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南宮血，一言觸龍顏】

冤？

不，大概是我還沒看透這個世道。

抬頭透過囹圄的鐵窗，我看到外邊似乎在下著暴雨。

老天，你哭啥？

該哭的，是我吧。

過了今日午時，我就該魂歸往生海了。

我叫何言生。

何言生，何言生，不言生，就言死吧。當初起這名兒的時候，也沒曾料想，如今我會是這個境地吧。

我出生在太初國的一個小鎮上，鎮子叫達天，鎮子依山而建，山高入雲，似可達天。

我們老何家，祖祖輩輩都都生活在這裡，細算之下，也有幾百個年頭了。雖算不得什麼大戶人家，也算是鎮裡有些名望的鄉紳。

家裡的祖輩們都說，我是出生在夜裡。

那天夜裡，家中的宅子，都燈火通明的。

老何家一脈單傳，到了我父親這輩，愣是連生了兩位千金。

何瑾，何瑤。也就是我的兩位阿姊了。

所以在我母親懷上我的時候，族裡的所有人都翹首期盼著。

族裡的老少爺們，都在母親的房前祈禱著，我爺爺在園中正襟危坐，似乎全然不在意，但他手中捏緊的柺杖，一直不住地顫抖著。

就在眾人都全神貫注的時候，我的大姐，還是個小丫頭的何瑾，無聊地抬起頭，在數著天上的星星。

“有流星耶。”奶聲奶氣的她，指著天上劃過的一道白光。

眾人都抬起了頭，卻驚恐地發現這道白光越來越近，似乎是衝著這裡來的。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驚慌失措的族人，都四散逃了開去，就留下了坐在園中的爺爺，和抱著阿姊的父親。

父親想衝進房中，帶母親離開這是非之地，卻被爺爺喝住了腳步。

“夜降天星，福禍相依，都是命數！衝兒，退下。”老爺子用力跺了跺柺杖，父親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道光衝進了母親的屋內。

但似乎一個玩笑一般，什麼也沒有發生。

我就這麼出生了。

“老爺，是個帶把的。”穩婆興奮地衝出屋，向我爺爺報喜，完全不知道先前屋外發生的事情。

躲在遠處偷偷張望的族人，見萬事無恙，也重新聚攏過來。

“爹，我們老何家，有後了。”父親興奮地扶起爺爺，將他扶進屋內，母親正躺在床上，雖然虛弱，但還是溫柔地看著床邊的我。

父親將爺爺扶著入座後，將懷裡的阿姊交給了邊上的族人，急忙走到了床邊。

“言兒，辛苦你了。”父親興奮地握著母親的手。母親閨名，連言。早幾年連生了兩個閨女，家裡一直逼著父親納妾，母親也時常聽到些許閒言碎語。

但父親一直堅持不娶，也就壓了下來。

那時的我，還是個襁褓中的嬰兒，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發出了我來到這個世界後的第一個聲音。

“爹！”

啪！是茶碗落地摔碎的聲音。

眾人都驚恐地看著襁褓中的我，也包括我的父親。

最後還是爺爺開口了。

“生而能言，這娃，就叫言生吧。”

