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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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一個年紀大些的男子走上前來,對年輕人道:“誰說的防記者啊?你這純粹是想當然。防什麼記者?有什麼好防的?是咱們聖鳥市作為全國旅遊區,要開始收費了,不然的話,這旅遊景點總是免費開放,太過浪費了。也不利於咱們經濟的發展。”

“要收費了?那收啊,到哪裡買票?我這就去買。”

“現在還在修路整理,暫未開放,姑娘要旅遊的話,過十天半月再來,就剛剛好了。”

“我從北京來,千里迢迢的,能不能讓我進去啊?”

“不行哦。哪裡來的都一樣,要麼過段時間再來,要麼回去單位開個介紹信,說明你是什麼人,到聖鳥來幹什麼,否則就沒有辦法了。”

眼看著別人都已經進去,坐上公交車走了,沙沙對朱雅說:“怎麼辦?”

“這樣吧,你去城裡幫我借一張身份證來,只要年紀差不多,是女的就行。”

“可身份證上有相片呢。”

“那沒關係,反正身份證上的相片,都一般的醜,誰能知道真假。”朱雅笑說。

沙沙覺得也對,便先進了關,坐上公交車先回家,一路上想著向誰借身份證好呢?媽媽的話,雖然依然顯得年輕漂亮,但畢竟已經快四十歲了,與朱雅相差太遠,他沒有姐姐,也沒有其他年齡相仿的女性親戚、朋友。一時倒還真不知道向誰借合適,先回家吧,見了媽媽,叫她想辦法。

他在視窗望著這座城市,離開才半年,但城市已經發生了不少變化,很多地方熟悉的房子已經看不到了,卻新建了一幢幢高樓大廈,還有些路也挖了重新修過了,拓寬了不少,顯得寬敞乾淨,但有些路還在施工,到處挖得坑坑窪窪的,這裡顯然沒有下過雪,而且連雨也一定好久沒有下了,所以路面上灰塵滿面,在陽光下飛舞,這座城市依然那麼熟悉,可又變得那麼陌生,就好像一個多日不見的情人,你想念她,想擁抱她,聞到她身上熟悉的氣息,卻又在她面前矜持著,連說話都顯得客氣而疏遠,似乎面對著一個陌生人。

說到情人,他忽然想起盧小敏來,奇怪,這次她似乎已經很久沒有來電話了。記得前些日子,她是每天必有一通電話的,有時候甚至有幾個。這次怎麼這麼久沒來電話了呢?而這麼久沒有接到她的電話,自己竟現在才意識到,他覺得自己實在很少去想到她。看來以後就這樣慢慢的淡忘了吧。當初說是男女朋友,也許只是少年人的一時輕狂,其實畢竟還並不懂事的,當你年齡漸長,回頭來看,也許會覺得這就像小孩子的過家家吧。但無疑,就算是過家家,那也是美好的,就像一泓山泉水,縱然小,卻還沒有受到汙染呢。

他忽然便又想起了葉菲,如果跟盧小敏是過家家,那跟葉菲呢?那時更小,其實當葉菲跟自己說:咱們戀愛吧的時候,他是真的沒有激動,雖然他並非不知道戀愛是什麼,但卻還並不明白戀愛有多美好。

從這方面來說,他明顯太過遲鈍,屬於遲熟的品種。

倒可以向葉菲借,只是她年紀又小了些,縱然是身份證上的相片,一定也難免顯得稚氣吧?不過管不得那麼多了,世界上的事情,哪有那麼十全十美的。對,就是去找葉菲,可問題是葉菲在哪裡呢?

馬上將放寒假了,卻還沒有放,不知葉菲現在是在哪所學校讀書?她中考的時候,考上的是什麼高中?

