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護眼    字體: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北京一統八方,坐北朝南,政治中心,名不虛傳。

上海燈火輝煌,經濟中心,十里洋場,老街弄堂。

杭州魚米之鄉,山水風光,吳越故地,風雨臨安。

南京居中遠望,金陵煙水,天下文樞,鼓樓聲聲。

西安十三朝古都,五千年文明,秦漢起兵戈,長安定盛唐。

成都錦繡天府,巍巍芙蓉,都江堰流水,青城山高懸。

昆明南疆春城,天高海闊,鮮花終年不謝,草木四季常青。

瀋陽北國雪都,林業發達,遼東重鎮,工業新城。

有人曾告誡我說,千萬不要為了一個人而去到一座城,我想也是,若我望著它流淚,也不會知道在幾千年裡,有多少人曾望著它流淚。

前段時間和老媽起爭執,原因是我中午點了一餐外賣,那家冒菜我吃過,很正宗的川味。我點的中辣,吃到一半老媽從我的碗裡搶了根腐竹過去,結果被辣的哭天搶地,她大驚失色,“下次給我點微辣!這是給人吃的嗎!”

剛到重慶的時候朋友帶我吃飯,朋友條件不錯,但帶著我七繞八繞去了家小巷裡的館子,在路邊,像是燒烤攤,我很納悶,我說這毫無牌面,味道定然不行。

朋友微微一笑,然後就看著我快把底料都吃了個乾淨。

在家鄉的時候我口味就偏重一些,朋友們給我分析,大概是小時候吃多了辣條的緣故,所以我在四川生活的時間裡還頗為遊刃有餘,不像老錢這種口味清淡的人連吃一個月火鍋就開始菊部陣痛。

北方麵食居多,山西著名的是饃和醋。上次阿西家裡給他寄了一袋幹饃,其實就是饅頭掰成小塊曬乾,以前我從沒見過這種吃法。

阿西非常熱情,我看了一眼他手裡的幹饃,害怕極了。

我說,不了不了。

他說,嘗一下嘗一下。

然後我切身體會到了什麼叫做滿地找牙。

後來阿西的女朋友小魏給他郵了一罐家鄉正宗的老陳醋,塑料瓶的,看起來很廉價,他告訴我們這才是醋廠的好東西,我們買來餃子一試,嚯,好東西。

但是我覺得愛吃醋不要緊,像他這種下課回到寢室拿起桌子上的醋壺痛飲兩口,就頗有些變態了。

他說這樣很健康,也很爽,我怕他再來請我嚐嚐,趕緊露出假笑,好,好,健康,爽。

有一年學校組織去黃山附近的古鎮西遞宏村採風,我得意,我說來到我的地盤上你們就屁都不懂了,還是讓我來給你們普及普及。

在學校包的旅館住下,就餐時大家分坐在大廳的圓桌上,每桌都有五六個菜,有葷有素,還有大碗的湯。

第一天吃完飯所有人都問我,為什麼安徽的菜這麼鹹啊?

我有點懵,我心想我他媽在家裡吃的菜也沒這麼鹹啊。

我說,一定是意外,你們別急。

結果第二天的菜更鹹了。

其實應該是做飯的阿姨沒把穩力度,但是能吃到家裡的飯菜,還是很高興的事情。

在上海的時候幾乎沒吃過特色菜,因為我從小就不喜歡菜裡放糖。

畢業後的第二天下午六點鐘匆匆忙忙趕到機場,一整天還沒來得及吃一口飯,隨便找了家店點了份宮保雞丁,聞到那股香味我眼淚都要掉下來,吃了一口,眼淚真的下來了,它是甜的。

