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特握緊了拳頭，呆呆地站立著，不知道自己究竟該作何表情才好。

“系統”這個詞，天生給人一種“可靠”、“有序”的感覺，就算產生bug，那也是在“可行性”角度上的考量，而非是從“真偽性”出發。

沒有人會懷疑系統的操作提示，因為系統天生就是“為人服務”的。

只要彈出了錯誤視窗，那麼就是真的代表了不能前進。

只要系統這樣歸類的話，就算是不怎麼可信的資訊，至少也是經過“系統”認證的，會變得稍微有點可行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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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開始的想法是，系統可能是在“真話”中加以誤導性的資訊，並誘導別人“錯誤地推斷出”某種結論。因為這些結論很有可能會帶來不利於宿主，但有利於系統的決定，因此系統不方便直接說出真相，只能選擇透過模糊的資訊加上心理暗示達到自己的“目的”。

他輕輕地用右手捏了捏自己左手的食指。骨頭斷裂的痛覺刺激著他的神經，讓他保持著清醒。

“該死，系統根本就沒有說真話的義務啊！果然比起有思想的智慧生物，預先設定好的低階人工智慧互動程式給人的可信度更高嗎……在這樣基礎中的基礎之上設下陷阱，難怪我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如果系統從一開始就是故意放出這些破綻和誘導性資訊，讓人產生“系統只能用部分真實的資訊誤導宿主”的錯覺的話，恐怕就會讓人下意識地完全想不到系統還有“錯誤或者故意錯誤”的資訊了。

“果然，這種不知不覺之間建立起來的無條件信任最難辦了。”

他開始上下打量這個密閉的房間。血肉的顏色是暗紅色的，房間中透出的光線很暗，雖然讓人看不分明，但不至於讓人什麼都看不到。蠕動的血肉不似有人雕琢的痕跡，卻恰好能將人逼瘋。

“鬼鬼，這是……吊橋效應嗎？還是變種的英雄救美？”

李斯特戳著牆壁上的血肉，自言自語。

“首先，這樣黑暗的房間裡很容易讓人產生絕望的心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我的手錶和手機、一系列能夠顯示時間、消磨時間的工具都被拿走了……在不知道時間、缺乏任何有效與外界溝通手段的情況下……這一切都是為了最快地將人的心理防線擊潰，陷入幾近瘋狂的狀態……”

他撫摸著這蠕動的血肉牆壁。一種溫熱的感覺傳遞到了他的手掌心。隱喻還能感覺到一點點粘稠，讓人感覺莫名的噁心。

“……這設計者到還懂點兒刑訊逼供的套路。”

李斯特這樣分析著，抬頭四下張望。

“其次，這樣密閉的房間因為沒有外界光源，原本應該是完全黑暗的才對，可是現在這肉上就好像塗了什麼熒光塗料一樣……故意讓人看看不清楚的同時又恰好能認識到這房間是一個完全密封的恐怖房間……比起單純的黑暗來講恐怕更容易讓人絕望吧。”

他仔細觀察著牆壁上的血肉，確認了牆壁上其實沒有什麼熒光塗料，這光芒也不是什麼血肉自己本身輻射出的。而是別的一種什麼光源，隱藏在血肉底下，從縫隙中隱隱透出來的一些光線。

有時候，單純的黑暗並沒有什麼可怕之處。人類在漫長的進化中早已習慣並適應了黑夜，即使是完全黑暗的環境，對於人類來說，也只是佔據了他們生命一半左右的“黑夜”而已。

從這種程度上，黑夜似乎並不代表未知與恐懼，“什麼都看不到”給人心靈帶來的衝擊遠不如“能夠窺到一角”帶來的衝擊要大。從這種程度上來講，這個房間就是恰到好處地將那詭異的黑暗中無法名狀的恐怖以一種人類姑且可以勉強理解的方式加以呈現。

“讓我再測試一下……嘿呀！”

李斯特調動全身的力氣，用右拳重重地捶在了房間那血肉的牆壁上。牆壁卻彷彿是海綿一樣，只是稍稍陷下去了一些而已，並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並沒有變形，只是隱約之間似乎有一些腫脹似的。

他活動了一下自己的拳頭，依舊可以活動，完好如初。他甚至沒有感覺到什麼痛覺。血肉成為了天然的緩衝材料，讓他不至於非常疼痛，也不會受到傷害。

“這怎麼還和精神病院特護病房裡的海綿牆看齊了……還挺防撞的。”

李斯特撓了撓腦袋，自己分析著：“果然……這個把我‘請’到這裡的人，不管是不是和系統有關係，他至少是不希望我在這裡就死掉的。只是想把人的精神狀態逼到崩潰的邊緣而已嗎……沒想到這輩子還享受了一把精神病人的待遇，不容易、不容易啊。”

他輕輕用右手捏了捏自己的左邊肩膀。不知道是不是心理過於疲憊的原因，明明他剛剛才睡了一覺，可是身體卻感覺沉重得要命。

“就在這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結束的狀態下，如果突然出現什麼變數的話……比如像什麼三流龍傲天小說裡一樣出現一個xx系統，就一定會給人一種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的感覺。”

李斯特將他手上的傳送卷軸再次攤開。他仔細打量著這個擁有超自然的神秘力量的小玩意兒。這就是系統這根“救命稻草”在此刻讓他賴以脫身的關鍵。

“特別是在系統出現後，立馬就解決了這個‘宿主’當下的燃眉之急，一個抽獎就剛好能把這人給救出去，完全符合人們對於小說裡‘無所不能的系統’這樣的設定。這種情況下恐怕會第一時間對這個系統產生依賴吧……”

他聳了聳肩，活動了一下自己僵硬的脖子。

“還真是要命的玩意兒……就算是後面有人發現了系統的漏洞，也一定會下意識忽略系統其實根本就沒有說謊話的這個設定。到那時候就算宿主再不相信系統也沒有辦法了，因為思維模式已經建立了起來，哪怕是系統再怎麼傳遞虛假的資訊……”

“這個宿主，也一定失去了對資訊真偽性的判斷能力，只會像耍小聰明似的在字裡行間尋找那根本不存在的‘漏洞’罷了！”

李斯特沒有再用語言的形式進行分析。繼續分析已經沒有意義了。李斯特不得不對自己開始進行主觀上的心理暗示，告訴自己所謂的系統只是一個不明的信息源而已——

就像每一個活生生的人類一樣。

會說真話，也會說謊。

而李斯特，如果他有必要探尋出真正的“真相”，而非是系統給出的“真相”的話——

——就不得不小心謹慎地對系統加以甄別。

這世界上沒有完全值得相信的人或系統，包括李斯特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