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鳩佔鵲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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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聚餐到一半時蘇蕁忽然被傳令叫走的事情終陵棄一直十分在意,在那之後他委託銀麟派了幾個精細的人去打聽相關的訊息,僅僅得到了“執金吾與從屬在宮中足足待了有三個時辰的回報”。

御武司到現在也沒有大的訊息傳出來,但是薛遠圖突然被皇帝緊急召見肯定不尋常,不弄清楚發生了什麼,終陵棄總覺得有些寢食難安。

忘川由他接手之後,最初的兩個月倒是繁忙不斷,御武司下令要他們儘快確認各州分渡的情況,並且要嚴格剔除不穩定的成員,正式的編制也縮減到了和原先雲中劍差不多的規模。這樣重組之後,原先的各州分渡都被廢除了,整個組織徹底變成了以帝都為據點的一支歸屬於御武司的特殊部隊。

重組完成之後,終陵棄這邊就再也沒有接到御武司的新的命令了,但朝廷仍然按照御武司武官的標準給他們下發俸祿,這讓大家都有一種“被養著的閒人”的感覺。

至少之前雲中劍駐京時,還需要分擔相應區域的治安任務,緊急事態下也有主動出擊先斬後奏的權力,義務和責任都要比他們現在大得多。現在忘川取代了雲中劍在帝都的位置後,不但興化坊這一片的夜巡任務被分派給金吾衛來做了,他們也不再像雲中劍那樣可以自行決定行動,超過十人以上結隊出行都需要向御武司報備。

忘川內部對於這樣的現狀態度不一,但大部分人還是樂得清閒,終陵棄也不是一個嚴苛強勢的上司,對於組織內部的規矩他很簡單地只用了一句話概括:過去忘川的紀律中不違反宸粼律法的照舊執行,違反律法的部分一律改為遵循帝國律法。

今日孟漁舟和銀麟幾個人去集市了,他則是留在總渡無聊地思索當下的局勢。

“渡主,這是永陵王府送來的,說是永陵公主給你的。”蜘蛛捧著一個精心包裝的彩盒走了進來。

“永陵公主送給我的?”終陵棄從他手中接過彩盒,放在桌上開啟之後,發現是一些很精緻的小點心。

蜘蛛認出了點心上印著的徽記,笑著說道:“是京中有名的月合酥的點心,廣陵公主看起來有意結好渡主?”

終陵棄苦笑著說道:“我和她早就算是上了同一條賊船了。”

蜘蛛有點疑惑,拉了張凳子在一旁坐下:“怎麼說?”

忘川這兩個月重組的工作大部分都是蜘蛛謀劃和安排的,忙碌之下他們也一直沒有太多交談,所以終陵棄還沒有把自己與牧芝仁、牧芝儀等人的交往告訴他。現在趁著這個機會,他就大抵上把自己之前在牧芝仁和牧芝昭之間做的選擇告訴了蜘蛛。

“你這算是參與到了帝國立嗣奪嫡的明爭暗鬥中了吧。”蜘蛛一臉嚴肅地說道,“渡主知道這樣做背後的風險嗎?”

終陵棄點點頭:“我當然知道這其中的風險。”

“現在看起來,沒有追隨牧芝昭算是個不錯的決策,不過那位十六殿下給人的感覺也是希望渺茫啊。”蜘蛛凝重地分析道,“雖然廣陵王府屬意牧芝仁,但這最後還是要看皇帝的意思吧?除非……”

他沒有將“除非”之後的話說出來,因為終陵棄的眼神明顯在說他已經領會了。

除非牧芝仁也像牧芝昭一樣圖謀透過非正當的手段去奪取帝位,否則就繞不開皇帝的支援這一關。

“原先的太子因為牧芝昭的陷害,已經被貶為了虞王,牧芝昭事敗之後倒是有人供出了這樁陰謀,但陛下並沒有恢復太子身份的意思。”終陵棄託著腦袋說道,“太子之位至今依然空懸,我聽說朝臣幾度催促皇帝,希望早立儲君,但這件事一直沒有什麼動靜。”

蜘蛛這番聽下來也猜不透皇帝的心思,他只是對終陵棄說道:“像我們這樣被上頭視作刀劍的人,最忌諱的就是捲入派系權謀的鬥爭裡,這一點還希望你好好考慮。”

“我已經考慮過了,考慮了很久。”他回答道,“雖然我沒有接觸過其他的皇子,但就之前和仁殿下還有儀公主的交往來看,我很希望他們是這個帝國未來的主人。”

“哦?”蜘蛛訝異地挑了下眉毛,“我印象中你很少這樣肯定地認可別人吧?看起來他們真的有過人之處?”

