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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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這兩人離得近了,伍德便也沉著臉走將過來,索索則依舊維持著笑顏——但下一瞬,他已拔刀而出,再順勢將利刃直挺挺送進了米妮她表叔的肚子……男人才剛準備聽他說話,卻冷不防在這兒挨了一刀,本以為是自己感覺錯了,可肚皮上的掙痛與麻木卻反覆告訴他……

“哈……?”

表叔逆退一步,他掩著肚子,也不知那兒是疼是癢。只是咧著嘴,口水浮在嘴角,一雙眼睛瞪得好似銅鈴,瞳孔中也盡是迷惘、驚駭:“老……”

索索不會給他反抗的機會。

機遇並非只有一瞬——但能讓對方儘可能稍遭痛苦地死去的機會,卻只有一次。

索索跨步向前,尚沾著血的刀往上一刮,直接掀了男人的喉嚨。

而在此刻,米妮的表叔已經完全從剎那的恐懼中驚醒,他惶然試圖退避,卻被索索一把扯住衣服、拽上前來,刀子再用力往喉結上一捅……就此,連吭都吭不出一聲,血液便似溫泉般噴濺出來,他自己也從此命喪黃泉。

而在索索做這件事的時候,伍德也從後一刀攮向了米妮姐夫的脊骨。

男人吃痛,胖而結實的身體向前一撲,卻來不及再站起來便被伍德追過去,連著幾刀捅進心臟,再這麼折騰一小會兒……便徹底不動了。

……

米妮見證了這一切。

她沒叫,僅是在後退三五步後軟腿摔倒。

“啊,啊……”

細而輕微的哭音,自她的咽喉中不斷湧出。

屁股整個兒陷在雪裡,一雙沒戴著手套的暖呼呼的手則深戳進了雪面。女孩劇烈地顫抖著,在看向索索與伍德的脊背時,她只能害怕、也只敢害怕——米妮有心求救,可聲音卻哽咽在喉嚨裡,說也說不了、叫也叫不出,僅僅是……僅僅是,不斷外溢著悽慘的顫音。

“……”

這令索索很是意外。

在捏住手指,慢慢抹去匕首上那黏糊糊的血液後,他脫下手套,將之輕丟向了左腳邊的樹根旁。

索索的視線,只在米妮的表叔身上停了一瞬——他在心底暗歎命運無常。倘若不是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他興許還會和這個人真心聊點兒什麼,只可惜……

“死透了?”

將匕首收回刀鞘後,他瞥向伍德。

“……”男人沉重地點了下頭。

他神情複雜地盯著索索,一雙眼睛好似能溢位恨,又似是正孕育著恐懼。

伍德抿著嘴,視線猶疑片刻,便微微側目並盯向了那個早已癱軟在地的姑娘:“你……還準備留著她?”

這一句倒算無趣。

只可惜,索索早已有了精確的打算:“米妮和他們不一樣——我答應過她。既然如此,我只能帶她走。”

“答應?”伍德半笑不笑:“你答應了她什麼?”

“都說過了。”其實,他很不喜歡伍德現在這種貌似已經將自己當成了潛在敵人的口吻。

如有可能……他本想成為這個男人的朋友。

究竟是怎麼變成這樣的呢?

再怎麼想,索索都不覺得自己有做錯什麼。若說是殺人,難道他就沒有殺人嗎?若說是殘忍,難道他就沒有殘忍嗎?

迂腐?

不……

這個人,興許只是單純的虛偽吧。

為了掩蓋自己的錯誤,直接將過錯一股腦硬塞到做同一件事的同伴身上……呵。

“她為我通風報信,我則告訴她,我會、也願意帶她離開這裡。”

索索認為,自己不該與伍德翻臉。

多給這個男人一點時間。他相信總有一天,對方一定會意識到他現在對自己的質問與懷疑究竟是何等的愚蠢。

“你難道就沒想過……留下這個女人,有朝一日可能招致反噬?”伍德卻只是輕蔑地笑:“你殺了多少人?她的家人、她的親朋、她所認識的每一個人咱們都殺了。現在,你還讓她瞧見了咱親手們殺人的畫面——這麼拖下去,她總有一天會對你復仇。”

“若她有心報仇,我自然有別的處置她的辦法。”

輕嘆一聲後,索索正視伍德。他一字一頓道:“但,不是現在。”

***

歷經短暫的懷疑與恐懼後,伍德的心情逐漸平靜了下來。

他承認:今天、昨天……是自己太衝動了。

他不該在馬廄裡活活掐死那個男孩——倘若只是將他打昏,自己兩個此刻想必早已脫身。

他不該在應該逼問米妮父親時強行殺了那個女人——倘若能再等一會兒……索索他,一定能把事情問個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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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自己犯下的最大錯誤便是和索索近乎決裂。

誠然,伍德他…他,不瞭解這個男人。

站在這兒的,微笑著的,謀劃著的,似乎僅是一個毫無憐憫之心的魔鬼、一個殺人狂、一個天生的心理變態者——可即便如此,自己也不該硬生生告訴對方:我在提防你。若是放在從前,伍德情願相信自己一定有辦法將事情處理得更好,他相信自己能在保持合作的同時令對方確信自己不是個好惹的人……而不久前自己那近猙獰威脅的反抗,倒已經將自己毫無底牌的現實原原本本的在索索面前暴露了出來。

很多話,其實沒必要說出口……

可是,他當時又實在是不語不快——倘若不說,他便會一直懷疑下一個就是自己;倘若不說,他也就只能在戰慄中,繼續保持對這個索索的恐懼……

這個索索會將金幣順手送出,他不在乎金錢;會和一個不算漂亮的女人睡覺,不在意美色;會在出問題時第一時間做出正確判斷,非常果決;還敢親自動手做讓雙手沾血的事……這表現得異常…殘忍。

這樣的人……

這樣的人,是伍德從未遇見過的。

一個不在乎金錢、不熱衷美色的心狠手辣、陰毒詭詐之輩,誰會不怕?

……

不過,幸虧他還有弱點。

幸好……他還有弱點。

在這個男人再三強調他不會殺死米妮的時候,伍德彷彿從此人身上再次看到了屬於“人”的色彩。

誠實?不、不不不——不僅僅是這樣。

最初,他只想從村子裡逃走,倘若不是我殺了人,他不會想到屠村。殺了那麼多人,他還希望將事情的來龍去脈搞清楚。就算矛盾已達到不可調和的程度,他也沒有以斬草除根為由殺了這個曾幫助過他的女孩……這些至少能說明,他、索索,在他心裡至少還有看重的東西。

榮譽。

是的,榮譽。

就像和他一起喝酒時,這個小子曾反復強調、面紅耳赤、興奮異常說過的那些騎士和英雄們一樣——在他心中藏著的,絕非純粹的詭詐惡賊。在某種程度上,這個男人至少還保持著一顆純正剛勁、威武不屈的理想主義者的心——他所欽慕、所讚歎、所希冀、所渴求的……或許是,英雄。

一個夢想家?

一個心狠手辣、睿智聰慧、陰險狡詐,但卻仍懷揣著一顆執拗之心的古典主義狂徒?

“……”

在他身上,伍德似乎找到了一抹值得懷念的光。

最初就想過,之後又隨著這個人狠心屠村的過程漸漸消失掉的,希望和這個男人共同前進的熱血再度燃燒起來——男兒至死是少年。而倘若這個男人確實是一位值得託付的英雄,倘若他當真是一隻意在撲火的飛蛾…或許,我……

漸漸地,伍德眼中浮現出一絲柔和與欣慰。

他想到了誰?

想起了什麼?

不得而知……

更多的事……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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