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燕北返(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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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長大了,悲傷的事情就會來找你。

以前總會抱著頭逃開,這一次,終於無從閃躲了。

初中的時候就喜歡讀張愛玲,所有書都讀完了,可惜沒能讀懂。

張女士說,如果你認識從前的我,那麼你就會原諒現在的我。她還說,人總是在接近幸福時倍感幸福,在幸福進行時卻患得患失。

我深以為然,我覺得自己很懂。

可是後來的某一天裡,我偶然間翻到席慕蓉先生的一句話,我也讀過不少她的書,但是未曾聽過這一句。

如果一開始就是一種錯誤,那為什麼,它會錯的那樣美麗。

我把臉埋進書裡,屋簷上的風鈴開始發出輕輕的響。

在一起的那些年裡,我和小夢經歷過大大小小無數次爭吵,無論近在咫尺或分隔兩地。

我們逐漸變成一個整體,永遠共同出現在大家的視野裡。

所在是藝術學院,風姿綽約的大美女成堆成群。如果你問我是否有過歪念頭,我會說一定是有的,我是一個五感健全的男人,我也鍾愛大胸大屁股的美女,如果她們從我身邊經過,我可能會看上兩眼,然後就此忘記。

我可能不曾見過銀河,但我的確偏愛一顆星。

後來的生活開始歸於平靜,小夢和我不再像當初那樣乾柴烈火。

其實這才是愛情的開始,你要明白,初遇自然是無比美好的事,可它究竟有多麼美好,往後的平淡歲月都是我們為它寫下的證明。

但不能只是我這樣想。

每天的課上到下午四點鍾,我總是匆匆忙忙鑽回寢室,然後我們各自點上一份外賣。那是畢業的一年,我無法再坐視不管,我要規劃和她的未來,我知道她真的是個很笨的人,也沒什麼本事,又不能吃苦,我想給她更好的生活,我答應過要和她一起去到南京,那裡離滁州很近。

後來她透過朋友的介紹找了一份兼職,不太好的兼職,一家桌遊店的陪玩,我同意她去了,我像相信自己一樣相信她。工作很輕鬆,每個下班的夜裡我都會去接她,然後一起翻出學校吃上一頓燒烤。

學期結束的那一天我要回家了,往常總是要留在學校陪她幾天,但是那一年老錢就要出國,我和他相約在湖北,我得去送他,我還要回家把駕照考完,這樣家鄉的事就全理乾淨了,我便能一門心思地考慮畢業後的計劃。

那天有些微風,學校裡人很少,我和她坐在教學樓的樓下,我把頭枕在她的胸口。

“等我回來。”

小夢留在上海繼續了一個月的工作,我知道自己過早地回家,她一個人留下會很辛苦,會很孤獨,我希望她能理解我,即便我什麼也沒告訴她,每天都會打電話,聽她講工作時那些有趣的故事,然後白天練車,熬夜檢視工作方面的資料,未來和未來,就只有一步之遙。

七夕的那一天,我訂了一張隔天去南京的動車票。

然後和她說,對不起呀,現在太忙,沒有時間來看你了,七夕快樂啊。

我感覺到她有點難過,我心想你馬上就要有個大驚喜啦。

那一天是八月七號,她說要和朋友一起去吃晚飯。

十一點鍾的時候,我在看微博,上面彈出一條資訊,有三個字,是我的名字。

那一刻我就知道下一句會是什麼。

“我們分手吧”,她說。

我問她:“你確定嗎?”

她說:“我不知道。”

然後給我打了個電話,電話打了三個小時,她也哭了三個小時。

我非常平靜,我絮絮叨叨和她說了三個小時的廢話,希望她今後照顧好自己。

她問我,“我們微信不要互刪好不好,我們還能繼續做朋友好不好。”

我說:“不好。”

結束通話電話以後,我把我們除了手機號以外的所有聯繫方式都刪掉了。

保護了你這麼久,終於還是被溜走。

但我仍然希望你的悲傷止步於此,要是哭幾天就可以不難過了,你把我忘了,也好。

後來我知道,她是喜歡上了別人,其實不能是後來,大概很早就知道,這種奇怪的感覺無法描述,小夢給了我從來沒有過的心安,但我好像從最開始就知道她有一天是會離開的。

那是在工作時認識的,一個大她三歲的男人,朋友給我看過照片,長得不醜,戴著眼鏡,我認識她工作時的所有人,唯獨這個人,從頭到尾沒有與我提起。

那一個月我沒有抽一支煙,我安靜而祥和,只是偶爾感覺心裡空空的,像是缺了一塊。

那一班列車還是如期地從安慶站開往南京南了,而我卻再也不能出現在滿心期待去見你的旅途中了。

那一個夏天,過得如冬天一般冷,和她在一起以後,從小在冬天裡和冰一樣冷的手,變的溫暖起來,是真實的溫暖。從前在十二月的飛雪裡,飄落在手心的花,都不會消散。後來,即便我回到家鄉,迎著滿天的雪色,我也感覺,那個冰涼的世界,從此與我無關。

終於踏上了返程,我坐一班動車到虹橋,搭一班公交往學校。

終於開始惶恐,周遭的景色逐漸變得熟悉,很快就要到學校了,我平靜的心猛地像被一顆原子彈砸中,我幾乎在車上哭出聲來。

再往前就是校門了,我終於意識到,那個女孩,這一次,真的不會出現在那裡。

她不會站在那裡等我,然後給我一個大大的擁抱了。

我提前一站下車了,繞道從後門翻進校園。

回憶洶湧得一絲縫隙也不留下,連風中,似乎也有我們的影子。

真是好笑,我以為自己真的能騙過自己。

其實啊,在她十八歲生日時娜娜許下的那個願望,是希望我和小夢能長長久久地在一起,她真是笨蛋,居然把它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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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呢,我希望這個女人能夠以最美的姿態活過這一生。

我沒有說是和誰。

但是請一定要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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