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往事難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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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陵棄一行人抵達南霽是在午後。與雲鶴宗主商談完畢諸項事宜之後,終陵棄又跑了一趟南州刺史衙門,按照雲鶴所說的請刺史衙門幫忙張貼風部遣散的公告。他在南州刺史府沒有見到司馬流,據衙門裡的屬官所說司馬流臨時前往周邊郡縣考察民情去了,另一個終陵棄認識的人南州武官錢巽也陪同前往。

雖然及時司馬流和錢巽在刺史府也不一定會有空請自己喝茶,但這一趟沒有見到熟人終陵棄心裡多少還有些遺憾。刺史府的屬官一口答應會立刻派人將風部解散離開相關的訊息公告民眾,終陵棄隨後離開了南霽衙門。

冬日的南霽城並不多麼寒冷,但天黑的時間也很早,終陵棄從南霽衙門那邊回到風部駐地與孟漁舟、銀麟等人匯合的時候已經暮色沉沉了。眾人從船上下來之後到現在還沒有正經吃過一頓飯,卸去了事情懸而未決的緊張感之後每個人都感到飢腸轆轆了。

終陵棄原本提議由自己請大家吃飯,但銀麟卻說這一頓等走的那一天再一起吃,她將自己南霽分渡的下屬打發去找個地方隨便吃一頓,隨後她本人也要離開。

“渡主你就陪小孟在南霽城逛一逛好了,我去安排完下屬的吃住,然後回一趟船上。”她說明了自己的打算。

終陵棄忽然想起阿夜那一隊人還留在船上,銀麟應該是不放心要回去看一眼,他點了點頭:“好吧,那我們明天早上還是在風部這邊見面。”

“真慘呢,明明是朝廷派來辦事的特使,南霽這邊居然沒有人接待。”銀麟聳了聳肩抱怨了一句。

“這個……大概是我沒有提前和南霽官府這邊接洽。”終陵棄抓了抓頭髮,這件事確實是他的失誤,剛到南霽的時候沒有立刻派人去同那邊商量住宿,不過他覺得這邊自己安排倒也沒什麼問題,還不用受人家的規矩約束。

銀麟笑了笑:“算了,反正我們也不是沒有經費,上次離開南霽之前我還和小孟在這邊撈了一票。”

“撈了一票?”終陵棄沒有太明白她的意思。

孟漁舟想起那一船蒴果,臉色有些不太好,她想終陵棄要是知道了也許會不開心的。

“你們果然把那一船蒴果給賣掉了。”言瑜兒從後頭走出來,冷著臉說道。

“唉?是你啊。蒴果?什麼蒴果?”終陵棄問道。

“荒蕪宗的副使也喜歡躲在暗處聽別人說話嗎?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刺客呢。”銀麟沒好氣地說道。

“你胡說什麼?我是有事要找終陵棄,出於禮貌沒有打擾你們說話而已,這算什麼偷聽?”言瑜兒毫不客氣地還嘴道,“倒是閣下現在已經貴為朝廷御武司的武官了,還把舊日做賊時撈的錢拿出來炫耀,賊性難改!”

銀麟被她最後那一句“賊性難改”給說得惱了,對終陵棄道:“渡主,若是現在我要殺她,你攔我麼?”

終陵棄已經站在了兩人中間,他對銀麟說道:“你的部下還在等你呢,快去那邊吧。”

“可她說我們……”

“多少年恩恩怨怨了,讓她說一句又何妨。”終陵棄拍了拍她的肩膀,“去吧,別讓我和雲鶴宗主為難,我們來就不是為了爭個高下長短的。”

銀麟嘆了口氣,被他說服了,她在終陵棄胸口不輕不重地捶了一拳:“行吧,現在你是渡主,都聽你的。”

“哎,蒴果到底怎麼回事啊?”終陵棄忽然想起來還沒搞清楚。

“你再問,再問我不走了。”銀麟咬牙切齒。

“行我不問了,不過你得答應我,宸粼律法違禁的買賣以後不許做了。”終陵棄一本正經地說道。

“噢。”銀麟充滿怨念地答應了一聲,小聲說道:“渡主淨是向著外人。”

終陵棄愣了一下,還想和她解釋來著,被孟漁舟從側面輕輕一把推開了。

她抱著銀麟的肩膀,對終陵棄說道:“別再說了,風部副使不是找你有事嗎?你和她談吧,我陪銀麟去吃東西。”

終陵棄訥訥地答應了一聲,一邊摸向自己懷裡一邊問道:“你們帶夠了錢了嗎……咦?”

