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年歲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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擊退扶桑浪人的襲擊,廣武號繼續返航的行程,在海上度過了最後一個夜晚,披著晨曦的光輝回到了東凃灣破浪軍團營地。鍾延滸和終陵棄匆匆分別,他還要負責為戰死的士兵處理後事。

忘川這邊也有兩人因為傷得太重沒能捱到靠岸就醫,終陵棄讓銀麟負責傷者的救治和死者的善後,他則要與南郭旻一同去皇宮裡向皇帝覆命。得救來到宸粼的扶桑將軍筱村忠信的筱村初夏公主也隨同他們前往謁見宸粼的皇帝。

在進宮之前,南郭旻已經提前將回程中發生的事寫成了奏摺派人遞送進宮。銀麟擔心他會在奏摺中搬弄是非,本想讓人中途截下奏摺,但被知曉的終陵棄給阻止了。

南郭旻是分輕重的人,終陵棄清楚這一點,儘管那是他必須要復仇的物件,但不可否認南郭旻在處理事情上有過人之處,否則皇帝也不會對其信賴這麼多年。

比起扶桑的變故,他們兩人在去的路上以及南霽城中的種種衝突和不快都是微不足道的,南郭旻若是將那些私下裡的衝突都寫進奏摺裡那是真的愚不可及,皇帝是不會昏聵到倚重這樣的人的。

昨夜廣武號上與扶桑人激戰,南郭旻始終坐鎮甲板中場,對左右兩舷後續增援兵力的分配和局勢的拿捏也堪稱滴水不漏,這一點讓終陵棄自嘆弗如。

走在紫宸殿前漫長的御道上,終陵棄望著前方南郭旻的背影,心中思緒複雜。回望過去,他曾經認為自己這一生有兩個必須要打倒的人,一個是已經死去的流鴉,另一個就是南郭旻。但相比起對流鴉那種純粹的恐懼和厭惡,南郭旻給他的感覺要更加複雜。

終陵棄當然知道人都是複雜的,這是世上幾乎不存在單純如一的人,任何人身上幾乎都可以找到令他人欣賞或厭惡的兩面。

“請公主先在外面等候吧,”到了紫宸殿前,南郭旻對陪同前來的那名懂宸粼官話的武士說道,“我們需要先行將事情奏明陛下。”

孟漁舟跟隨前來,也被留在外頭等候,終陵棄將自己的劍和弩都託付給她保管,隨後跟南郭旻上殿面君。

此刻殿上正在進行朝會,終陵棄還是第一次在文武百官在場的情況下面見皇帝,看著大殿兩側林立的官員他忽然有些怯場。

南郭旻對此早已習以為常,很放鬆地往前走去拜見了皇帝,隨後先報告了南霽風部解散的任務一切順利,再將返程中搭救扶桑的公主以及擊退海盜一事細細述說,終陵棄在此過程中只是附和了幾句。

“兩位愛卿辦事神速,對變故也處置得當,朕心甚慰。”皇帝對他們此行很是滿意,當場下令賞賜。

這賞賜似乎是早就準備好的,南郭旻得到了一身御賜的華服和百兩黃金,終陵棄則是除了黃金賞賜外被特許以後可以無需提前通報自由出入皇城禁門。

由於繡衣使和御武司副指揮使都不是朝會指定的常駐人員,二人才接受賞賜謝恩之後就從側面退出了大殿,同時內侍監也宣呼扶桑公主與她的隨從接受皇帝的召見。

之後無論是否要插手扶桑的事情,都是宸粼皇帝和朝廷做出的決斷,與他們無關了。終陵棄和南郭旻兩人在出了側殿之後就彼此錯開了距離,南郭旻走在前,終陵棄就緩步走在後,從側面回到孟漁舟等候的殿前短短百步的距離,兩人先後竟然差了數十步。

