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本天上客，一夢解前塵】

“逆劍！”

“嗯？”君離仔細打量著這位緩緩向他走來的青年。

身著藍衣，有銀邊勾底。揹負長劍，卻無鞘相隨。一頭銀髮，不似中原人士。劍眉深眸，嘴角總帶著一絲笑意。雙手負背，走來之時，腳步看似輕緩，實則迅如電光火石。彷彿來者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把劍！

君離話音剛落，那青年已經走到了他的身前。毫釐之隔，如觸鼻息。

“怎的，見到師叔，不甚欣喜麼？”青年盯著君離的雙眼，似笑非笑。

四目相對，君離的眼中波瀾不驚。

“請自重。”君離皺了皺眉，但並無其他動作，平靜地說道。

“哈哈哈，還真是無趣呢。”青年不以為意，輕笑兩聲，“不請我坐坐麼？”

君離轉過身，走到園中的石桌前，自顧自地坐下了，並沒有請那青年落座的意思。

“說吧，你究竟是何人？”君離擺弄了下桌上的茶具，給自己斟了一盞，舉杯問道。

那自稱逆劍的青年也不管君離是否邀請他落座，也徑自走到石桌邊，坐了下來。

“看來師侄不信我啊？”青年雙手託腮，一臉無辜地看著君離。

“信？”君離將茶具推到青年面前，“請自便。”

“哈，嘴上說著不信，身體挺誠實的嘛，給師叔敬茶呀。”青年放下了託腮的手，拈起一盞茶，抿了一口。

“我為何要信你？”君離放下茶杯，淡然地問道。

“因為我是逆劍！”

“不，你不是。”

古森之中，破煞曾言，上古之時，有雲中五賢，義結金蘭，為天下美談。

一朝恰逢天地大劫，皆破空而去，已然皆是蒼生之境。

而逆劍和破煞，就是其中二人。

如此傳說中人，怎會再現凡間。就連古森中給君離傳道的那位，也不過是神物有靈，薪火相傳罷了。

“我怎就不是了！”青年一拍桌，站起身來，原本背上之劍，唰的一聲，沖天而起。

一劍化十，十劍成環，環繞周身，上下浮動，劍影連成一片，就如一條鎖鏈，環環相扣。

青年一改先前輕佻的語氣，怒目相視。

“劍是好劍，可人不是人。”君離正襟危坐，語氣沒有一絲的波動。

“你什麼意思？”青年一腳踩在石凳上，身體向前一傾，周身的劍氣又濃郁了幾分。

君離猶不為所動，緩緩地說道：“一式八荒劍鎖，徒具其形，不具其神，雲中五賢之一的先賢逆劍，何等英雄，怎會是你這輕佻浪子。”

“你……”

月過中天，漸向西沉，子時已過。

起風了。

青年的眼中閃過一道劍光，眉頭一皺，嘴上又揚起一絲不為人察的笑意。

“風起夜寒，若無要事，煩請離去吧。”君離起身撣了撣衣襬，持送客禮。

“不急，不急，小羲可真是壞事啊，還是直接打一架來的痛快！”那青年忽然語氣突變，全然不似先前輕佻模樣，一言之下，持劍向前刺來。

君離急忙側身，堪堪躲過這劍，隨手招來了先前那黑色鐵劍，橫在胸前一檔。借力退開身去。

君離疑惑地重新打量著那青年，雖然身形外貌並無變化。但整個人不管是說話語氣，還是渾身散發的氣息，都與先前判若兩人。

一劍未中，那青年急忙將劍用腕一收，身形瞬間消失在原地。

接著，在君離的四周，出現了九個青年跑動的身影，身形不斷變換，似乎在尋找破綻。

九現游龍，這也是當初逆劍成名劍法萬劍訣中的一式，君離清楚的很。

“小羲的劍法確實徒有其形，可我不一樣。號稱從小不能修煉，南冥最廢物的皇子，得到破煞的傳承後，底氣很足啊！”九個身影同時開口道，“接我一劍斷龍斬，不見點血，怎麼對得起破煞魔殺之道的威名！”

