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願老和尚說我晚年孤苦，沒說錯啊！”老人又閉上了眼睛，長嘆一聲：“不過還好，上天留下了雯雅給我，現在你也來到了我的身邊，我苦，也就不苦了。”

蕭煜辰嘴角揚起一個淺淺的弧度，柔和道：“我會常來看望您的。”

老人尖笑起來，笑聲迴盪在小路上空，孤寂落寞，欣慰道：“行了行了，你啊！只要平平安安的把這條路走好，走透，就可以了，不用為我這個遭老頭子浪費什麼時間，我身子骨還算硬朗，以後有你和雯雅盡孝的時候。”

蕭煜辰似乎並沒有聽出老人嘴裡的深意，順著老人的話頭說道：“季老，您這種心態就對了，平時多出去走走，曬曬太陽。保持好的心態可使您延年益壽，將來，雯雅成家，我也會帶柒柒過來，三代同堂，其樂融融。”

老人伸出乾枯手掌摸了摸蕭煜辰的白皙手背，笑容愈發燦爛，他也懶得去糾正蕭煜辰話裡的意思，兩人心照不宣。

不過老人若有所指的說道：“你說的對，我得多出去走走，曬曬太陽！十年沉寂，估計很多人都不記得我這個糟老頭了吧，給你的那份海關批文，其實就是一個很好的由頭啊！”

蕭煜辰剛想說自己不是這個意思，老人擺擺手示意他不用多加解釋，活到老人這個歲數，身份到了他這等地步，智慧不會低的。

“你現在什麼境界了？”老人枯枝般的手指輕輕叩著大腿上的毯子，忽然開口道。

蕭煜辰一愣，沒想到老人會問自己的武道境界，如實回答道：“半步偽神。”

老人點點頭道：“半步偽神，勉勉強強也足夠自保了，既然如此，我就把保護你的那些人派去國外了，他們終歸是軍方的人，這鬥歸鬥，炎陵內部卻不能真的亂起來。”

“有無名在我身邊，不會有危險。”蕭煜辰點了點頭道。

老人看了蕭煜辰一眼，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笑道：“影子？還行。”

不知不覺，一路閒聊的一老一少已經來到了小院的池塘。

池塘不算小，卻也不顯空曠，彌望著一片密密麻麻的荷葉，頗有接天蓮葉無窮碧的韻味。

荷葉出水很高，由幼細梗杆頂著，像雨中紛紛而撐的傘。

層層的葉子中間，零星地點綴著些蓮花，有些嫋娜綻放，像舞臺上光芒萬丈的明星；也有些羞澀地打著花骨朵兒，如同深院裡待字閨中的少女。

微風徐來，清香宜人。

這股清風盪漾，吹起水面細細波光粼粼，荷葉與荷花微微顫動，形成了一道凝碧的波痕，輕舞飛揚。

“孩子，這條路，你想自己走，還是我和你爸扶著？”老人忽然出聲，打破了這片午後和諧靜謐。

“我先走走。”蕭煜辰凝望著這片美景，若有所思的說道。

“也好，你終歸是要一個人去行走的。”老人輕輕捻了捻毯子道：“不過不要走著走著就忘了，正如你剛剛推著我來到這荷花池，

我知道一路有你，如果以後不知道怎麼走了，也不要忘記，你一路有我。”

蕭煜辰微微感動，蹲下身子將自己的頭投入老人懷抱，老人輕輕摩挲這蕭煜辰的後腦勺，思緒萬千。

蕭煜辰忽然從老人懷裡離開，問了句：“季老，大神司到底是什麼人？”

他問得十分突然，幾乎是一想起這事，就馬上脫口而出，老人有些措手不及，兩道白眉驟然皺了一下，只是動作幅度小到根本看不清，沉默片刻，不帶絲毫感情道：“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了？”

蕭煜辰聽見老人語氣上的變化，不由內心微凜，表面卻若無其事，不知從哪變出了一顆光滑圓潤的小石子，輕輕拋著玩，開門見山道：“從小就對他很好奇，只不過無論是我爸媽還是家族老人都似乎不太願意提起他，這些年遊歷中也聽過不少關於大神司的傳言，就想著季老是不是也認識他。”

沒有回應，半晌，老人抬頭看了眼他，緩緩說道：“你想知道？”

蕭煜辰點點頭，如實回答：“想。”

老人雙手溫柔地交叉在毯子上，視線出人意料地落在了身後側那片青青竹林裡，沒停留多久，又轉向池塘的遠端，長長的嘆息一聲道：“別人說的總比不得自己去尋找答案來的真實，我所知也不多，大神司是異能江湖裡的禁忌名字，我只知道他是蕭歷。”

在蕭煜辰明顯有些震驚的表情中老人繼續補充道：“他是你外公葉家那個表親蕭毅的父親，依照你母親葉慧和葉嫻的關係，蕭歷算是你的舅舅。”

