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大雪涼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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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被這個身懷高深秘術、自稱西陵棠的少女帶著到了靖容的青樓時,虞秀卿才想起來自己還沒問清她為何會跟蹤自己與路謙行,剛要開口,卻被她以眼神示意噤聲。

“來青樓做什麼?”他忍不住心裡的好奇小聲問她。

“以前沒來過嗎?”西陵棠眉毛一挑,言語有調侃之意。

虞秀卿愣了一下,臉紅道:“當然沒來過!開什麼玩笑……”

西陵棠點了點頭,自言自語般說:“也是,還是個孩子。”

他賭氣道:“閣下難道不也是個孩子嗎?”

“我?”西陵棠驚訝地指了指自己,繼而輕笑:“別傻了,我可比你大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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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等他多問,西陵棠忽然將一根食指點在了他眉心,伴隨著一陣透心的涼意,他感到自己和她都被一層藍色的幽光籠罩住了身體。

“現在開始一炷香的時間內你我都是鬼魂啦,別人看不到也摸不到,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去吧。”西陵棠壞笑著指了指青樓的大門。

虞秀卿不相信她的話,因為先前她自稱可以窺探人心的秘術就是耍他的鬼話。可是當看到一個行人若無其事地從自己身上穿過之後,虞秀卿才明白自己真的如同魂魄。

“這是怎麼做到的……”他雖然對秘術有所瞭解,但是還從沒想過秘術會有這樣奇妙的運用。

“說了你也不懂……只有一炷香,真的不想去裡面看看?”西陵棠問。

“這……不符合荒蕪的律令。”他抓了抓自己並不存在實體的頭髮。

“你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麼跟蹤你和你的同伴嗎?”她說著走進了青樓的大門,“你信不信他就在裡面?”

路謙行在裡面?虞秀卿原本是絕對不會相信的,但是相識短短的時間裡西陵棠已經讓他見識到了太多的不可能。

他跟著西陵棠直上三樓,穿過一扇硃紅色的門來到一間雅緻的房間內。

路謙行正站在屋子的窗臺前,房間的另一側,一個披著羅衫風華絕代的女子抱著雙膝坐在床邊。

“前輩……你怎麼在……”他出聲的瞬間才想起在現在能聽到自己說話的人只有西陵棠。

西陵棠則是走到床邊,坐在那個羅衫女子邊上,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她的裝扮。

“這位是家姐。”她的手虛無地浮在女子的頭頂,彷彿在撫摸她的頭髮。

虞秀卿聽她這般說,往那女子的眉眼看去,果然與西陵棠有幾分神似。

“好多年前她犯了不可饒恕的過錯,被家族廢去一身本事後趕了出來,淪落至此。”西陵棠說著憂傷地望著羅衫女子,“如果沒有發生這些事情就好了。”

虞秀卿覺得她後半句話似乎隱含著其他的意思,但是他聽不明白,所以只是附和地說了一聲“是啊”。

“你的朋友好像被她迷住了。”西陵棠笑著看向站在窗邊的路謙行。

虞秀卿的眼中出現了一絲迷茫,路謙行是組織在靖容最高級別的成員,他的身份和位置都至關重要。這樣的人本該一切都被組織掌握,但是虞秀卿在來之前閱讀的檔案裡並沒有關於路謙行與青樓這個女人的任何表述。

“一個柔弱的女子要在西涼州這種地方立足可不容易呢。哪怕委身青樓,一樣很難有安生的日子。”西陵棠的手從姐姐的頭頂順著她烏黑的長髮下滑,“尤其是靖容,這個不安分的地方。”

虞秀卿若有所思地說:“你的意思是,她藉助了路謙行大雪營參謀的身份,讓自己能夠過得好一些?”

西陵棠不回答他,似笑非笑。

虞秀卿還想問點什麼,但西陵棠卻從床邊起身說:“秘術的時間快到了,該走了。”

【六】

陳麟好奇地望著站在青樓門前的那個小子,心想看不出來這新來的小卒子還挺風流的,剛來第一天就跑到了靖容的青樓快活。

他正猶豫著要不要上去打招呼,只見虞秀卿被身旁一個戴著風帽蒙著面紗的女子牽起了手,拉著走向了遠處。

陳麟感到一陣羨慕嫉妒帶來的心痛,他喃喃道:“才是個孩子就這麼不得了,等長成男人了還不翻天?”

