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件的現場，深夜的赤煉大道充斥著嘈雜與喧囂。

在大道南面的巷口停放著好幾輛老牌的警署專用車。已經封鎖了現場的警官們面無表情地並排站著。在那人牆的外面，看熱鬧的人群往巷子裡投去了好奇的目光。

報社的記者們想要靠近現場，但是被發出斥責聲的警官所阻止了。

“出去！離遠一點！殺人犯說不定還沒走遠！”

我順著怒吼聲望去，在燈光的映照下，認出了雷斯特警長那張橢圓型的大臉。他正張開雙臂，驅逐著那些企圖走近封鎖線的記者們。

“啊！你這傢伙！諾伽爾！？你怎麼跑到這種地方來！？給我離遠點！你也不能進去！”

雖然雷斯特警長的話傳了過來，但是因為解釋起來很麻煩，所以我裝作沒有聽見。我跟著帶路的騎士撥開封鎖線前進，穿過了一段由警用燈照亮的巷子。在這巷子的盡頭，我望見了損友和伊薇娜學姐的背影，於是我超過了騎士，向他們那邊靠近。

基爾巴特正對著像是行動式靈子通訊機一樣的東西下達著什麼指示，而伊薇娜學姐則是靜靜地蹲在那一攤血泊旁邊。在離他倆幾米開外，有個慄發矮個少女正面色蒼白的靠著牆壁。當我走近他們的時候，少女倒是先向我打了招呼。

“諾伽爾先生來了啊。”慄發少女——萊拉臉上露出了勉強的微笑“基爾巴特前輩和伊薇娜隊長都在等你。”

“不適應？”我問。

“是啊……”萊拉苦笑著“我見過噁心的異形與拜姆…但是受不了人…這副場景。”

萊拉那蒼白的面頰上有著因為刺激而造成的苦痛，但是，也浮現出了因為熟人的到來而產生的安心。

“你來了啊。”基爾巴特稍稍放下了靈子通訊機，“先讓萊拉在那邊休息吧，你趕緊過來看一下這具屍體。”

“你是不是把當成能隨意使喚的手下了？偶爾讓我休息一下好嗎？我已經快過勞死了。”

“哈哈，你剛才還在祭典上瀟灑不是嗎？”

聽見基爾巴特的揶揄，我露出了糾結的表情，走到了伊薇娜學姐的身邊。

“事情是怎麼發生的？”

我和學姐打量著案發現場。正片地面上鋪滿了鮮血，如同赤色的花瓣在地面上綻放，與這地面相似，牆上也沾滿了紅黑斑點的血汙。

被炸開的屍體碎塊散落在小巷中，鐵鏽，潮溼與燒焦的氣味刺激著我的鼻孔。這種夾雜著焦臭的腥味，也只有雷擊術式的兇殺現場才有。

“大約一個小時以前，被害人羅斯特經過這個小巷的時候，被一道閃光擊中，然後變成了這副模樣。”

伊薇娜學姐的臉上浮現出了紛繁的思緒。雖然個性堅強的她對這可怕的場景並無什麼感慨，但是，儘管她隱藏得很好，我還是能看出她心中的動搖。

“若是雷擊術式的話，那就和最近的案件都很相似了。”

我一邊望著屍體，一邊思考著術式具體射來的方向。

“是啊，平時用起來不注意，但是真正被盯上就麻煩了。”

伊薇娜學姐苦澀地低聲說著。

“像這種狙擊型雷擊術式，若是不能站在足夠遠的地方觀測，根本無法得知狙擊者的所在地。更何況真正狙死別人只要一瞬………很難找到對手的破綻啊。”

“所以並不能單單靠案件本身來判斷嗎…………”

我抬頭望向小巷口外的警燈，在那裡，愈來愈多的警車聚集在外面，密不透風的人牆幾乎把整個巷口給塞住了。

“話說。”

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銃劍士們的屍體好像都消失了啊，但是克裡普和羅斯特的屍體並沒有消失啊。”

“你的意思是……或許兩起案件並不是同一個人做的？”

