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怎麼想的？

是你要當駙馬又不是我要當，恩公大人怎麼會想到來問我的意見？真奇怪。

好吧……用這樣的態度對待恩公大人是不應該的。雖然我不曉得為什麼有些不高興，但是正常來講我應該從理性的角度認真地去分析一下西夏公主的問題。

西夏公主，是一位公主。

慕容公子想做皇帝。

駙馬和皇帝雖然差了一輩，但是等他過了幾年幾十年，很可能直接繼承西夏皇位，然後做了皇帝。至於西夏皇帝和大燕皇帝，反正都是皇帝，這個沒什麼大關係。所以，西夏公主對恩公大人來說很重要，非常重要。

那麼……

他就應該去做駙馬了。這樣他就可以做未來的皇帝，西夏的公主會做未來的皇后，然後……

前幾日恩公大人跟我一起的時候，曾經對我說，我會做大燕國未來的皇后。但是我並不想做皇后，況且這對恩公大人而言，也只是不能兌現的東西罷了。

從前我無處可去，並且只想報恩，於是我跟在他身邊，為他排憂解難。後來他要成親，我不願給他添麻煩，於是離開試圖一個人在外生存，結果卻中了劇毒，最後還是勞煩恩公大人為我解毒，總之我給他添的麻煩實在是太多了……

恩公大人的問題我最終也沒有回答。後來他沉著臉走了，沒有再問我，也沒有再來給我解毒。我想，也許我身上的毒差不多也解乾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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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上的北冥神功內力本來是非常多的，但是在解毒之後卻變少了很多，丹田裡空空的，只餘下一點點暖流，想來是因為毒素被解除的緣故，內力也跟著一起消失了。不過跟在恩公大人身邊的時候也基本用不著內力，我也就在趕路的途中慢慢修煉，身體裡內力又漸漸多了起來。

中毒的那些日子，我真的感覺很不舒服。我討厭那樣的自己，不能動，沒有力氣，甚至不能決定自己的行動。輕功很重要，內力很重要，銀子也很重要，這一切都是可以決定我好好生活的前提。

在沒有恩公大人的情況下，也能好好生活的前提。

十幾日之後，我們來到了少室山下。當初虛竹師兄下山就是為了送出廣招眾賢的的英雄帖才下山去，卻沒想到在山下發生了這麼多事。

很多門派的人聚集在了少室山下。到處都是黑鴉鴉的人群，有我見過的人，也有我沒見過的。星宿派的人與恩公大人大幹了一架，接著丐幫也出現了，全冠清並沒有露頭，反倒是阿紫和遊坦之一馬當先。遊坦之的臉上還帶著那個稀奇古怪的頭罩，他似乎已經成功當上了丐幫幫主。阿紫雙目也依舊是盲的，只是這絲毫不妨礙她扯出一面巨大旗幟，上書寫著星宿派掌門人的字眼，並且還要在丁春秋面前光明正大地擺出來。

真有勇氣！我暗暗翹起了大拇指，不愧是喜歡把人剁著玩的阿紫姑娘，雖然這些行為都不怎麼值得讚賞就是了。

丁春秋勃然大怒，甚至顧不上跟慕容公子繼續打，直接過去打算將旗子毀掉。遊坦之從旁衝出，與丁春秋正面對打起來，因為遊坦之雖然人不怎麼樣但是內力比較古怪很厲害，丁春秋正面跟他打很麻煩，於是索性抓了阿紫來威脅。那遊坦之一見阿紫被抓頓時慌了手腳，被丁春秋呼來喝去，甚至拿丐幫弟子的性命做殺人武器，引得眾人憤怒不已，議論紛紛。

“讓他當幫主真是可惜了。”我摸著下巴嘖嘖感嘆，“怎麼能隨便拿幫眾扔出去打人呢？讓他當還不如我來當。”起碼我不會在丁春秋面前下跪什麼的，膝蓋疼啊。

“你老實點兒呆著。”慕容公子微微皺眉，伸手按我腦袋，把我塞回了人群裡。旁邊包不同和風波惡在那裡嘀咕全冠清哪去了，什麼那天只來得及把他揍個半死被鐵頭小子攪事了，這次一定要把他打死云云，敢跟公子爺搶人也不看看自己有幾個腦袋，有幾個腦袋就打爆幾個腦袋！