他看了一眼自己手中提著的酒,掂量了一下自己兜裡還剩下的餉銀,望著青樓的們心中打鼓。聽說那位風華絕代的楓姑娘最近似乎被某位有來頭的恩客給包攬,陳麟有些遺憾,自己原本是小卒的時候攢不下多少閒錢,升任伍長後手頭稍微有點富餘了,朝思暮想的楓姑娘卻早已成了別人的禁臠。

站在青樓之下,望著高處的燈火,陳麟杞人憂天地在想楓姑娘過得好不好,是否受那位恩客的委屈。

他終究還是放棄了風流快活一夜的想法,從青樓下快步離開了。如果他知道楓姑娘房中那位恩客是早上見過的路謙行參謀,不知會做何感想。

“伍長,你怎麼進城了?我還以為你要睡一整天呢。”一隻手拍在陳麟肩膀上,把他嚇了一跳。

他見鬼般地看見了虞秀卿的臉,結結巴巴地說:“你……你……你不,不是和一個姑娘共……共度春宵去了嗎?”

虞秀卿一臉無辜地問他:“哪來的姑娘?”

“我……我剛剛明明看到你和一個披著長袍戴著面紗的姑娘牽著手走了。”陳麟眼珠子轉了幾轉,忽然狐疑地盯著虞秀卿:“你小子有點不對啊,我從今天見到你就覺得不對。”

“伍長你酒沒醒吧。”虞秀卿一眼瞄到了他手中的酒壺,做出很嘴饞的樣子伸手去摸:“哎呀伍長你真是好人,又給弟兄們買酒喝嗎?”

陳麟很小氣地把酒往身後一藏:“發什麼白日夢,你小子新來,怎麼這麼不見外?”

“嘿嘿。”虞秀卿傻笑,心說當然不見外我今天可是一掌伺候您睡了大半天。

“行了,一同回營去?”陳麟提議著問他。

虞秀卿想了一下,搖搖頭:“明天不是輪休麼,今天不回去了。”

陳麟再一次露出了狐疑的目光,把他上下打量了一遍,結論說:“一定有姑娘吧?我就知道,我都看見了。”

虞秀卿一臉“瞞不過你啊”的遺憾,點了點頭算是承認了。

陳麟猥瑣地挑了挑眉毛:“可以啊兄弟,回去了可得好好給我們說說啊。”

“說什麼?”虞秀卿畢竟閱歷尚淺,不懂老兵油子們的樂趣何在。

“裝,又跟我裝。”陳麟的笑意越發猥瑣,“當然是說小娘胸脯白不白,小娘屁股翹不翹啦。”

虞秀卿呆了一下,陳麟已經大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做了個道別的手勢走了。

虞秀卿回頭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像是自言自語般對著空氣說:“別別別,你把六角雪花收起來,他就是個口無遮攔的小兵而已。”

緩緩顯出形來的西陵棠撅起嘴角,哼了一聲,卻不知自己此時離虞秀卿很近,薄薄的面紗遮不住容顏,這番氣憤的神色舉止別有一番天然的韻味,把少年看得呆了。

“你怎麼知道我想收拾他,你……”她說著看向虞秀卿,見他一臉失神的樣子,怔了一怔,便早已把他的心思猜了七八分。

虞秀卿見她勾起的嘴角帶有戲謔的味道,恍然回神,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低下頭去不敢看西陵棠。

“你可不要成為第二個路謙行。”她別有深意地說道。

虞秀卿聞言,心裡猛地一跳。

西陵棠說罷就不再理會他了,自顧自地往前走去。

虞秀卿也不知道自己有什麼理由,但卻不由自主地跟著她的腳步。

“西陵姑娘……”他猶豫著開口。

“說。”她停下了腳步,心裡猜測著這個小破孩會說出什麼意料之中的話來。

她等了很久,等得耐心都快耗盡了,可眼前這個年輕人還是低著頭不吭聲。她心裡有些急了,甚至想幫他說出來,她想無非是那種很青澀的“我覺得你好漂亮”或者“我可能喜歡你了”之類的爛話。

