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時光，總是悄無聲息，陽光不冷不熱地照著，日子不緊不慢地過著。有時候顧昭也會有一種錯覺：如果能一直這樣下去，也沒什麼不好。

回到現實，尋找殺人犯、為民除害固然是能調動顧昭熱情和好奇心的事，但是十幾天的奔波下來卻仍是徒勞無獲。

這些日子，顧昭從早到晚沿著街道一家店鋪，一家店鋪的詢問，卻沒有人見到過那個命案現場的男人。而坐在路邊聊天的大爺大媽口中，則有各種各樣原創的版本，如果顧昭把他們的話記錄下來，完全可以出一部羅生門式的推理小說。

現在知道那個男人存在的似乎只有顧昭和譚老闆，警方也已經放棄了搜查。顧昭又一次回到案發的小巷中，地上白色粉筆的痕跡還未被擦去。

站在屍體的地方，顧昭想象著受害人的視角：這裡是周圍所有視線的死角，直上方沒有窗戶，後面又偏偏是條無路可逃的死衚衕，只有幾隻麻雀安靜地臥在牆上。

“麻雀啊麻雀，你們都看到什麼了？”顧昭重重地一拳錘在牆上，黃色的塗料和灰塵沾到了他手背上，牆壁上留下了一個拳頭的痕跡。

看著那個明顯的痕跡，再轉眼看看周圍破舊的牆壁，顧昭忽然發現了一件很奇怪的事：周圍的牆壁並不乾淨，但是灰塵都整整齊齊地落在牆壁上，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跡。如此狹窄的巷子，只要男人稍作反抗不可能不碰到牆壁，哪怕是偷襲，在倒下的瞬間出於本能反應也應該扶一下眼前的物體才對！

手機鈴聲忽然響了，是譚老闆的電話：“喂，譚老闆，有什麼事？”

“顧昭你現在在哪呢？”

“在家對面的巷子裡啊，怎麼了？”

“在那等我，我有東西給你看！”

顧昭從巷子裡出來，看到譚老闆神色匆忙地從樓下麵館走了過來，還沒來得及說話，便又被譚老闆拉回到了巷子裡。

“誒，什麼事啊，神神秘秘的。”

“喏，就是他。”譚老闆開啟手機，是他剛才在面館裡拍的一張照片：照片不是很清楚，但是能看到一個十分瘦弱的年輕男生正仰頭看著樓上，他的體型瘦的有些過分，短袖外面細長的胳臂像一根骨節分明的竹竿一樣。

譚老闆輕輕一劃，第二張照片還是剛才的男生，他在麵館喝水。這張可以清清楚楚看到他的樣子，二十來歲的樣子，雙眼全都是血絲，臉上的鬍子邋里邋遢的，臉色蒼白的可怕，就像一個剛墳墓裡爬出來的吸血鬼一樣。

就在顧昭還在看照片的時候，譚老闆繼續解釋道：“這就是那天看了我一眼的男人，他在麵館外朝著二樓張望，看樣子是來找我的，但是今天在麵館卻沒認出我。”

“找你，也就是說他也注意到你了麼？”

“恐怕是的。”譚老闆微微一笑，收回手機。“女老板今天給他做的熱乾麵多放了一個雞蛋，她似乎很同情這個男人。接下來就簡單了，明天只要我們拿著他的照片去問女老板，就可以知道他到底是不是遺忘者！不過，既然已經被盯上了，這兩天你還是小心一點。”

顧昭皺了皺眉，說道：“譚老闆，怎麼讓一個即將被殺死的人不做任何反抗的從容赴死？所以，我猜死者會不會是……”

譚老闆環顧了一下四周，輕輕打斷了顧昭：“在夢中殺死他，或者先將其打昏。”

“這……”顧昭眨了眨眼，說不出話來，藉助藥物或者武器，確實可以實現這兩種狀況。還是不死心的說道：“看他弱不經風的樣子，也不像是什麼壞人，倒像是受到驚嚇的人啊！？”

“你把人性想得太簡單了。”譚老闆的表情變得凝重起來，說出的話也彷彿沒有溫度一般：“你沒有對這個世界的記憶，不知道人心的險惡。就算是大家交口稱讚的人，也可能有著極其陰暗的心思，更不要說這樣一個看上去就十分病態的遺忘者。如果你總用這麼簡單的心思去揣度別人，顧昭，有一天你會後悔的。”

仰起頭看著譚老闆有些生氣的表情，顧昭忽然感覺有些對不住他。譚老闆平時看顧昭的時候總是帶著微笑，這還是顧昭第一次被他這樣責備。

上次一時興起說起藉助“回聲”的力量時，已經惹譚老闆生氣，自己還懷疑譚老闆，現在居然又惹他生氣了。

“對不起啊，我有點感情用事了。但是，調查了這麼多天，好不容易有了一點發現。”

看著顧昭又像個小孩子一樣忽然認錯，譚老闆左手扶住腦袋，嘆了口氣：“這件事不急，遺忘者本來就是世上不存在之人，要找他自然十分困難。不過既然我們被他盯上了，不如就以逸待勞，等他自己找上門好了！”

顧昭忽然想起了那個棕色頭髮的陶小蒲，她貌似遮蔽了顧昭的手機號碼，已經十多天沒有她的音訊了。顧昭覺得是自己太過魯莽，所以嚇到了她，如果當初沒有貿然打聽她、找她就好了。就像譚老闆說顧昭把人性想得太簡單了，他似乎把一切都想的太簡單了，所有的事都被因此被辦砸了。

那名遺忘者，難道是極端反社會分子？但是他敢肆無忌憚地回到這裡，說明他很清楚自己的身體特性，那他只要逃走就好了，為什麼又要回來找譚老闆呢？顧昭看了看譚老闆有些疲倦的樣子，不想再惹他生氣，便沒有將這個疑問說出口。

吃晚飯的時候，想到自己短暫的偵探生涯似乎已經劃上了慘淡的尾聲，顧昭仰天長嘆，惡狠狠地嚼了幾口饅頭，居然還嚐出了點甜味。

譚老闆地手機鈴聲忽然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又抬頭看了看顧昭便去隔壁接電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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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昭以為是古手的電話，撇了撇嘴也不好多說什麼。但是譚老闆邁著沉重的步伐回來的時候，看著他鐵青的臉色，還有坐在餐桌前一動不動的樣子。顧昭才發現事情沒有他想的那麼簡單。

“譚老闆，誰的電話？”

譚老闆閉上眼，揉了揉太陽穴，重重地呼吸了一下，說道：“顧建興。”

“難道他懷疑這起案件和我們有關？”

“他沒有明說，但是明天會派人來帶我過去詢問情況。現在是非常時間，我不在的時候你要小心一點，盡量避免外出，更不要貿然接觸那名遺忘者。”

“被嫌疑人和警察同時盯上了？這叫什麼事啊！”

譚老闆搖了搖頭，顧昭站起身來，望著譚老闆擔心的眼神說道：“譚老闆你放心吧，我會小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