可惜全冠清一直不肯露腦袋。其他人還在源源不斷地往山上衝，人越來越多，把空地都佔滿了。少林僧人大批大批地下山來，其中也有我認識的師叔師伯，我有些心虛，悄悄往恩公大人身後躲，慕容公子哼了一聲，朝我道：“怕什麼，我在這裡，沒人敢動你。”

他說話間，遊坦之已經在丁春秋的威脅下與少林方丈交起手來。方丈大人明明要領教他的降龍十八掌和打狗棒法，可是遊坦之卻既不會掌法也不會棒法，只是一個勁地用星宿派的惡毒武功，還不時拿丐幫弟子作為武器弄死朝人身上丟，惹得眾人激憤。這時候卻聽馬蹄聲陣陣，一隊身影自山下衝出，只聽有個聲音道：“是誰說星宿派武功，勝得了丐幫的降龍十八掌？”

馬蹄聲噠噠作響，山下卻是衝上來十九匹駿馬，馬背上坐著十九名大漢，個個身著玄色大氅，虎背熊腰，氣勢如虹。當頭一人最是魁梧，目光如電，他一出現就引得眾人激動起來，有的叫著：“奸賊受死！”有的叫著：“喬幫主！”我微微皺眉，定睛望向那人，卻覺得雙拳握得格格作響，雙唇打顫說不出話來。那人似乎與阿紫關係頗近，才一上山便撲過去力戰丁春秋，把阿紫奪了回來。

不少丐幫弟子都上前去向他行禮問好，又有更多人大聲叫著“契丹狗賊”要與他決一死戰。這時候我卻聽到身邊幾人在暗自商量是否要去與那人對戰。公冶乾包風等人都覺得此人似乎很英雄俠義，想要助他一臂之力，但慕容公子的意思卻是此人乃契丹叛賊，暫不提個人恩怨，所作所為自當與天下英雄同進退。他說著，伸手拍拍我肩膀示意我站後，自己長嘯一聲大步踏前道：

“在下姑蘇慕容復——”

“哥哥……”我身體顫抖，嘴唇無意識地開合，叫出了一個稱呼。前方的慕容公子聲音猛地一滯，不可置信地回頭看我，眼睛瞪得滾圓，驚詫道：“你說什麼？”

“我……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雙腿似乎是下意識地想跑，但又停在原地不能動。這個人是我的目標，是我的阻礙，是我一直以來無法跨過的巨大山壑……我想要打敗他，但是我卻一直荒廢著自己，以至於再也沒有了能夠與他對抗的力量……

心裡有個聲音在不停地抱怨我的弱小，抱怨著我的無能，抱怨著我的無作為。我不知道那個聲音為什麼會出現，但是在看到這個人之後，我的心裡就出現了無數的怨憤，無數的不甘，以及隱隱的……依賴感……

那人的目光卻是向這邊轉來，越過了場中的和尚，遊坦之，以及呆愣愣的恩公大人。在看到我的時候，他動作陡然一僵，原本抱住阿紫姑娘的手臂募地鬆開了，眼裡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阿寧？你是阿寧嗎？”他看著我，愣愣地道，“你……還活著？你還活著！”

在說這話的時候，他身體一開始是僵持的，後來越邁開大步，越走越快，最後簡直如飛奔一般朝我這邊掠來。慕容公子面色一沉，迅速擋住了他，伸出手臂攔在他前面。

“蕭兄請留步。這位姑娘一直在跟在在下身邊，慕容復雖然沒什麼本事，卻曾允諾過要護她周全。不知你跟她是什麼關係？”

“她是我失蹤了近十年的妹妹，喬寧。”