南郭旻與自己的隨從先行離開,終陵棄隨後與孟漁舟也一起出了皇城。

“話說那個扶桑公主為什麼是扶桑將軍的女兒啊?”走在回去的路上,孟漁舟好奇地問道。

“聽說代表扶桑國王實行統治的人的稱號就是將軍,至於公主……也許是兩邊語言不通的問題吧。”他猜測道,“不過既然扶桑將軍是實際上的權力者,他的女兒稱為公主也沒什麼問題。宸粼不也有郡公主嗎……”他想起牧芝儀來,雖然這個類比實際上並不怎麼恰當,但他只是想說明公主並不一定只能是皇帝的女兒罷了。

“那你說宸粼會幫那個扶桑公主嗎?”

“多半不會。”終陵棄嘆了口氣,“宸粼首要面對的大敵是匈奴,陛下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分心去對扶桑用兵呢?”

“是嗎……我還以為會像以前幫助出雲一樣,排遣軍隊去扶桑呢。”她有些遺憾地說道。

“你還想著去扶桑玩啊?”終陵棄猜透了她的心思,一臉無奈:“就算真的要去,也是去為軍隊和打仗刺探情報刺殺敵首,肯定比在廣武號上更加兇險,哪還有玩的心情。”

“嘿嘿嘿……”

“扶桑和出雲不一樣的。”終陵棄說道,“出雲和宸粼陸上相連,大軍出遼東便能進入出雲境內,可是去扶桑卻必須要走海路,這裡頭就多了太多問題。”

孟漁舟碰了碰他的手臂,嬉笑道:“唉,你知道的還挺多的,我以前怎麼沒發現……”

“喂喂,我是良家子弟,原本也是要讀聖賢書考取功名的。”他半開玩笑地說道。

“可是現在你也算有功名在身了,可見聖賢書也不是非讀不可。”

“你這話被夫子們聽見可得氣死。”他摟著她肩膀,“我一直覺得自己在某些事情上的成功都是運氣使然,倘若重新來一次,可能就沒有這樣好的運氣,也沒有現在的終陵棄了。”

孟漁舟抬頭看他,擔憂地問道:“你在討厭現在的自己嗎?”

他愣了一下,緩緩搖了搖頭,嘴裡說的卻是:“不知道。”

“快要過年了。”她望著帝都已經充滿了年味氛圍的街巷說道,“這是我們第一次一起過年,開心一些吧。”

“小孟,你覺得我不開心嗎?”

“我也不知道,你有時候前一刻還笑得像個傻子,下一剎那又能哭得像丟了東西的小孩。”她幽幽說道,“搞得現在我也不太明白,你心裡到底是開心還是不開心。”

終陵棄狐疑地問道:“我有過那樣嗎?我怎麼不記得……”

“有啊。”她認真地說道,“我見過很多次了。”

“在哪裡?”

“晴天的晚上,下雨的晚上,颳風的晚上,很多個夜深人靜的晚上。”她的肩膀從他掌下掙脫開來,小跳著幾步跑到他前面,揹著雙手倒著走對他說道:“你自己都不知道吧,這兩個月來我們呆在一起的時候,我總能在夜裡醒來,聽見你說另一個人的名字,笑著說哭著說我都聽過。”

他臉上的表情凝住了,腳步一頓停在了原地,孟漁舟也停了下來。

“你……都知道……”

“我都知道。”她歪了歪腦袋,短短的頭髮偏向一側,“不過我不生氣。”

“是嗎……”

“真的。”她說,“我只希望你不要一直困在自己心裡的內疚裡,”

終陵棄此時此刻的眼神像一隻孤獨的受傷的野獸,悲哀又警惕。

孟漁舟衝他露出微笑,張開雙臂道:“哎哎哎,剛剛才說了,過年啦,開心一些吧。我們去集市看看有些什麼好東西買點回去給大家怎麼樣?皇帝好像賞了你不少錢?”

他忽然轉哀為笑,點了點頭迎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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