿滿的藥水。見安藍醒來,克里斯汀便伸手摸摸她的頭髮,口中以無限愛憐的口氣說道:“安藍妹妹,岳父大人讓我照顧你……”

“走開!”安藍完全顧不上這些虛頭巴腦的,抬手便把克里斯汀推一邊去了,自己衝下床往外跑。跑了兩步發覺不對,又衝回來,強行搶了克里斯汀的外套披在身上,又繼續往外衝去。一路上撞翻了不少僵,更是把所有叫她的聲音統統無視,只衝到放著交通工具的房間內,抓了一臺磁懸浮車就往外奔。

克里斯汀和羅兩個想攔她都沒攔住,只能遠遠望著安藍和磁懸浮車的背影發愣。此時寒風吹過,克里斯汀只覺身上發冷,這才想起自己沒了外套。再想到安藍方才的粗魯行為,不禁悲從中來,哀哀悲泣道:“安藍妹妹好絕情啊……”

“該!”羅如是評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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