學姐打了個優雅的哈欠，回應了我的猜想。我稍稍地點頭後，又輕輕地搖頭。

“現在還很難說。”

我凝視著漆黑的夜色，深深地嘆氣。

“話說，說到克裡普。”在一旁的基爾巴特把通訊機塞到了制服口袋裡“我剛剛得到訊息，早上那工廠的老闆和我說，在勞倫消失之前，有個叫克裡普的偵探，經常在那邊亂晃。”

“………巧了啊。”

我有些頭痛地望向基爾巴特。

“剛才在教會，有個女孩和我說。在洛娜自殺之前，也有個偵探打扮的傢伙在教會前亂晃。”

“什麼………？”

損友聽到了我的訊息，疑惑從臉上逐漸泛了開來。

“也就是說…。克裡普這個傢伙，很早之前就見到了洛娜，然後又去見了勞倫？”

“你有得知警方那邊的訊息嗎？關於洛娜………那些事情。”

“我已經知道了，就連勞倫被列為嫌疑犯我也知道………可是，沒想到從中作梗的，居然是克裡普啊。”

我和基爾巴特就這麼互望著。一直蹲著觀察屍體的伊薇娜學姐站了起來，輕聲做出了結論。

“也就是說，貫穿整件事情的，意外的是那位死去的大偵探呢。”

基爾巴特在聽到學姐的話之後，表情變得復雜起來。我的表情估計也和他差不多。

我和基爾巴特的意見大概都是一樣的，但是即便如此，我或許還是不應該把所有的情報都告訴他。在勞倫被確定成嫌疑犯的當下，所有的調查都會圍繞著他來進行。從這層面上，基爾巴特的目的和我或許並不相同：跟隨著警方的他們想要找到的是勞倫犯罪的證據，而我則是要找到真正的兇手——若兇手真不是勞倫的話。

“釐清一下現在掌握的東西吧。”我開始整理起情報和事件脈絡“大約一年多以前，洛娜為了自己與勞倫的學費…做了那種事情，之後克裡普不停地去找她，最後，洛娜莫名其妙地自殺了。”

我們三人圍在一塊，陷入了沉默。在得知新的資訊當下，我由妮雅所提供的情報確定了另一種可能性。

“沒錯，洛娜的自殺…肯定和克裡普有關。”我咬緊了牙關“這個混蛋，他肯定想要利用洛娜。”

基爾巴特和伊薇娜學姐點了點頭。我們現在已經抓住了事情的部分真相，順藤摸瓜，說不定能撥散那望不著邊的迷霧。

“克裡普一直想要挖掘教會，或是賀拉斯主教的醜聞。”基爾巴特接著我的話推理道“若是這樣，他可能想要脅迫洛娜去抹黑教會，向公眾公佈在‘被教會收養的一位女孩做著見不得人的工作’。這確實是個醜聞，但是洛娜並不希望自己的事情被曝光。於是，她自殺了。”

“…………或許是這樣沒錯，不過有什麼作用呢？”

伊薇娜學姐搖著頭提出了問題。

“雖說這是醜聞，但教會完全可以甩得乾乾淨淨吧。這個醜聞並不致命，而且反倒是會給打算抹黑教會的克裡普留下禍患。”

“那之後他又去找了勞倫，所以說……這傢伙手上，應該有著更有把握的牌才對。”

我補上了伊薇娜學姐想說的東西，她微微地點頭，但是頃刻後，又用力地搖搖頭。

“不過，這樣就混亂了啊。若真是克裡普逼死了洛娜，那至少可以確定勞倫不會站在克裡普這一邊。現在克裡普死了，又死了那麼多銃劍士和這個混混………若這一切都是勞倫所為，那克裡普自己不是在找死嗎？”

學姐的疑問道出了大家心中的困惑，我也不懂其中的邏輯，至少現在搞不懂。

“若是硬要把勞倫當作嫌疑人……只能是這樣了。脅迫洛娜不成的克裡普欺騙勞倫，說洛娜因為教會而死，然後憤怒的勞倫打算找教會報仇，卻在第三者的告知下知道了克裡普的勾當，最後，生氣的勞倫殺死了克裡普………是這樣的劇情吧？”

