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的雪,狗也攆不上。這句話很俗氣,但很形象。
大片的雪花從天空砸下來,地面上卻沒有一絲痕跡,它們在落地的瞬間就融化了。風無聲吹著,把巨獸的低吼送到每一個角落。
索羅伊眯眼遠眺,可以一直看到清水灣。她視力很好,天元鎮空氣也不錯,雖然雨雪交加,但光線很通透,陰雲不重,甚至還有月色投落。海中一黑一紅兩個點糾纏廝打,粼粼水光隨著漣漪晃開,變成破碎的薄片。
耳麥裡克勞因說:“闊野三個中隊都從會場離開了,一隊潛入城鎮各處刺殺大浪幹部,兩隊趕往清水灣協助戈貢入城。”
“嗯。”索羅伊敷衍的嗯了聲,“傷亡呢?”
“死傷大部分是青木支持者。”
“止息呢?”
“和你猜的一樣被漁木挾持了。”克勞因回答,“要幫她嗎?”
“不用,既然漁木想要,那就讓他帶著止息離開吧。她走了百里歸才能追出去,要是那個孩子一直滿足於此,我怎麼和他合作?”
合作?是逼迫吧?克勞因想,但他不會說出來。他知道自己是助紂為虐,但仍不會違背索羅伊。
“攔下去清水灣的那些人嗎?”克勞因問。
“不用。”索羅伊聲音有點遺憾,“場面也不是很大,讓他們去給百里歸添把火吧。”
克勞因不知道怎麼接話了,這個女人好像陷入了一種清醒的癲狂,她知道闊野要做的事多瘋狂卻聽之任之,將大浪的地盤拱手讓出,眼睜睜看著天元粉碎。
克勞因明白,但不能理解。
不過無所謂,不理解也好,不理解就不會痛苦,不會對他愛著的人產生懷疑。
“你是不是覺得我瘋了?”索羅伊問。
“沒有。”
“你是這樣想的,克勞因。但我豁出去這麼多不光是為了百里歸,大浪和闊野之間……整個川貫的社團間早晚都要爆發一場戰爭。它不像過去那樣波瀾壯闊,而是由城市中一個個大大小小的衝突構成,必然影響到人們生活。如果有人願意先挑起戰火,那我何樂不為?那群用火的瘋子越囂張,我們付出的代價越慘,大浪就越佔大義。長期被爭鬥影響的民眾當然不在乎誰佔大義,只在乎誰讓他們安定生活,所以我們需要一把能斬亂麻的快刀。”索羅伊說,“百里歸就是那把刀,他能把這場戰爭提前引燃,就能把所用時間無限縮短。我要他為我所用,如果他不願意出鞘,那我就把鞘毀掉。”
“他看上去只是個僥倖獲得遺產的孩子。”克勞因說。
“這件事等以後你就知道了。”索羅伊嘆了口氣,“或許我不該讓你負責對百里歸的觀察。”
克勞因沉默一會:“你真的把自己當做武王了嗎?”
“我說過,龍諳的下場太慘,不適合我。”索羅伊指著遠方,說,“我不是,他才是。”
·
“你真能扯。”
身披黑袍的的人坐在陰影角落裡,抄著手低聲對同伴說。
“嗯?”古利可不解。
古利可是他的同伴,一個禿頂的中年男子,正坐在矮幾前,手握酒杯。
這是古利可的家,一個位於錦城市郊的木屋,緊挨著高速公路。房間裡沒點燈,視窗黑漆漆的,好像廢棄了一樣。
“你剛才編的那些,有房有錢有女人。”斗篷說,他整個人都罩在寬大的袍子中,看不見一點臉,和百里歸在識海見到的一模一樣。
古利可嗤嗤一笑:“我沒扯啊,就算木屋那也是屋,就算我的妻子已去世也是我的妻子。我的確喜歡開車出去兜風喝酒,在路邊停下和那些愛好騎行的漂亮姑娘聊聊天。難道腳踏車就不能算車麼?錢少就不能算錢麼?”
斗篷沒回話,他一向不喜歡廢話,就連讓思想跨過千山萬水,透過某種極耗費精神力的方法聯絡百里歸時,也是古利可說的多。
“後悔和我搭檔嗎?”古利可笑得得意。
“你和道夫澈不一樣。”
“當然不一樣,雖然都是吉野的弟子,但我們性格差了太多了。我不像盛利也不像阿澈,他們是名揚一方的社團幹部,我只是個縮在公路邊上潦倒度日的老男人。”古利可看不出難過,反而有些神采飛揚,“我沒有他們的雄心壯志,但我比他們熱愛生活,自由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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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說不一樣,不是不如他。”斗篷說,“你的雄心壯志比誰都大,自知不可能完成,所以才放縱自己潦倒。”
古利可轉著手裡的杯子,水面泛起道道漣漪。
“用酒精麻痺自己的滋味怎麼樣?妄圖以人之姿與神比肩的狂徒。”斗篷說。
古利可大笑起來:“錯!”
他把杯中的水撒進花瓶裡,眼神灼灼。
“這些是茶水,我從未喝醉過。”
古利可一直很清醒,因為不甘心沉醉。
“你說得對,我們是不一樣的。我住在家裡,他們四處奔波。我放棄理想學會知足,他們還在不斷索求。我理應比他們快樂,可事實卻不如此。”
吉野曾說過,他遠比盛利道夫澈看的清晰,所以也會比他們更加焦灼。為了擺脫這種感覺他只有達成那個理想,但即使古利可拼命努力,也無法完成那個過於遠大的目標。
理想和因理想產生的痛苦讓他看起來有些醉態,但古利可卻笑那些清醒的人同樣不悟,孰是孰非,到底誰知?
古利可走到窗前,遠處的城市燈火通明。
“錦城雖雲樂……”他看著月色,長長嘆了口氣,“不如早還家。”
百里歸啊百里歸……真是個諷刺極了的名字。
·
百里歸和古利可沐浴在同一片月光下,彼此間卻相隔千萬裡。
錦城是川貫最大的城市,位於心髒地帶,是交通、經濟、文化的中心,大浪總部便在此處。
而天元鎮本是西南端一個小漁村,最近幾十年才漸漸發展起來。它最大的作用就是供富貴閒人度假,以及安置天元市日益增多的社員家屬。
天元鎮一直很寧靜。
本該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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