可是不行啊,你是同風門的人。她悲哀地看著他,同風門的人和我終究陌路。

“其實你是靈族人吧?凡人的秘術師是不會研究那些奇怪的術法的……而且在西涼州能遇到一個知道同風門的秘術師……”虞秀卿突然抬起頭來,雙眼有些發紅。

西陵棠聽完他的話已是大驚失色,幾乎就想要對他出手。

可是面前這個少年說完這一句後,兩行淚水就從紅著的雙眼裡落了下來,他自己意識到了這一點,倔強地抬手擦拭。

她呆呆地看著他,緩緩回答:“是的,你很聰明。”

“五年前同風門滅門的時候……你也在嗎?”他哽咽道。

西陵棠不知道該怎麼說,她頭一次有手足無措的感覺。虞秀卿沒等她開口,就自己說道:“一定在的吧……西陵姑娘你是這麼厲害的秘術師,所以那時候我們同風門上下幾乎沒有還手之力。”

“舉世都說我們是妖族,謝謝你,你是同風門的人,還願意稱我為靈族。”

虞秀卿望著她,低聲問:“能告訴我當年的事情是怎麼發生的嗎?”

她嘆了口氣,伸手做了一個術印的比劃,一頂毛絨絨的氈帽出現在她手中。她把氈帽扣在年輕人頭上,輕聲說:“我想起來你是誰了,你呢?你還記得我嗎?”

當她做出這個把氈帽扣在他頭上的動作時,虞秀卿淚水盈眶。

【七】

“你是同風門的人嗎?你叫什麼名字?”

躺在山坡上曬太陽的少年懶洋洋地睜開眼睛,被面前那個漂亮得有些妖豔的女人給震住了,空氣裡都是迷人的香氣。

“虞火。”他不知怎麼的就開口回答了。

“同風門的掌門虞子恪是你什麼人啊?”女人臉上的笑意幾乎要盪漾開來。

“是我爹。”他說。

“那麼,他應該是願意拿崑崙朝雲來換的吧?”她一手按上了少年的腦袋,揉了揉他的頭髮,“你長得還真是隨你娘呢。”

“你是誰啊……你認識我娘嗎?”少年忽然鼓起勇氣問她:“你能不能給我說說,我娘長什麼樣?她是個怎麼樣的人?”

女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能自己說話?”

“難道魅惑術不管用了?”她喃喃低語。

“滾一邊去。”妖豔的女人突然被人一把推開,那個人在少年面前蹲下來,伸手挑起他的下巴。少年看著那人的身形,覺得只是個與自己差不多大小的女孩。

“我們是崑崙境大雪宗的,來此向你爹取回一件對我們來說很重要的東西,你能去和你爹虞門主說嗎?”她頭戴一頂氈帽,臉上蒙著紫色的面紗,聲音山水空靈。

少年忽然伸手拍落了她的手,站起來後退一步說:“崑崙朝雲不能給你們,那是我娘留下來的東西。”

蒙著紫色面紗的女孩歪了歪腦袋,望著他,過了一會兒說:“好話我說過了,今天無論如何,我們都要拿走崑崙朝雲。”

那妖豔女子聞言一笑,揮起雙手,山坡上的草叢忽然如同大風吹過一般齊齊傾倒,只見她的身後有無數藍色的氣凝聚成一個個千奇百怪的形狀,有人形,也有飛禽走獸。

蒙著紫色面紗的女孩踏前一步,突然向他出手,他此時才看清原來她的那只手也是由藍色的光氣凝聚而成的。

“你們是靈族。”他在被掐住脖子前說出了最後一句話。

看著失去意識的少年倒在腳下,女孩低聲說:“崑崙大雪宗本來就是靈族。”

那些凝聚出形狀的東西們已經越過山坡撲向了同風門的大門,上頭隱隱約約傳來了打鬥之聲。那個妝容妖豔的女子走上前來,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少年,問道:“少主,這個人是虞子恪的兒子,我們可以……”

“什麼時候開始我們也變成我們所不齒的那種人了?”女孩打斷了她的話,“妖族也好,魔教也罷,我從來都不承認。你去同風門,他們什麼時候交出崑崙朝雲,你什麼時候就讓大家停手。”

“屬下去了少主那你……”