他記起她報考的好像就是一中,可就算到了一中,不知道她的班級,也很難在那麼大的學校裡找到一個人的。

到站了,他下了車,幾乎是三步並作兩步的跑到家的門口,心情是莫名其妙的興奮,拿出鑰匙放開門,屋子裡靜悄悄的,他看到自己的一張相片被放大了,用鏡框框著,就擺在茶几上。媽媽不在家,也是,這個時候已經上班了,一定在店裡面吧。他毫不停留的又轉身出了家門,奔跑著來到媽媽的服裝店,但服裝店已經被拆了,只剩下半壁殘垣,和一條破破爛爛的門框。一條大路要從這裡拓展。媽媽他們一定搬了新門面了,可自己並不知道在哪裡,電話裡也從沒聽媽媽說起。

他拿出手機撥打媽媽的電話,但卻是無法接通的。一連撥了好多次,都是那個聲音:“您撥打的電話無法接通。”出外這麼久,有時候也會有些思念媽媽,但大多時候,自己是並不思念的,連電話也打得少之又少,可是此時,他忽然很想馬上見到媽媽,看到她的笑臉,聽到她的聲音。

不過朱雅還在葫蘆口外面等他呢,媽媽晚上再見也不遲,先想辦法讓朱雅進了城再說。想著,沙沙就趕往一中。

正是上學的時候,他站在校門口,看著三五成群結伴而行的學生們,陸陸續續的走進校園,他一直沒看到葉菲,難道說她並不在這個學校讀書?還是她比自己先一步已經進了教室?

他問了有七八個人,都不認識葉菲,上課鈴聲早響過了,學生們都已經進了教室,校園裡忽然變得空蕩蕩的,十分安靜,雖然是冬天,校園裡的景色依然美麗,水杉綠綠的,一樹樹梅花開得正豔,想不到校園的景色是這樣美麗的,就是教室裡傳來學生們朗朗的讀書聲,也有一種音樂的美感,曾經討厭的東西,離開之後有了距離,卻反而產生美了。

沙沙一間一間的教室看過去,希望能看到葉菲,或被葉菲看到,但他不敢趴著窗戶去看,離開校園半年多,曾經吊而郎當,忽然之間,對教室,對聽課的學生,對講臺上的老師都有了一種敬畏的感覺,讀書的時候,學生就是校園的主人,現在的自己,就像一個鄉下孩子來到一個貴族家庭裡做客似的。甚至害怕被人以為是入侵者。怕他們發現自己,來盤問自己是什麼人。

沒有找到葉菲,他只得到校園門口去等待,放學的時候,也許能看到她吧。

雖然不喜歡讀書,但因為上學的時候,他從來也不等著下課,反正無論上課下課,他都是在幹著自己樂意的事情:讀武俠小說,所以從不像有些同學一樣,覺得等待放學是一種煎熬。

可現在一個人站在校門口等待放學的鐘聲響起,他倒覺得有些難熬,最關鍵的是,如果葉菲不在這個學校呢?或者在這個學校自己卻見不到她呢?他不時的撥打媽媽的手機,但依然是那個機械的聲音,同樣的話語。

在這個城市生活了這麼久,還真找不到一個與朱雅年紀相仿的女性親戚或者朋友,可以借身份證的,沙沙才明白,原來自己的生活圈子其實挺窄的。只有找葉菲了,縱然葉菲的身份證不合適,但她卻一定有辦法的。

下課鈴聲終於響起了,不一會兒,學生們便開始陸陸續續的離開學校,三個一群,五個一夥,手中抱著書本,嘴中嘰嘰喳喳的說著話,有的文文靜靜,有的打打鬧鬧,沙沙眼睛不放過任何一個人,心怕眼一錯,漏掉了。可這麼認真的看,最後還是沒有看到葉菲,眼看著已經快一點多鍾了,已經沒有學生從校園裡走出來,自己看得很仔細的,沒道理會漏掉這麼熟悉的人,但也說不定,畢竟人多的時候,就像洩了閘的洪水一般,一擁而出了,誰敢保證不會漏掉呢?還有一種可能,就是葉菲確實不是在這個學校讀書,但一中是聖鳥市最好的中學,葉菲成績那麼好,沒道理考不上的。

沒有辦法,沙沙只得離開,他怕朱雅等得急,心想先出去再想辦法,於是又坐車出了城。朱雅正一個人坐在花壇邊的臺沿上看著手機,見他回來,並沒有借到身份證,也不責怪,低頭沉思,忽然想到一個辦法,說:“咱們去試試看,看行不行得通。”

於是兩人手挽著手走到關口,這時的檢查員已經換成了一個年輕女子,二十多歲,黑色長髮扎著馬尾,穿著深藍色的制服,制服裡面是雪白的襯衫,顯得英姿颯爽。她攔住二人,沙沙掏出身份證給她看。她看了一眼,還給他,又問朱雅身份證。朱雅遞給她,她看了看,皺眉說:“外地人?”