我哭著吃完,我想這就是這座城市留給我的,最後的溫柔。

以前有個朋友小趙,江蘇人,文藝青年,個子不高也不矮,偏瘦。

他和女朋友玫瑰是在一場演唱會上認識的,玫瑰是個東北姑娘,家鄉在哈爾濱,很遙遠的北方。

小趙是真文藝,身子不壯酒量不好,我們都很清楚他那兩瓶就倒的量,也不多勸,但出去應酬就無比艱難了,常是在席間瘋狂躲閃。

後來他和玫瑰在一起了,玫瑰長得乾乾淨淨,平時不講東北方言,一口普通話很流利,全然就像是個溫婉的南方姑娘。

但是她替小趙擋酒,一開始大家照顧,少喝兩口也就算了。沒過多久她再舉杯,雖說還是微微笑著,但我們在她的眼神裡只能讀出來一個意思,“來,一起上吧,老孃還喝不趴你們幾個小癟犢子。”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直到他們談婚論嫁的時候,玫瑰想要回到家鄉,可是小趙在煙雨半城的蘇州長大,他從沒見過甚至沒想過北國是怎樣的風光。兩邊僵持住了,朋友們不知怎麼開口去勸,也都悻悻作罷。

不知道這事怎麼讓老丈人知道了,電話裡就罵開了,那嗓門不開擴音我們都聽得一清二楚。

“怕啥呢,有啥不能說呢,你瞅瞅你小夥兒慫成了個啥嘛,還想就光著屁股圖人家姑娘,甭那騷性了”,老漢罵了半晌罵得小趙頭都抬不起來,臨了還撂下一句。

“我們這旮旯還有個規矩,回頭呢,跟我整兩盅,兩口就趴了呢,也就別白扯了,啊。”

結果半年後老漢真的來了,大家心如死灰,覺得以後再見到小趙估摸著就是一張黑白相片了,但好歹朋友一場,紛紛隨行助拳。

場子不大,陣勢不小,老漢掏出兩瓶酒往桌上一放,問,我就帶了兩瓶,不夠再拿。

我伸頭一看,媽的,白的,再一看,50度開外,我閉上眼睛不忍心再看。

一個小時後,小趙的臉就像一個被打腫了的豬頭,他搖搖欲墜但鬥志不減,他站起來直接拿過酒瓶,他說,“爹,來,今天咱就是高興。”

玫瑰拉不住他,他還要喝,我貼過去小聲說,“別喝了,你再撐下去玫瑰就要變成寡婦了。”

他眯著眼睛好像看不清我的臉,然後他乾脆懶得看了,他甩甩手說,“滾。”

喝完最後一瓶酒,小趙已經手舞足蹈地像個殭屍,他趴在玫瑰面前,從酒瓶子裡倒出了一個小玩意,那是一枚戒指,他說,“嫁...嫁給我吧。”

然後他就徹底暈了過去,被一路狂飆的救護車送去了醫院。

他也就沒看見老漢拍拍他的腦袋說,你行,也就沒看見玫瑰抱著他哭的天昏地暗最後說,我答應,我答應。

從二鍋頭還是個什麼玩意的酒瓶子裡倒出個戒指,要是在平時我非罵他是個土鱉,但那時他是個英雄,至少是玫瑰的英雄。

後來他們一起去到北方成婚,現在在瀋陽定居,上次我見到小趙,他的一口東北話已經賊拉標準。

我問他,“你當時哪來的那麼大勇氣。”

他說,“我打小沒出過自家這個省,以前覺得一個人能喝那麼多,簡直是怪物,決定要豁出去的那天我才想明白,老子為了她命都不要了,還怕要去哪裡生活。”

他笑笑,“在哈爾濱我只認識她一個人,其實麼,她一個就夠了。”

人長大以後,思緒就開始質壁分離,無法再一碗水端平,你開始擁有珍貴的回憶,你開始想念一座城,那麼究竟是想念城中的風景,還是想念曾經的生活,或是僅僅是想念某一個不可追溯的背影。

如果你有時間去靜下心來看一看這座城市,街口有年幼的孩子在打鬧,廣場上有成群的阿姨在起舞,路邊有計程車師傅停靠閒聊,老人顫巍巍地在陽光中走向搖椅,欄杆上的被子散發出溫暖的香氣,我們的生活在城中和諧而相異。

如同千百座城市在這片土地上交相輝映,如果你要去另一個地方,請給自己一個無法拒絕的理由。

比如有人曾告誡我說,千萬不要為了一個人而去到一座城,我想不是,若我望著它流淚,便才知道,此前千年裡望著它流淚的人,都很像我,卻不是我,如同站在高處望見的那些背影,都很像你,卻不是你。

[上一章] [目錄] [加入書籤] [下一章]
推薦閱讀
相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