“不見了……”終陵棄一臉納悶,他明明記得自己懷裡的衣袋內有一塊左渡領給的金條的,可是現在怎麼也找不到了。

“嘻嘻嘻……”孟漁舟忽然竊笑起來,手腕一翻將一塊金燦燦的東西亮出來:“你在找這個嗎?”

終陵棄雖然有種被耍了的感覺,但卻並不覺得生氣,反倒有些開心,他笑著問道:“什麼時候到你那裡去的啊?”

“不告訴你。”孟漁舟吐了下舌頭,拉著銀麟離開了。

言瑜兒站在一旁看著她們,眼中有羨慕的神色一閃而過,她故意咳了兩聲,示意終陵棄自己還存在著。

“呃……言副使,好久不見。”終陵棄不知道她找自己要說什麼,只好先客套兩句。

“真是的,你裝模作樣什麼啊,令人不爽。”言瑜兒的拳頭在他面前揮了一下,“我可沒把你當什麼忘川渡主御武司武官還是皇帝的使者。”

“那你把我當什麼呢?”終陵棄好奇地問道,這些現在都是他的身份了。

言瑜兒一時語塞,索性忽略了這個問題,她對終陵棄說道:“你怎麼好意思站在這裡?你告訴我藤以寧到底怎麼了?你一點都不難過嗎?”

“如果你覺得我要為她自殺謝罪的話,那我現在即便呼吸都是錯的。”終陵棄回答道,“你怎麼知道我不為此自責呢?只憑自己的臆測就來審判我,這就是你的正義嗎?言瑜兒。”

“我的正義就是藤以寧是我的好朋友,我的好朋友忽然沒了,我要弄清楚這一切。”她拼命壓抑著自己的情緒說道。

終陵棄點了點頭:“那我們找家酒館說吧,我從船上下來到現在除了喝了一點宗主前輩的茶,還什麼都沒有進過肚子呢。”

“一邊喝酒一邊說?”言瑜兒咬牙,“你當我是來聽你說故事的?”

終陵棄沉默了一下,緩聲說道:“就算不是聽故事,聽完你也會想喝酒的,大概……”

她攥緊了拳頭,冷冷地說了一個“好”字。

就近找了一家不算喧鬧的酒館,終陵棄先要了三碗酒,是那種一口氣喝下去之後能感覺自己五臟六腑都在燃燒的烈酒。這樣的烈酒在冬日總是能招來不少客人的,但他並不是需要溫暖身體,而是想從中得到勇氣。

三碗酒下肚之後,終陵棄終於有勇氣回憶起有關藤以寧的事情,他決定將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訴言瑜兒,就像當初告訴周肖誠時一樣。

酒館跑堂的小廝匆匆來去穿梭,終於注意到了坐在靠牆那一桌的年輕男女,他總覺得這兩人都沒有醉態,卻不知為何都像大醉失態一般在那兒垂淚。

“你要怪我的話,我無話可說。”他自己心裡也認為,自己應當為藤以寧的死負責任,那一天某些臨危關頭的決策一定不是最優解,如果重來一次他有可以做的更好的地方的。

這個問題兩個月來他和孟漁舟也討論過無數次,只要閒下來獨處,她就會試著開導他,而他則是深陷在自責之中無法自拔。

“如果重來一次我相信你可以做的剛好,但做的更好真的可以救她嗎?”對於終陵棄的執念,孟漁舟提出了這樣的問題。

一開始的時候他是堅信不疑的,如果重來一次自己一定能夠做的更好,一定能夠救下藤以寧。但時間過得越久,他越能客觀地回頭看待那件事的時候,才有些難以置信地發現,原來沒有什麼是一定的。

他們的命運還是如同飄蓬一般,在風中無力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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