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巨人與矮子(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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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二十年前戴夫和那些小家夥們第一次相遇之後,這兩個同病相憐的群體就被彼此身上相同的氣味吸引——那是災難與仇恨的氣味。所以當這個渾身都是鮮血的人類無端闖入他們的世界時,它們沒有選擇發洩祖先們的仇恨,趁機將他大卸八塊,而是給他全身敷了十多種草藥,將他即將出竅的靈魂活生生地塞了回去。在瞭解到彼此的境遇之後,這位人類中的“短腿族”與原本是人類的短腿族們和諧地生活在了一起。短腿族天性好動,在戴夫因為雙腿癱瘓而陷入沉鬱之時,自發組織了隊伍照顧起這個男人的飲食起居,就好像是將他擁戴成了一位共同的新王。而在往後的日子裡,戴夫則利用自己的智慧頭腦來給這個依靠小偷小摸勉強過活的短腿族謀求更大的發展。

居住在地下的第二年,在戴夫勞神勞力的指揮和短腿族小人的不懈努力之下,那棟兩層樓的建築拔地而起。雖然說隨便鑿個洞口就能定居下來的短腿族並不喜歡將自己的生活圈定在這樣的“桎梏”當中,但當這個耗時一年半的大工程完全建成時,它們內心的喜悅同那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是一模一樣的。

居住在地下世界無法創造麵包與金錢,而且又因為短腿族的繁衍能力十分迅速的關係,他們生活上的開支每個月都在直線增長。於是,在戴夫的安排之下,短腿族不再偷竊小食品與生活用品以滿足自我需求,而是有組織性、有目的性地向鎮子裡的武器店、火藥商下手。在艾雷巴斯託的另一面隱藏著各種各樣的黑暗組織,其中不乏攥著大把金幣而無處可花的新興勢力,也少不了那些正在經歷戰爭而戰時物資極度短缺的國家。與這些勢力進行秘密交易雖然有許許多多的風險,但與之而來的則是超出於物品本身價值十倍、二十倍的高額回報。

除了對短腿族的生活進行統籌規劃之外,戴夫大半的時間都在進行著他的研究。他不止一次地告訴過它們,他正在研製一種可以使它們恢復原狀的藥水。雖然這種藥水的研製目前仍處於理想化狀態,但從艾雷巴斯託目前總體的研製水平來看,並不是沒有成功的可能。

為了讓這項能夠帶領短腿族衝破歧視與黑暗的研究取得成功,短腿族們更加賣力地“工作”著,替戴夫籌集了一筆又一筆的研究資金。甚至為了讓研究的進展更快,還有不少“志願者”自願代替實驗桌上的老鼠和兔子,接受戴夫活生生的解剖與藥劑試驗。

參與研究的同伴們沒有一個活著走出過實驗室,可是為了一個種族的復興與驕傲,它們到死為止都覺得自己的犧牲無比光榮。

這個男人有些固執,而且的確有些瘋狂,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它們這個可憐的種族。而現在,那個巧舌如簧的男人竟然說它們信賴了十多年的種族拯救者,竟然與阿加列·莫頓這個活該被處以絞刑的罪魁禍首有血緣關係?它以“拯救”這個偉大的字眼作為幌子,可實際上卻在達成自己的野心?

它對戴夫的忠誠無比堅定,不會就這樣相信這些胡編亂造的謊言。他是個看似糟糕邋遢實則滿懷赤忱的人,讓人想象不到他曾經是學院最有天分的學生以及最年輕的導師。他對待備受歧視的短腿族人們就像愛著自己的孩子,不僅將美味的食物同他們分享,而且還嘗試著帶它們走出困境。而眼面前的這兩個人,他們根本就不瞭解整個事件的經過,不瞭解戴夫這位生而偉大的人,不瞭解他們共同生活的那十多年,憑什麼以為這簡單的兩句話就能擊碎他們之間堅如磐石的信任?