蕭煜辰沒有想到老人會真的告訴他，於是追問道：“那麼我們蕭家和葉家的矛盾其實與這個蕭歷有關？”

老人微微頷首道：“關係很緊密，這中間涉及到三個家族的隱秘，我所知也不多，不過，等你徹底掌控了整個蕭園，你父母應該會告訴你一些，等你掌控了整個蕭家，自然會清楚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老人似乎怕蕭煜辰想太多，又加了一句：“這個世界本來有兩個蕭家，不過蕭歷所在的那個蕭家，被滅了！很多人都懷疑與你父親有關，換言之，蕭毅與你是敵非友，以後見到，切要小心。”

蕭煜辰沉吟道：“那季老也如此懷疑？”

季老毫無遲疑道：“有過。”

兩個字，沒了下文。

蕭煜辰見季老不再多說，也停止追問，他知道，有些東西是他現在的等級無法知道也不能觸及的。

今天季老願意說這麼多，蕭煜辰內心已經非常知足，他知道想要解決蕭園和葉家的隔閡，怕是要從這個蕭歷的身份去入手，這麼多年，除了他母親葉慧，蕭園裡的人包括他和他老子在內，都沒有單獨去過葉家。

即便兩家的關係，因為葉慧顯得應該會非常親近，但事實卻是蕭葉相聞，老死不相往來。

似乎他的父親、母親、芤老、郭老等等甚至季老對於某些事總有一種諱莫如深的感覺，從來不會向他透露半點，比如這個蕭歷的身份，比

如他為何從小到大被諸多勢力扶持的同時又被無數死士襲殺，再比如為何他一定要走上這麼一條顛覆世界規則統一全天下的道路。

種種迷茫讓他感覺如行走在迷宮中，辨不清方向，往往想去弄清真相的時候，又走到了一條死衚衕，只能另闢蹊徑。

就像那個從灰洞中短暫現身的黃金鎧甲生物，它到底是誰？灰洞又是什麼東西，直到現在蕭煜辰都是一頭霧水，不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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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必須弄清楚，別人不說，那只能靠他自己。

他不是一個機器，有自己的思想，他希望找到這些事情的真相。

“孩子，你要成為世界霸主，切記不要過分平易近人，君是君，臣是臣，可以私交莫逆，卻不可撩亂規則。”老人的笑容斂去，深深的皺紋稍微平整了些許，繼續說道：“你以後的位置非比尋常的上位者，你要做那世界之王！薄情寡義不行，手段不狠也不行，你要創造新規則，更要維護新規則；這點你要多學學你爸，為何那麼多人在他面前連聲調稍高都不敢？這叫做王者威嚴！”

蕭煜辰輕輕應了聲，像學堂裡的弟子，幫老人往上拉了拉絨毛毯子。

老人搓了搓有些粗糙的手指頭，似乎想將自己一生的經驗都傳授給這個年輕人，繼續道：“這條路很難走，可以說是步履維艱，有多少人擁護你，就會有多少人想殺了你，一定要懂得審時度勢，對於現階段的你來說，收入盔下之人，忠誠遠比能力重要。畢竟我們這些老家夥都還健在，多多少少可以扶持一把，能力都是培養出來的。”

蕭煜辰凝重點了點頭，隨意丟擲那顆小石頭，扔向池中，一聲沉悶的“咚”傳來。

老人該說得都說了，不該說的也避重就輕的提及一些，便不再說話，他知道身前的這個年輕人需要的只是引導，而不是事無巨細的教導。

因此一個下午都沒有過問半點富貴豪庭與壺嘴山的事情，全部由蕭煜辰一個人自己去決定。

蕭煜辰看著波光粼粼的湖水，想到自己很可能就要開始接觸季系勢力，於是忽然問道：“季老，如今邊軍在慕容拓手裡掌控，那麼阿瑞斯元帥是生是死？”

老人意味深長的笑了笑道：“孩子，記住一句話，捨得捨得，唯有舍才有得。”

蕭煜辰一驚，沒想過會從對方嘴裡聽到這句話，恐怕阿瑞斯失蹤十年另有隱情，絕不是權貴高層說的蕭建文為了掌控百萬雄獅惡意害死阿瑞斯捧慕容拓上位。

於是眉頭緊鎖道：“慕容拓是芤老的晚輩，他不可能是季系的人，也就是說，阿瑞斯被您派去執行更重要的任務去了？”

老人輕輕拍著輪椅扶手的乾枯手指猛然停頓，然後似笑非笑的說道：“你的確比我想象中的還要聰明，季系與蕭園能夠好的如穿一條褲子，可不是因為你爸手裡富可敵國的財富，你爸做人做事終歸還是有底線的，懂嗎？”

蕭煜辰啞然，他懂個屁，可這季老爺子明顯不想多說，怕是又一個禁忌話題，得！自個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