“那那些銃劍士與這個流氓呢？為什麼殺了他們？”

“或許…。那些人，是洛娜接待過的客人？”

基爾巴特提出了他片段性的想法，儘管細節無法整合，不過確實存在這種可能性。

但是，即便如此，我還是不相信那般溫柔的勞倫會做出殺人這種事情。

“總之，沒有證據是不會得到結論的。”

像是丟掉了什麼無聊的想法般，我用力搖了搖頭。

“我們還是回到最初的問題上來吧，銃劍士的屍體大多都消失了。假如，假如說，殺死銃劍士，克裡普，與羅斯特的殺手都是同一人，他為什麼不處理掉這兩人的屍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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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合今早機車爆炸現場………術式威力不夠？”

基爾巴特提出了單純的猜想，我用力搖了搖頭。

“不對，按你想的，即便有那般把人炸成齏粉的狙擊術式，人的痕跡還是會留下來。更何況是已經精心計算好的兇手呢？”

“那麼…。你說精心計算，萬一是沒精心計算呢？這些計劃在匆促間進行的可能性呢？”

伊薇娜學姐從另一個角度提出了猜想。黯淡的燈光下，她那美麗瞳孔中閃爍著靈動的光芒。

“比如說，兇手偶然得知了克裡普和羅斯特是自己必然要殺死的物件，盛怒之下，他處決了這兩人，但是動手卻很匆促……所以說，現場就這麼留了下來。”

“匆促……嗎？”

一道閃光劃過我得腦海，像是預告著此夜的終結，我不由得說出話語。

“……………………等一下………………！”

“怎麼了！？想到什麼了嗎？”

看見了彷佛受到天啟的我，基爾巴特連忙向我搭話，而我沒有立刻回應他的話語。

事實上，在學姐的推測中，我確實聯想到某些事情。但這事情與所謂的真相無關，它是一柄通向真相的鑰匙。

只是，現在的我不能把這柄鑰匙給亮出來。

“我今天早上走得太倉促了。忘了把家裡的收音機與水龍頭給關了。”

我像個傻瓜一樣地這麼說著。

“你別在這個時候說這種蠢話啊，笨蛋！”

沉默了一會兒後，基爾巴特大聲抗議著。儘管我知道他是在裝傻——損友在這個時候總是會尊重我的意思。

而在我的損友抱怨的時候，我裝作無意地瞥了下學姐的眼神。與選擇體諒的基爾巴特不同，學姐的眼中閃爍著知性的色彩——她用那真摯的目光，拷問著我的不誠實。

緊接著，彷佛放棄了什麼般，她露出了苦澀的笑容。

“好了，今晚就到此為止吧。”伊薇娜學姐搖了搖頭“大家已經都累了，還是回去休息比較好。”

基爾巴特高大的身軀，矗立在我和學姐之間。藉著那黯淡的燈光，可以看見學姐似乎很傷感地望著我。

我和她的視線交錯，像是彼此試探一般。沒過多久，學姐輕輕地眨了一下右眼，這像是對我的質詢。

——即便對我們，你也不能說嗎？

我輕輕搖頭。

——對不起。

我不想隱瞞，但是這件事情之中有總有那麼屬於我的部分——這個部分，應該由我親手去解決。

對不起，學姐。總是讓大家失望的我，又任性了一次。

“我先走了。”

