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什麼,終陵棄對小衣始終提不起真正的恨意來,儘管是她害自己一行人陷入如此多的麻煩之中,但聽到她那番自暴自棄的話語後,終陵棄心頭的火反倒消下去了。同樣失去親人的遭遇讓他對少女心中的苦楚有些感同身受,而且他們雖然一樣失去的父母,但他的父母好歹還是關愛他的,而少女卻是受到來自至親之人的背棄。
“大哥哥你也……”
終陵棄閉上了眼睛,啞聲說道:“是的,我爹孃和兄長都已經……”
藤以寧站在後頭,本來沒有特別在意他們兩人的對話,她還在戒備那些沒有散去的村民,只用眼角餘光留意著終陵棄。終陵棄話音到一半忽然變了聲調,引起了藤以寧的注意,她忽然發現終陵棄往後退了一步,腰背蜷起,兩手捂著腹部,發出低沉而痛苦的聲音。
“終陵棄!”她這才反應過來他受傷了,失聲驚呼,搶上前去時看見那個少女手中握著一把黑色的匕首,鋒刃上沾滿了血跡。
“你!”藤以寧憤然一腳朝她踹去,卻被她飄逸的撤步給閃開了。
一腳踹空的藤以寧還在愕然之中,便已經感到一股凜冽的勁風迎面襲來,她還沒有明白過來,只見終陵棄已經側身擋在了她面前。
即便隔著終陵棄,藤以寧也感到那陣勁力的強大,她知道此時不宜分神,立即用雙手抵住終陵棄的身體運勁助他抵禦,但時機還是稍慢了一拍。
終陵棄在已經受傷的情況下還要替藤以寧擋這一擊,雖然陽劍勁抵消了大部分衝擊,他還是被震得吐出了一口血,腹部的傷口又撕開了一些。
“小心,她不一般。”終陵棄好不容易順過了氣,對藤以寧警示道。
他說的自然是那個名為小衣的少女,只見她此時仍然伸著左掌,笑盈盈地自己說道:“大哥哥也不一般嘛,中了我匕首上的寒毒,還能用內力擋我掌力。你的內力純陽至極,我用寒毒反而沒法立刻奏功,你是柳氏劍宗的高徒吧?不過柳氏劍宗向來不收外姓弟子,你真名叫什麼?”
終陵棄冷冷地看著她:“你是什麼人?這等武功可不是普通村裡的小女孩能夠學會的,費盡心機暗算我,有什麼企圖?”
少女笑嘻嘻地回答道:“你問我有什麼企圖?你還是問問你身邊那位雲中劍的女俠吧。”
藤以寧神色一變,問道:“我與你素未相識,難道有什麼冤仇嗎?”
“是,我們是沒見過。”少女點頭,旋即又惡聲道:“可你是荒蕪中人,我就是要找荒蕪宗的晦氣!”
終陵棄忍著傷痛,反問道:“那你怎麼不去鎮梧山中?荒蕪宗就在那裡。”
“你當我傻?荒蕪山莊藏龍臥虎,我有九條命都不夠死的。”少女腦子倒是很清楚,一點也不為所動。
藤以寧問道:“荒蕪宗和你有什麼仇怨?”
“你到九幽地府去問吧!”少女忽然動怒,身形如鬼魅一般突至,兩手一手握匕首一手為掌,交替攻向藤以寧。
藤以寧把終陵棄往後一推,不及拔刀便已經被少女近身,她索性就與少女拳腕相鬥,仗著太極纏腕的精巧不落下風。
兩人眨眼間鬥了十幾招,少女忽然匕首虛晃一下逼迫藤以寧後退,而後一掌朝她印去,又是那股如灌江河般的掌力!
藤以寧向來不願示弱於人,同樣使出一掌與之對擊,兩人掌力相撞,勁氣將原本受傷躺在地上的那些人都給掀了出去。
終陵棄還是第一次看到藤以寧不用刀也能有如此實力,他暗想或許試練之塔一行也使她有所領悟和進步,現在看起來藤以寧並不怵那個來歷不明的少女,他也可以安心在一旁養傷。
意識到院子裡的兩個人都是高手後,那些村民迫不及待地帶上受傷的同伴逃遠了,畢竟誰都不想平白無故被那兩人的掌力波及落個死於非命的下場。
“荒蕪宗的瀚星訣和太極纏腕,那麼你是大宗主的親傳弟子咯?”少女嘴角流露出一絲陰毒的笑意,“老天待我不薄啊,第一次送上門來的就是荒蕪宗本宗的弟子。”
藤以寧輕蔑地撇了撇嘴:“我不止會瀚星訣,荒蕪七宗的絕學我都涉獵過!你看好了!”