“無礙。”她擺了擺手示意她放心離去。

等那妝容妖豔的女子離去後,她盤腿坐下,瞥了一眼那個叫做虞火的少年。

“謝謝你,沒說我們是妖。”她把氈帽扣在了少年臉上,然後離開了此地。

山上,通往同風門宗門所在的山路步步浴血,愈往上,殺聲愈烈。

山道上一個劍客仗劍而立,身上血跡斑駁的衣衫破了好幾道口子,但是依然不肯後退一步。

“崑崙朝雲是崑崙境的聖物,你妻子也已經去世很多年,同風門沒有理由據為己有吧?”女孩拾級而上,向那人逼問道。

“崑崙境大雪宗近年來多行不義,在西荒肆虐一方,虞某並非為了自己已故的妻子而佔據崑崙朝雲,只是不願交還給這樣的一個大雪宗。”劍客說話的聲音很虛弱,顯然已經受了重傷,只是憑著一口氣強撐著。

“你懂什麼?你去過西荒了?”女孩嗤笑,一掌推出。

早已是風中殘燭的劍客重重倒地,他一手指向天空,一道流光從指間飛走。

“是傳信的流光咒。”妝容妖豔的女子蹙眉。

“儘快找到崑崙朝雲,我們得走了。”她看到那道流光後說,“我可不想在一天之內對上整個荒蕪七宗。”

“少主……”妖豔女子走近她身邊。

“怎麼了?”她疑惑地問道。

“真的不殺那個孩子?”妖豔女子面有疑色,顧慮道:“今天我們將整個同風門都給屠戮乾淨了,留下他以後一定會是禍患……”

“那就讓他以後來找我報仇好了。”她甩了甩袖子,“反正已經得罪了整個荒蕪宗,還差這麼一個?”

“屬下知道,少主其實是心腸很好的人。”那妖豔女子說著嘆了口氣,“少主你……”

女孩抬起手,止住了她接下來的話:“我累了。”

她就這麼離去了,把伏屍遍地丟在身後。

那些藍色的身影遠遠地望著自己的少主離去,跟著消散在四野。妖豔女子咬了咬牙,跨過遍地屍體去尋找此行的目標,靈玉“崑崙朝雲”。

數日之後,鎮梧山脈深處,湖畔荒蕪山莊。

“你願意從此成為荒蕪的一員嗎?執劍誅魔,守望八荒。”

“只要能報仇,我願意。”少年眼中燃燒著仇恨的火光。

“是嗎……可是對我們荒蕪遊俠來說,復仇永遠不是排在第一順位的。你能發誓恪守荒蕪的宗旨,在此前提下去實現報仇的願望嗎?這個過程可能會很煎熬。”

“我願意發誓。我能忍受,我願意忍受,但是總有一天我要去報仇。”

“總有一天,你要成為扶風宗接下來的傳人。虞火這個名字就和你的過去一起埋起來。從今天開始,你就叫做虞秀卿。卿者,國之重臣,你雖不在廟堂,但既然入我荒蕪宗,終歸要肩負天下。”

【八】

大雪營很罕見地出現了緊急性的集結命令。

陳麟帶著自己手下的五個兵,在馬背上整裝待發。

梁希冀好奇地向他詢問:“伍長,這回上頭什麼都沒說,到底是什麼任務?”

“聽說錦屏道出現了一夥賊人。”陳麟皺著眉頭說,“路參謀下發的命令,但是總覺得有些奇怪……”他掃視著四周聚集的兩百多個弟兄,這些人似乎都不是完整編制的部隊,而像是從各個營單獨拆出來的。

虞秀卿在馬背上仰望著灰濛濛飄著小雪的天空,心中暗暗地在疑惑:營中錦衣衛滲透的暗樁還沒有拔除,這個時候把所有人集合起來,路謙行,你到底在想什麼?

後天就是約定好起事的時間,原本這些人應該在那一天才聚集到一起。

他現在已經不可能去見路謙行了,因為上頭傳來了出發的命令。這裡的兩百多騎中大部分是荒蕪的秘密成員,少部分例如陳麟這樣的人是不知真情的捲入者。

虞秀卿匆忙地掃視了一下左右,很多人他都沒有認全,也並不能確定沒有錦衣衛的暗樁混在其中。

錦屏道……如果沒記錯的話,那一帶可是靖容附近少有的封閉型谷地,他忽然有很不好的預感:會是陰謀嗎?