“而且據我所知,仁殿下其實也像我一樣,心裡背負著一件必須去做的事情。”他聳了聳肩,自嘲一笑:“從某些方面上來說我們很相似,都一門心思為自己的目標奮鬥著。不過啊,我並不能肯定,仁殿下以後做了皇帝,對宸粼來說是好事還是壞事。就像我現在也不能肯定,自己做這個渡司,對你們是好事還是壞事。”

“人總會有很多不確定的事情的,感到迷茫的話,不妨先把眼前的做好就行了。”蜘蛛安慰了一句,又問道:“說到這裡,我想好好問你一次,你心裡的那件事,到底該怎麼辦?”

終陵棄愣住了,向南郭旻復仇這件事到底該怎麼辦,這個問題他心中根本沒有答案。

“你想透過什麼樣的手段解決呢?透過律法?那個姓狐的現在還關在我們的牢裡,你要是想走律法的途徑對付南郭旻,或許我們可以對那家夥用點手段,看看能不能挖出點什麼有價值的。”蜘蛛這句話提醒了他,狐息還被關在這裡。雲中劍撤離的時候將手頭大部分在押還未判決的犯人都移交給了刑部大理寺,唯有這個特殊的被留了下來直接轉交給了忘川。

終陵棄接手這裡之後還沒有去看過狐息,甚至前陣子忙得都快忘了有這麼一個人了。不過他沒有同意蜘蛛的提議,因為他知道拷問狐息沒有用。

要走律法,關鍵還是在皇帝身上。

如果皇帝執意壓下這件事,那麼即使他手上握有那個賬本作為證據也沒有用。

蜘蛛看出了他的為難,問道:“那渡主有沒有考慮過簡單直接的方法?忘川的底子還在,要找個機會把他做掉,也不是什麼太難的事情。他能防一時,防不了時時刻刻,總會被我們逮到機會動手的。”

“殺了他不能解決問題。”終陵棄說,“最初在烏月的時候,我想行刺南郭旻,是因為我覺得為精鐵案翻案,還冤者清白是不可能的事情。但現在,只要翻案還有一線希望,我就不會輕易用刺客的方法解決。”

“可是目前看起來,皇帝並沒有這個意思。”蜘蛛笑了笑,“所以渡主現在最期待的應該是皇帝暴斃,十六皇子殺出重圍登基,幫你實現平反昭雪的心願吧?”

“倒是沒有想著皇帝馬上死。”他與蜘蛛對視了一下後自嘲而笑,“不過我內心的真實想法可能也差不多……”

說完這句話後,他整個人忽然變得沮喪起來,仰靠在椅子上,輕輕地嘆氣。過了一會兒,終陵棄像是才想起什麼來,對蜘蛛說道:“吃點心吧,這麼多我一個人也吃不完。”

蜘蛛沒有說話,出神地望著桌上的食盒,喃喃說道:“你也認識到自己成長了許多吧?”

“這算是成長嗎?”他遲疑地問道,似乎對自己沒什麼自信。

“當然算,學會虛偽也是成長的一種,人生本來就是如此。”

“那你也一樣。”終陵棄笑了笑,“那時候你明明告訴我在忘川沒有同伴,無需信任任何人。”

“可你也沒聽我的啊,不是嗎?”蜘蛛反問道,“你不是還是選擇信任了那些人。”

終陵棄點了點頭。

“比起流鴉,大家會更願意做你的屬下的。”蜘蛛繼續說道,“沒人喜歡真的把自己往絕境上逼,就算他們透過了九死一生的考驗活下來成為精英,也不會心懷感激的。你願意聽大家的意見,那麼就算你自己能力不足也沒關係。”

終陵棄笑罵道:“你這傢伙!果然你心裡一直就認為我能力不行吧!”

“平心而論,渡主你現在的武藝還算說得過去,至少在有那把劍的時候我不是你的對手。”蜘蛛肯定了他的身手,隨後話鋒一轉:“不過作為一個合格的首領,你需要具備的品質還有些不足。但是這也不是什麼大問題,畢竟你還很年輕……有些東西年齡到了自然就會懂了。”

他說完這句,從食盒中拿了一塊甜餅,起身向終陵棄鞠躬,然後離開了。

有些東西年齡到了自然就會懂了……這話聽起來總覺得特別誇張。終陵棄一邊吃著月合酥的點心一邊思索著他的話。

酥脆香甜的口感讓他一下子思緒中斷了,牧芝儀託人送來的東西果然不一般,回想起永陵王府那美輪美奐的後園,確實稱得上皇室貴胄的氣派。

像她那樣已經有了榮華富貴的人,依然還要和牧芝仁走危險的路,自己孑然一身還有什麼好怕的呢?

“渡主,內侍監的尹大人到了。”負責在門前值守的人員進來稟報,將他從胡思亂想中拉回了現實。

終陵棄驚疑著準備外出相迎,問道:“內侍監?有聖旨嗎?”

“好像沒有聖旨。”

“請他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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