她這一次不再等少女先出手,而是主動朝她攻了過去,荒蕪七宗武學裡屬於萬塵一宗的剛勁拳法在她手中被使了出來。
“這是什麼武功?也是荒蕪宗的嗎?”少女在藤以寧的拳下被壓迫得節節後退,但她似乎並不緊張,還有閒心同藤以寧聊閒話。
“我還以為你見識過天下所有的武功了呢。”藤以寧諷刺地說道,她之前聽少女細數自己和終陵棄的武功來源,心中對這種一切瞭如指掌的姿態早就厭惡不已了。
少女不以為意地說道:“天下之大武功之多,我能認全才奇怪了呢。而且……”
她話語未盡,似乎含有其他的意圖,忽然一掌抵住藤以寧的拳,緊接著便帶著她的手腕往逆時針方向一擰。
“而且你這拳法也不見得有多少高明!”在得手之後少女才說出自己後半句話,眼中帶著得意而狡黠的笑意。
藤以寧知道她要擰自己手腕,她一點也不抗拒對方的力道,而是輕盈靈巧地順著她使勁的方向騰身翻旋,輕易地化解了這本意在廢自己一臂的招數。
“你也不高明。”落地之後一記彈腿將兩人的距離拉開,藤以寧將嘲諷原原本本地回敬給了對方。
“有意思,你是個很有意思的對手。”少女欣然頓首。
藤以寧用拔刀出鞘來回應對方的誇讚,說道:“接下來就不會有意思了。”
少女打量著藤以寧手中的仿扶桑刀,眼中終於有了一些敬畏之色:“仿扶桑刀,我聽聞這種仿自東瀛倭島的兵器極難使用,能夠練好的都不是一般人。你身著雲中劍錦衣,帶扶桑刀,通曉七宗武學,那麼你一定是安寧二使之一了。”
“你對荒蕪宗懂的還真多。”藤以寧橫刀身前,蓄勢待發。
“知己知彼才好對付你們。”她手臂一閃,忽然將那把黑色匕首朝藤以寧甩了出去。
藤以寧早已全神戒備,瞬間揚刀擊飛了匕首,但眼前的少女身影已經掠向了另一邊。
“終陵棄!”
終陵棄沒想到那少女會忽然撇下藤以寧朝自己過來,但他也沒有慌神,雖然那匕首上附有寒毒,但拜傳他內力的柳安痕所賜,寒毒已經被深厚的陽劍勁給壓制下去了。他雙臂交叉護在身前,打算先接那少女一擊再和趕上來的藤以寧前後夾攻,然而對方卻並沒有落入他的如意算盤。
那少女到了終陵棄面前才現出變招,一掌朝終陵棄身側的小和尚慧一打去,她早已料到終陵棄不會被自己正面輕易擊破,所以用這一手來逼他撤防。
終陵棄自然不能坐視慧一被她傷到,橫身過去仍像先前一般一樣試圖靠著護體內力擋下這一擊。
少女嘴角勾起笑意——終陵棄又上鉤了,她打向慧一那一掌不過只用了兩層力,在終陵棄拼命要擋的時候她另一只手才發出真正的第二掌。
第一掌的掌力被終陵棄用內力擋下,但在他還未準備好的情況下少女的第二掌驟至。
十成力,少女的手掌結結實實地按在了終陵棄胸口。
“再見,大哥哥。”她抵近終陵棄身前傾訴離別的話語,“你太蠢了,柳氏劍宗的門人莫非都是蠢貨?”
藤以寧愣在了那裡,看到終陵棄被少女一掌轟飛出去砸倒了院子的一截土牆。
“我們繼續吧。”少女手中不知何時已經多了一把鋒芒凜冽的長劍,正是終陵棄揹著的荒蕪古劍未隱寒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