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城西綠溪拱橋旁的散雪明春堂藥鋪遺址上，空氣裡仍殘留著木石燒焦的味道。終陵棄本想好好睡個懶覺，無奈一早就被孟漁舟叫起來，轉告他藤以寧的委託。

藤以寧還能有什麼委託？自然是和查案子有慣的事情。她雖然自己臥床不起，但對散雪明春堂起火還是很上心，想著即便燒成灰了說不定也能找出點蛛絲馬跡來。孟漁舟留在客棧看著藤以寧，負責跟終陵棄幹苦力活的任務自然就落到了周肖誠身上。

對藤以寧的吩咐不敢怠慢的二人隨便吃了幾口白麵包充作早飯就出發了，他們到達城西藥鋪舊址時都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與散雪明春堂毗鄰的半條巷子都燒成了殘垣斷壁。能出現這種情況只能說明昨夜無人救火，才能讓火勢如此誇張地發展下去。

“城西這一帶本就沒什麼人居住吧？”終陵棄望著燒焦的殘垣斷壁說道。

周肖誠點點頭：“好像是這個樣子。”

來的路上終陵棄已經聽周肖誠講述過了他們之前的進展，原本這個散雪明春堂是個絕佳的突破口，可惜被對方搶先一步銷燬了證據。終陵棄和周肖誠踏入殘垣斷壁之中試圖搜尋一些有用的線索，然而要遍地狼藉中做到這一點並不容易。

周肖誠從藥鋪後院那間獨立小屋的殘骸中找到了一些熟悉的藥瓶，儘管那些白瓷瓶子或多或少都被燻黑了，但周肖誠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那就是用來裝秘藥的瓶子。

那些瓶子是空的，看起來似乎是準備好要用來裝新的藥，但還不及使用這裡就化為了灰燼。

“周兄有什麼發現嗎？”終陵棄在前堂的廢墟逡巡了許久，沒能找到什麼有用的東西，他看見周肖誠蹲在那兒望著手中的東西凝神思考，便過來問道。

“這就是淨邪思會用來裝他們研製的秘藥的瓶子。”周肖誠說著將一隻瓷瓶舉高遞給終陵棄。

終陵棄接過瓶子，發現那是空的，便奇怪地問道：“周兄怎麼知道這就是那種藥瓶？雖然說你曾經服用過這種藥，但大部分藥鋪用的藥瓶都差不多是這個樣子的吧？”

周肖誠仍蹲在那兒，目光在周圍掃來掃去，他聽到終陵棄的質疑後回答道：“你可以看看瓶子底下的花紋。我給你的那只瓶子底下是個‘微’字。”

終陵棄隨即將小瓶倒轉過來，果然看見瓶底有一圈花紋，中心是一個微字。

“我之前說過的吧，淨邪思會的藥根據藥性的強度分有三種。微，強，以及烈。”周肖誠又從廢渣中撿出了幾個完好的瓷瓶，“這個散雪明春堂一定是淨邪思會秘密加工藥物的一處據點，不過它似乎只負責‘微’這種最低階的藥物的加工。”

終陵棄看到他又朝自己遞過來一把瓶子，他把那些瓶子接過來後看了看，果然每一隻瓶子底部的花紋中心都是一個“微”字。

“周兄，你怎麼看？”

周肖誠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無奈地搖了搖頭：“我沒有頭緒，原本這裡應該是一個突破口，但現在被封死了。我和藤以寧繞了一大圈，最後又回到了一開始的原點。”

終陵棄也覺得一籌莫展，他嘆了口氣：“淨邪思會的本事可真夠大的，你們前腳才查到這裡，他們隨後就處理得這麼乾淨。周兄，其實按照我的想法，反正我們基本已經確定了淨邪思會有問題，還不如直接把它收拾了。”

周肖誠低著頭沒有說話，終陵棄又自己反駁了自己：“也不行，藤以寧就是那種死板的人，沒有拿到證據她是絕不會同意的。”

“終兄弟，你提醒了我！”周肖誠忽然大聲叫了出來。

“嗯？怎麼了？”終陵棄被他忽然提高的嗓門稍微嚇了一下，看著周肖誠激動的樣子他有些摸不著頭腦。

“你提醒了我！我和藤以寧才剛到騎河縣開始查散雪明春堂，不到半天的功夫這裡就被燒成了白地！”周肖誠臉上佈滿了陰雲。

終陵棄愣了愣，聽周肖誠這麼一說，他也覺得這裡面有貓膩。

“散雪明春堂的事情應該沒幾個人知道，除了我和藤以寧，她還和哪些人說過，那些人就一定有問題。”周肖誠一拳砸在掌心，“昨天她曾經自己單獨出去過兩次，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兩次她見的人裡面有人有問題。”

終陵棄看了看四周的殘骸，立刻決定道：“那我們還是先回去問問她吧，繼續留在這個地方也沒有價值。”

周肖誠也同意他的意見，但兩人還沒動身就聽到外頭傳來一陣雜亂急促的腳步聲。

“是官差？”終陵棄遠遠看到過來的那十幾個人似乎穿著公門的紅黑制服，為首一人佩刀，其餘人都帶著長棍。

周肖誠眉頭一皺，他隱隱有些不好的感覺。

“衙門辦案，閒雜人等退避！”領頭的佩刀官差例行公事地喊了一句，事實上這附近也沒有可以退避的閒雜人等了。

終陵棄和周肖誠剛從散雪明春堂的廢墟中走出來，就被那夥衙役圍住了。

“縱火嫌犯，一併帶走。”那名官差冷冷地看了他們二人一眼，揮手對手下下了命令。

“等等！你們是騎河縣官府的人吧？我們不是縱火犯！”終陵棄對想要上前來的一眾官差大喊，

“那你們在此廢墟之上徘徊什麼？嫌疑很大，先跟我回衙門去吧。”那官差不耐煩道。

“我們受御武司麾下雲中劍右使藤以寧的委託在此調查線索，你們可能誤會了。”終陵棄仍沒有放棄，極力試圖向對方說明情況。

聽到“御武司”三個字，那名領頭的官差臉上明顯出現了猶豫，他的語氣稍微緩了緩：“你們有什麼憑證或者文書嗎？”

終陵棄愣了一下，扭頭看周肖誠，周肖誠搖了搖頭。

“那你們的戶牒？”那官差有些不悅。

“我們是從烏州過來的……”

“從烏州過來？烏州官府開具的路引呢？”

終陵棄徹底呆住了，路引他倒是有一份，不過那是雲州官府開具的到烏月“探親”的路引。他在烏月加入忘川刺客組織後個人身份甚至有點見不得光，和孟漁舟來南州時是沒有去官府辦理正規的路引的。

連問三回沒有結果，那個官差的臉再次冷了下來：“既然什麼東西都拿不出來，那我不管你是什麼司的人，有什麼話回去見了我們大人再說吧！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