九道身影同時舉起了劍，九道劍芒同時斬下。

君離站在中心，抬頭看著這九道劍芒從天而落，離自己越來越近，他的眼中還是未起波瀾。

“可你，終究不是逆劍。”君離嘆了一口氣，“臥雲。”

“恭候多時了。”

君臥雲的身影從君離身後的亭中走出，一手持劍，一手掐著法決。

君離的腳下頓時出現了一道陣圖，與空中的九道劍芒遙相輝映。

“八門金鎖，不動如山。”君臥雲劍指向前，陣圖凌空而起，護住君離周身，劍芒相交，盡數湮滅。

“哦？陣圖，有意思，無涯老爺子也找到傳人了麼？”一招被破，青年收了身法，又出現在了庭院之中。

“三魂缺一，陰陽顛倒，非人非物，不入輪迴。你就是逆劍前輩當年所持的羲辰劍吧，雖開靈智，但幽精未生，三魂只存其二，故每逢子時，陰陽交替。”君臥雲邊說，邊收起陣圖，但眼睛還是盯著那青年，生怕他又突然暴起。

“羲辰劍？我說怎麼毫無人氣。”君離走到臥雲身旁，並肩而立。

似乎被人戳中痛處一般，青年的臉上露出猙獰的神色。

“逆劍那斯……棄我而去……早晚……”似喃喃自語，許久才恢復了平靜。

青年整了整因先前戰鬥後有些凌亂的衣服，用平常的語氣說道：“沒錯，我名羲辰，主上命我前來南冥助你榮登大寶，日後所謀，另有差遣，告辭！”

言罷，化作劍光而去。

“離？”

“看來有人盯上這裡了。”君離拍了拍臥雲的肩，“可我的路，可不容他人擺佈！”

庭院空空蕩蕩，二人也回了各自的房間。彷彿這裡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

讓我們回到北落。

話說上回，楚御和天青在牙海草原碰了從那顆奇怪的歪脖子樹上飛下來的銅燈後，就消失在了樹下。

再等他倆睜眼之時，已來到一篇奇異的星空之中。

楚御拍了拍自己有些昏昏沉沉的腦袋，感覺自己在睜眼之前似乎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一段不屬於自己的夢，就和以前經常夢到的開天之景，如出一轍。

“先生，我們這是在哪？”天青看著周圍的星空，問道。

腳下是一片虛空，頭頂星河，腳踏之處有波光漣漪，楚御何曾見過這般天地奇景。

“或許是天地間某處從未有人來過的秘境吧，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楚御縷了縷思路，既然現在已知的資訊都是一片空白，不如走走看看，能否就地獲得什麼重要的資訊。

“走吧。”

虛空之中，並無方向而言，楚御和天青也是漫無目的地走著。

但這裡似乎沒有白天黑夜，無論走到何處，都是同樣的景緻。

“先生，這裡的路，好像沒有盡頭。”

無盡的旅途，讓這個少年有些心煩意亂。

“不，一定有！”楚御堅定地說，“既然那盞銅燈接引我們來到這裡的意義只是困死我們，那他們直接讓狼群來咬死我們就好了，何必如此神神叨叨。”

“嗯，可是，先生，我好累啊，我剛剛好像夢到我爹媽了……”身後天青的聲音越來越輕，就聽撲通一聲，天青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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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天青！”楚御急忙回頭想要探查天青的情況。

突然一股莫名的眩暈之感湧上腦來。

撲通，楚御強撐著想要穩住自己的身子，但還是徒勞。倒在地上的他，漸漸閉上雙眼。

在他最後的眼神中，閃過了一道亮光。

那是他倒向的遠方，他看到了三個字。

前世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