虞秀卿忽然滿腦海裡想起的都是在靖容遇到的那個名叫西陵棠的奇怪少女,儘管那一天最後他們散而不歡。同風門的事情已經過去五年了,荒蕪宗也重新設立了代替同風門的扶搖宗,但他五年來從未忘記這份仇恨。讓他迷茫和害怕的是,曾經刻在心裡的仇恨在靖容遇到當年的仇人時居然沒有那無數個日日夜夜那麼讓他激憤。

如果那天晚上自己手邊有劍,自己會向西陵棠拔劍嗎?在與她分別後的幾天裡,他困惑地想了很久,依然不能給自己一個肯定的答案。

西陵棠的秘術是那麼高深,哪怕自己仗劍在手,也完全沒有勝算。虞秀卿想到這裡不由得苦笑,可打不打得過是一回事,敢不敢拔劍是一回事,能不能拔劍又是另一回事了。

“走了。”陳麟在他耳邊發出一聲低吼,兩百多人的騎軍隊伍發動了。

虞秀卿催馬跟上他,心中依然搖擺不定。他在馬背上抽了自己一巴掌,在心裡狠狠地對自己說:“你已經是一個雲中劍的特遣了,不要再被私仇左右,不要在動搖自己的心,現在最重要的是來靖容的使命。”

輕騎疾行,錦屏道近在眼前,陳麟抬手做了個戒備的手勢,所有人都端起了騎槍。

兩百餘騎衝過狹窄的谷口,風雪中陰影能看到山谷深處有不知數目的人影。

虞秀卿握著冰冷的鐵槍,陳麟就在他的左前方,這時整個隊伍驟然加速,開始衝鋒。

穀道中傳來一聲尖銳的哨鳴,兩側高地上齊齊出現了騎軍的陣列。

正前方的那些人影此時已經到了可以看清的距離,清一色的靖容重裝步軍在大雪營衝鋒的正面立起了兩人高的盾牆,森然的長槍從盾牆的縫隙中間伸出來,彷彿毒蛇吐信。

“中伏了?”陳麟心中疑問萬千,路謙行的命令是讓他們急趨此地消滅賊人,但是此時迎接他們的卻是同為帝國軍隊的靖容重步。

兩側高地上列隊的騎軍足有數千人,看衣甲旗號是西涼州州府金蘭來的西涼邊軍。

“西涼州的軍隊叛亂了嗎?”隊伍中有人懷疑,但是底氣不是很足。

他們沒有衝向盾牆和槍林,而是在錦屏道谷中停了下來,但很快他們發現後路也出現了堵截。一夥他們從來沒有見過的數百人規模的黑衣黑袍的騎士出現在了狹窄的入口處,遮住了後路。

虞秀卿已經完全明白是怎麼回事了,那些黑衣黑袍的騎士西涼州的荒蕪們或許沒有見過,他是見過的,那就是在帝都橫行的閹黨爪牙錦衣衛。

錦衣衛的佇列中一人馳馬出陣,手中高舉金黃色的卷軸,高呼:“錦衣衛第五衛所奉詔擒拿荒蕪叛逆,降者從輕,膽敢反抗者殺無赦!”

兩側高地上的西涼邊軍齊齊拉開了弓弦,利箭直指谷地中慌亂的兩百餘大雪營騎士。

“荒蕪叛逆?誰是荒蕪叛逆?哪有荒蕪叛逆?”陳麟快瘋了,他唸叨著左顧右盼,他問梁希冀,問虞秀卿,可是沒有人回答他。

下一刻,梁希冀和虞秀卿以及更多的人舉起了武器,錦屏道的谷地中響起了一陣嘶吼。

“沐身浴血,不死不休!”

陳麟這一刻才是真的要被逼瘋了,他發現自己身處在一群瘋子中間,這些瘋子被數十倍的敵人包圍,被數十倍的弓箭指著,前無生路後無退路,可他們還是向那群錦衣衛發起了衝鋒。

亡命之徒!荒蕪真是一群亡命之徒!那些弓箭就要射到我們頭上了,陳麟絕望地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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