小家夥鼓著腮幫子,兩手握成拳頭,氣得身體直發抖。正當它準備撿起武器教訓那個滿口胡言亂語的白色西裝男人時,身後突然傳來了一陣震天動地的腳步聲。

那聲音又疾又徐,疾的是聲音的分貝每過一會兒就以耳朵可辨的速度在增長,徐的是地面的震感間隔稍長,讓人感覺像是老人在打鼓。它不用想都知道查理斯已經徹底暴怒了,此刻正大跨步地狂奔而來。到了最後,那地面就像是變成了一張柔軟的蹦床,每幾秒鐘就將小小的啾啾拋向高處。

它的心一邊在長著翅膀起起落落,一邊在暗地裡欣喜著。它成功地拖延住了這兩個逃犯,算是為自己引狼入室的錯誤行為進行了彌補。

小家夥在空中轉了半圈,將臉朝向門口的位置,恭敬地等待著主人的出現。野蠻的查理斯果然就是野蠻的,在它抵達主人的實驗室時,甚至都沒有過腦子就一頭將那扇鐵門撞飛。而站在門口的小家夥,則是被那扇猝不及防橫飛過來的鐵門帶飛了出去。

只聽見“轟”的一聲,那扇鐵門落了地,伴隨著一聲痛苦的吼叫。

一個男人盤腿坐在巨大老鼠的背上,緩緩地向雷恩兩人走來,在大老鼠走至大鐵門附近的時候,他朝旁邊看了一眼,發現大門的一角露著半個短腿人腦袋。

“噢,這是史迪克吧?你怎麼會在這兒?”戴夫驚奇地問道。

在聽到主人親切的關懷之後,那位名叫“史迪克”的短腿小人想撐起身子起來,可身體卻被龐然大物壓得死死的,無論它怎麼掙扎都是紋絲不動。甚至在張嘴準備回答的時候,喉嚨裡不由自主地往外噴了一口濃血。

它沒有理會那口跟它腦袋那般大小的血液,而是一會兒“吱吱吱”,一會兒“啾啾啾”地叫喚著。雖然它叫的永遠只有兩個音節,但是仔細一聽無論是發音還是強度都有些細微的區別。

戴夫剛開始聽的時候一直在微微點頭,隨後又搖了幾下頭,最後竟皺起了眉頭。

在三方沉默了十多秒鐘的時候之後,戴夫那濃而密的眉頭總算舒緩開來了。

“喔,沒想到你竟然有如此的先見之明,在我趕到之前就把這兩個兇惡的罪犯攔截住了。幹的真是不錯!我可愛的史迪克。”他轉過頭瞥了一眼呆站著的兩人,嘴角浮現輕蔑的笑。

大鐵門下面的小家夥“吱吱吱”地輕聲叫著,臉色羞得一塌糊塗。

“但是啊,史迪克。你做的一件事情實在是讓我覺得很困擾啊。”

戴夫話音未落,史迪克發出的怪聲便戛然而停。

“因為你的失誤,讓這兩個人類闖入了我們締造的世界之中,打攪了我們平靜的生活不說,甚至讓我心愛的查理斯缺了一對引以為傲的雷角!”戴夫說著竟然痛哭了起來,“嗚嗚嗚,你知道麼?看到它的這副模樣,我不知道有多心疼!”

他用手輕輕觸著身前那對破碎了大角,自我地陷入了失落之中。

史迪克接著急促地叫喚了幾聲,卻換來了戴夫的一聲冷哼。

“你以為這種損失是可以靠你這條小命就能換回來的麼?”戴夫推了推那副黑框的眼鏡,平靜地說道,“你以為自己是誰啊?”

查理斯聽懂了兩人之間的對話,瑟瑟地看了眼那位恐怖的白髮男人,隨即將失去頭角的憤怒全部轉移到了腳下這位失去了行動力的小人身上。

它往一側走了幾步,走到了史迪克的面前,抬起一隻瘦小尖銳的爪,往腳下猛力一拍。

史迪克兩隻眼睛瞪得大大的,嚇得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它沒有預料到會發生這樣的情況,甚至,在那只爪子拍過來之前,它一度以為查理斯會來救它的。

就在查理斯的爪子即將揮下準備將身下的史迪克壓成肉泥時,爪子突然像是碰到了一個突然脹大的玻璃護罩似的,巨大的反作用力將它反彈了好遠,就連背上的戴夫也跟著摔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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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4護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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