我那空乏的聲音在巷子裡迴盪，當神態自若地與三人告別之後，我神態自若地穿過了小巷，最後神態自若地無視了雷斯特的追問。

我一離開赤煉大道，便加快腳步往家裡趕去。

一方面來說，我確實忘記把家裡的收音機關了，而另一方面來說，現在的我得抓緊時間休息才行。

——是的，休息。

為了明天的事情而休息，為了接下來的計劃而休息，為了事件結束前，我所準備要做的一連串的行動，而去休息。

Chatper.2

我為我自己，為警方，為我損友基爾巴特的愚蠢獻上誠摯的同情。

在昨天，我所靈光一現的那個想法，時至今日居然一個人都沒有提到過，就現在來看，真的是不可思議。

首先，可以確定的是，受害者是一個偵探。就算再怎麼弱智，作為偵探的基本素養，他肯定會在家裡藏著什麼的重要物件——而若是他死於狙殺，那個物件極大可能還保留著。

我所要找的那個重要物件，並非是基爾巴特或是學姐找到的那些淺薄的資料。我想挖掘的，是克裡普隱藏在家中的秘密。而這個秘密，絕對足以撼動整個案件的調查。

學姐所謂的“倉促”推論提醒了我，果然關鍵時刻還是伊薇娜學姐最可靠。

透過強化術式潛入別墅的我，一手拿著電筒，環視著克裡普的臥室。現在是翌日凌晨四點左右，儘管我可以再睡一段時間，然後藉著基爾巴特的名義大搖大擺地進來調查——但若真的這麼做，基爾巴特大機率會得知我已經把握了什麼線索。事情結束後肯定會被他唸叨，這才是最麻煩的存在。

藉著手電筒的燈光，我環視了屋內一圈，最後把目光定格在了陽臺旁的桌子上。這是一張行動式的小餐桌，上面放著幾張報紙與一瓶還未喝完的果汁飲料。在報紙之上，有著兩個一次性杯子，一疊撲克牌，以及一個小鬧鐘。

我輕輕地搖頭，這個提示也太別出心裁了。

若是真打算發揮鬧鐘的作用，這種東西幹嘛要放在離床那麼遠的桌子上。除非克裡普這傢伙是個真正的自虐狂，不然他肯定會像正常人一樣把鬧鐘放在枕邊。

我信步向前，抓住了塑膠材質的小鬧鐘。經過一番研究後，我卸下了鬧鐘的外殼，從中拿出了一個摺疊後的信封。

在手電筒的燈光下，我從信封中拽出一個小型錄音機出來。可正當慶幸的我摁下播放按鈕後，那雜亂的噪聲立刻給我潑了盆冷水。

“壞了啊……”

我把錄音機翻轉過來，發現後方有一道焦黑的痕跡——雖然那殺手並沒有發現這玩意兒的存在，但他的雷擊術式好死不死地波及到了錄音機。這下麻煩了啊…。

我用力旋著按鈕，調大了音量。可是伴隨著嘈雜聲的擴大，我還是沒有從中得出有用的資訊。在那雜亂的聲音之下，我勉強可以聽到說話的人是兩個男人…或許其中之一就是克裡普，但是另一個傢伙是誰呢？

若是拜託基爾巴特把這東西帶到象牙城去，或許過一個月就能完全還原吧…但是一個月實在是太久了，我得儘快想辦法找到勞倫才行。

“只能從這鎮嘈雜中尋找資訊了嗎…。？”

我輕聲呢喃著，又把錄音機翻了個身。但因為不小心的緣故，本來放在小桌上的信封被我推落在地。嚇了一跳地我趕忙拿電筒照向信封，可當瞥到信封的邊緣時，我停下了正要伸出的手。

“………這個字跡………”

我把信封輕輕抓起，仔細打量著信封邊緣的留言——這個字跡，我已經看過無數次了。

“您所需情報已經到賬，請儘快支付酬勞。”

我收起信封，拿過壞掉的錄音機。下一個瞬間，施展了強化術式的我從別墅二樓躍出，撲進黎明前那蒼茫的迷霧之中。

這節過後，大概還有四節才能落幕（我的天啊...），不過我大概之後不會每天只更新一節了，作為推理劇，還是一口氣看完比較好吧（笑）。

總之，這是這一章，下一章也會有個關鍵角色出現。請大家敬請關注。

現在的腦子越來越茫然了，就先說這麼多吧，下集，伊薇娜和諾伽爾將會去尋找情報提供者，之後，追捕皮條客的二人將迎來本章為數不多的戰鬥。

OK，就先這樣，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