何言生，這就是我了，小時候的記憶早就模糊不清了，這些也是老爺子在後來講給我聽的。

據說那一夜的流星，全鎮的人都看到了，我生而能言的訊息也不知被哪個多嘴的族人傳了出去。

妖星降世，說的也是我了。

從小到大，父親看我的眼神總是怪怪的，也就母親和老爺子一直對我很好。

因為生而能言，我也頗為早慧。

家裡的書樓早在我六歲時，被我翻了了底朝天。

知道了多了，我也明白鎮子裡和族中的某些人，為何一直視我為妖孽了。

知道這些以後，我一直求著母親和老爺子讓我離開鎮子，去外面見見更廣闊的天地。世間奇人無數，我也不過是尋常罷了。

年紀太小，一直是他們拒絕我的理由。

然後，就到了十六歲。

最終我還是踏上了去太初國的首都，天都，求學的路。

臨別的時候，老爺子坐在堂中，看著我向他磕了三個響頭，隨意擺了擺手，也沒有太多言語。

我走出宅門，回頭遠遠地望見母親躲在門後的身影。

但還是心一橫，大步離去。

卻不知，這一去，就是永別了。

我沒有坐馬車，全憑一雙腿，想學先賢，行萬里路，讀萬里書。

雖然家裡給夠了盤纏，但每到一個地方，我都會住上一陣子，找些抄書的活計，順便瞭解瞭解當地的風情。

這一走，就過去了兩年。

那一年，我十八。

路遇北境，被幾個劫道的蟊賊，阻了去路。

就在我走投無路的時候，我才正真地發現了我的與眾不同。

那幾個蟊賊，拿著刀，向我走來，我大喝一聲：“別過來！”

本來只是隨口一喊，裝裝聲勢，卻不想，那幾個蟊賊的身前，似乎出現了一面透明的牆一般，怎麼前進，都不能前進分毫。

“妖法！妖法！！”他們大聲呼喊著，四散逃去，留下還在愣神的我。

妖法？

妖星？似乎很久沒聽過這種稱呼了呢。

我就像發現了新奇的玩具一般，嘗試著這所謂的妖法。或許這才是那道流星帶給我真正的財富吧。我發現了我語言中的力量。

言生，為言而生，老爺子還真是睿智啊。

我非常興奮，幾乎不帶掩飾地揮霍著這股力量，仗劍行俠，多少年輕人都會有的夢想，在我看來是多麼的輕而易舉。

我回到最近的鎮中，請鐵匠打了一柄生鐵劍，又向官府打聽了附近山賊流寇之流的訊息。

就這麼向著天都的方向，繼續上路了。

一路廝殺。

一言之下，生死已定。

待我抵達天都的時候，何言生這個名字，早已攪動江湖風雲。

一言定生死，這便是我闖下的名頭了。

少年得志，飄飄欲仙。

到天都沒多久，太初的皇帝便召見了我。

我在大殿中，當眾表演了言出法隨的力量。龍顏大悅，賞黃金萬兩，拜官封侯。

廟堂之上，萬眾矚目，這一切都像做夢一樣。

言候的名頭開始在太初國傳開了，有些人說我是江湖騙子，都是唬人的把戲。也有人說，我是天降福星，乃太初之幸。

王權天授，這是太初國世世代代都信奉的準則。天降福星，確實承天之幸。

都說衣錦不還鄉，就如錦衣夜行。

我自然不會例外。

此去歸鄉，高頭大馬，隨行百人，厚禮無數。

就在我春風得意，回到達天鎮，何家大宅的時候，眼前的一切，就彷彿在我的心頭澆了了一盆涼水，如墜冰窟。

血，都是血。

橫屍遍地。

我飛快地跳下馬，衝進屋內。

看到了大堂中，倒在血泊中的父親和母親，還有正坐在堂中，猶拄著柺杖的老爺子。

他怒視著前方，卻早已沒了氣息。

死不瞑目。

是誰？！

我跪在地上，悲痛萬分。

“是我。”一個聲音出現在我身後，冰冷的聲音，便是我最後記憶了。

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在這個大牢之中。

我不明白發生了什麼，我竭力想用自己神奇的力量逃出這個囹圄。

卻發現，自己早已再也開不了口。

他們毒啞了我。

數日之後，我終於見到了那日出現在何家的那個聲音的主人。一身黑衣，頭戴草帽，將臉埋在陰影之中，讓人看不真切。

我憤怒地盯著他。

如果眼神可以殺人，他大概已經被我千刀萬剮了。

終於，他開口了。

“不要以為有幸得到一滴南宮血，就可以改變命數，你終究只是個螻蟻。”

說完，他就走了。

隨後我就收到了皇帝的詔書。

何氏言生，秉妖星降世，妖言惑眾，依律，斬！

PS:今天七夕，祝大家七夕快樂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