“她是我女朋友。”沙沙說。

“女朋友?”女子用疑惑的眼神打量著沙沙,良久問:“你多大了?”

“我十八了,怎麼了?”沙沙挺了挺胸脯,理直氣壯的說。

“怎麼我剛看你身份證,你才十六歲?”

“上戶口的時候,登記錯了。”

“我看沒有錯。你的樣子就不像滿十八歲的。”

“我長相顯得年輕而已。”

“是嗎?不過就算十八歲,那也本就不老啊。”女子看著沙沙,再看看朱雅,朱雅大方的向她一笑,女子也笑了,“這麼小就找女朋友了?”

“我都成年了,當然可以找女朋友了。這又不違法。”

“國家可是提倡晚婚晚育的呢。”

“同志,你沒搞錯吧?我們只是談戀愛,我又沒說她是我老婆。談戀愛和結婚生子那是兩回事好不好?怎麼就扯上晚婚晚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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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可談戀愛不就是為了結婚生子嗎?”那子女嘴角扯動,讓她的笑像是在嘲弄,她似乎故意要逗逗沙沙似的。

“那也未必。你的思想Out了。”

“哦?看來我是落伍了,你們年輕人哪,現在可真是早熟得讓人佩服。”好像她已經很老了似的,“不過我聽說,不以結婚為目的的談戀愛都是耍流氓呢。”

“誰說我們不以結婚為目的了?結婚只是遲早的問題而已,我們就喜歡談戀愛談得長久一些,談成一場馬拉松,不許啊?”

女子聽著沙沙那一本正經的話,再也忍不住,哈哈笑出了聲,就連朱雅也忍不住想笑。這女子看來並非嚴厲的人,並不想為難這對小年輕,但她喜歡開玩笑,還想再逗逗他,便說:“你說你們是在談戀愛,我怎麼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你們怎麼證明?”

“這怎麼證明?談戀愛又不是結婚,難道還要辦證?咱們生活中要辦的證雖然多,可戀愛證,我卻還沒有聽過。”

“戀愛不用辦證,但可以蓋章。”

“蓋章?蓋什麼章?到哪裡蓋?”

“互相蓋啊。”

沙沙看她臉上神色似笑非笑,也不知這話到底是何意,只是疑惑的看著她。

“不懂?接個吻啊,如果連吻都沒有吻過,怎麼能算是談戀愛?所以啊,接個吻,就算是證明了。”

沙沙聽了這話有些生氣,覺得她是在耍弄自己,正要發作,朱雅已經伸過頭來,伸嘴就吻住了沙沙的嘴。

那是一種難描難畫的感覺,朱雅的嘴唇是如此柔軟,讓沙沙忽然記起了小時候家裡打棉被,那時候他還小,非常頑皮,趁彈棉花的師傅不注意,就跳上了棉花堆裡,雪白的棉花瞬時就把他輕輕的包裹了起來,他感受著棉花堆的柔軟,好像飄浮在雲堆裡。他此時就飄浮在雲堆裡,有些暈暈乎乎,有些失重。

美好只是一瞬,此刻卻那麼漫長。朱雅已經鬆開了吻他的唇,臉上也堆起了一朵紅雲。沙沙更是顯得忸怩,這種感覺在他還是第一次。也許我真的長大了,他想。不知為什麼,就因為害羞,他便覺得自己長大了,彷彿害羞是長大的標誌似的。

“小夥子,第一次吧?”女子看著他怔忡發呆的樣子,又笑了起來,調侃的問。這時身後已經有很多等待進關的人,都看得有趣。有些笑了起來,有些則拍掌起鬨。

“我們可以進去了嗎?”沙沙收住心頭的心猿意馬,嚴肅的問。

“可以了,你都證明了,我不讓你進,那不是失信嗎?”女子笑著讓兩人透過了,“小夥子,享受到了初吻的滋味,你要感謝我呢。”

沙沙就似充耳不聞,兩人進了關,等待公交車的時候,朱雅回頭向他一笑,輕聲說:“不好意思哦,不經過你同意,就奪走了你的初吻。”

沙沙覺得她笑起來好美,臉又不經意的紅了。“事急從權,你都不在意,我怎麼會在意呢?”

“呵呵,事急從權。”朱雅覺得這孩子真的是好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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