此話一出，場中眾人都愣了。慕容公子呆呆地回頭看我，而其餘人則有人高聲叫囂起來：

“原來契丹狗賊還有個小崽子！大夥上去殺了她，這等胡虜賊子不論男女，人人得而誅之！”

隨著這聲音響起，周圍四處呼喝聲一片，一時間無數滿含著殺意的目光俱都落在了我身上。我素來膽大，但今日卻被這無數滿帶著惡意的目光刺得身體發寒，不由自主地蜷縮了一下，慌亂地辯解道：“不是，我不是……我不是狗賊。我是少林的……我，我是……”眼見著不少人拔刀抽劍，卻是要朝我這邊衝來，我心下更是害怕，呼吸都急促起來，拼命想要運起內力，無奈丹田中空空如也，卻是連輕功都運不起來。

“丫頭別怕，有你包叔叔在，今日誰敢動你一根汗毛，老子就跟他拼命！”包不同唰地拔出單刀，卻是踏前一步擋在了我身前，風波惡遠遠望著我，也朝我點點頭，慕容家的眾家臣卻是俱都攔在了我身前，將我圍在中間，做出劍拔弩張之勢。慕容公子更是冷冷拔劍，於場間橫眉怒立，他那冷冽目光一時間震住了場上所有人。

“慕容復，你難道要幫助這契丹狗賊，與天下英雄為敵不成！”一個人突地叫了一聲，引起無數人應和。慕容公子冷哼一聲，道：“既是英雄，就堂堂正正地站出來，何必躲在他人背後叫囂？我慕容復不知道什麼契丹狗賊，但是這姑娘於我慕容家有恩，如果有人一定要為難於她，那在下也只得與仁兄先來較量一番高下！”

“哈哈哈，想不到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阿寧也會躲在別人背後，你這樣子可是做不了武林盟主的！”那玄衣魁梧男子突然大笑了起來，“當年因為一句話就一聲不響地離開這麼多年，現在也該消氣了吧？”

“他真的是你哥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是契丹人？”慕容公子皺眉，回頭問我道。我也很糾結，這人是很熟悉，但是我根本什麼都記不起來，可是又不知為什麼叫了他哥哥，這一切實在是太頭疼了。現在慕容公子又要來刨根問底，我更是頭疼，只好眼巴巴地望著他，搖頭道：“我忘了。”

慕容公子嘴角一抽，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自己只好回身去向那人道：“蕭兄，阿寧姑娘自我遇到她後便失去了過去的記憶，現在你突然說她是你妹妹，這未免太過突然，況且你們模樣也並不相像，不知你可有什麼證據能證明一下。畢竟她一直跟在我們身邊，我們對於她也有些責任，有些東西還是弄清楚些比較好，若是不小心認錯了人，那可就不大合適了。”

“自己的妹妹，有甚麼認不出來的！她出生時候尿布都是我來換，記得那時候娘年紀大了，奶水不多，都是我去山上捉了野雞野兔子，拿到市集間賣掉，再買了一隻奶山羊回來，擠了奶在小碗裡，一匙一匙餵給她吃……偏生這小丫頭從小就不安生，脾氣又大，整天要跟我比試。說起來這倒也跟慕容賢弟有些關係，這丫頭當年因為一句“北喬峰，南慕容”硬是氣得發瘋，非要出去證明是‘北喬寧，南慕容’，她才是天下第一，這麼多年也不知道這丫頭躲到了哪裡去，硬是連點兒訊息都沒有，你知不知道大哥因為你擔了多少心！”

那人說著說著，卻是有些生起氣來，眉心皺成了一個川字。也不知為什麼，他一生氣，我就好像真的做了什麼虧心事似的，慚愧地垂下頭。那人大步走過來，拉起我的手就往外踏去，衝慕容公子道：“家裡這個不省心的妹妹給公子添麻煩了，蕭峰在此替她請罪。同時也感謝你們照顧了她這麼久。我蕭峰家破人亡，如今親人裡也只剩下了這一個妹妹，以後慕容氏若有什麼吩咐，盡可告知在下。蕭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