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風武道場新來的弟子李順今晚有些點背,他不知道自己是吃壞了什麼東西,打入夜以來連著上了三趟茅房。同一間屋子早已睡下的師兄弟對他進進出出的意見很大,李順第三次從茅房回來時,發現屋子的門已經被從裡面鎖上了。他一個初來乍到的新人也不敢吱聲,只好百無聊賴地在武道場內瞎轉悠打發時間。
然而無數人用鮮血淋漓的事實證明過,人在點背的時候是真的無藥可救的,李順捂著自己仍然不太舒服的肚子來到南圍牆邊,正好撞見了翻牆而入的三位刺客。
“切,大半夜的這種地方居然有人。”李順聽到左側那個披著斗篷的妖嬈女子不屑地撇了撇嘴。
中間那個削瘦的男人抬手撓了撓後腦勺:“看來是大意了,應該先做好偵查工作的,我的我的。”
李順此時才看清了他們三人除去左邊那個妖嬈女子是披著斗篷,另外一男一女俱是穿著夜行衣,右側那個女子甚至已經拔出了背上的劍。
就算李順不知道這些人是忘川的刺客,看到這陣勢也明白這些人準是來找道場的麻煩的了,他瞬間感到恐懼扼住了自己的喉嚨,想要呼喊卻發不出聲音。
“殺了麼?”孟漁舟一劍指到了李順的頸邊要害,她在詢問蜘蛛的意見。
“我還以為你和終陵棄一起待久了,也變得心慈手軟了呢。”蜘蛛調侃著說道,“他見到我們的樣子了,不想給終陵棄那個廢柴渡司招來太多麻煩的話還是處理掉吧。”
孟漁舟冷哼一聲,正要一劍朝李順刺下去,卻發現李順的喉間已經出現了一圈紅色的血痕。
下一刻一道血線飛濺出來,那顆人頭已經飛落在了地上。
銀麟若無其事地收起鋒利的銀絲,對旁邊的兩人說道:“你們太磨蹭了,為了防止他叫出來,我提前動手了。”
“不愧是銀麟大人。”蜘蛛故意用諂媚的語氣說道,“不如一會兒您也這般幫我們把宋全臨和李全風給收拾了。”
銀麟秀眉一橫:“那你們兩個廢物來做什麼?”
“觀摩學習一下友軍的楷模嘛。”蜘蛛一點也不在意自己無恥的嘴臉在銀麟面前暴露無遺。
銀麟並不介意蜘蛛這副無賴的樣子,在小樓屋頂上聊過那一次之後她知道蜘蛛是個什麼樣的人,也知道他的習慣就是擺爛和玩世不恭,所以她不會與他計較這些。
在他們兩人廢話的時候,孟漁舟已經提劍穿過了前方擺滿木樁的修練場。她望著這裡的樓閣草木,隱隱有一種模糊的似曾相識感,彷彿曾經夢到過這裡。
“和當年亂雪堂的佈置幾乎一樣,沒什麼改變,宋全臨和李全風兩個人看起來也是停戀舊的。”蜘蛛嘖嘖地在後面點評道,他走近孟漁舟身後問道:“是不是想起了什麼?你的記憶最深處應該有一些片段的畫面吧?”
“是,彷彿曾經來過,可是那時候我才多大?人真的能夠記得那麼久遠的事情嗎?”孟漁舟不確信地問道。
“也許你不是真的記住,而是在聽到那段故事之後以為自己記住了。”蜘蛛淡淡地說道,“其實很多人都會有這種感覺,明知道自己是第一次到某個地方,卻偏偏會覺得熟悉。”
銀麟此時也來到了他們身邊,她把注意力放在了感知四周的氣息上:“兩位要多愁善感還是等完成任務回去再說吧,我還是第一次參加這麼沒有計劃的行動,目標人物在哪你們知道嗎?”
負責提供情報支援的蜘蛛此時露出了尷尬的表情,他確實不知道宋全臨和李全風兩個人具體住在武道場內的哪一間屋子。
“今晚的行動本來就不是計劃中的,大家一時興起而已。”蜘蛛攤了攤手,隨後又補充道:“主要還是那位一時興起吧?”
被蜘蛛點到的孟漁舟翻了個白眼,她不想在這種無謂的事情上爭辯,不過瞞著終陵棄把左渡領交給他們的任務完成確實是她最開始的想法。
銀麟忽然抬手示意他們不要再說話了,她用很輕的聲音說道:“東邊有個人過來了,氣息很渾厚,與之前那個短命鬼不一樣。”
孟漁舟靜下心來,她也感知到了從東邊接近的那個人,如銀麟所說,這個人身上的氣息讓她感到微微有些不安。
雖然說真正強大的武者一般不會如此肆無忌憚地外洩自己的氣息,但對於講究技巧而疏於力量的刺客來說,有時候與純粹的純粹的武力正面相抗反而更加令他們頭疼。
三人很快各自找到了一根木樁藏身在其後,暗暗觀察著遠處踏入修練場的那個人影。
在這個時候來到修練場,還扛著一柄看起來有數十斤重的大戟,這個雖然不算高大但膀大腰圓身板結實的漢子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武痴了。
“使大戟,這個人應該是宋全臨。”孟漁舟看到側面不遠處的蜘蛛用唇形說道。
宋全臨雙手握持那杆大戟,在修練場上對著一個木樁假人舞動了起來,他的力量令人驚嘆,那支沉重的大戟在他手中揮舞自如虎虎生風,一甩一砸一劈一刺之間都有淵渟嶽峙的宗師風範。
孟漁舟在暗中望著修練場上的宋全臨,心中暗想亂雪堂的倖存者中居然還有這樣的人,想必當初終陵棄與藤以寧在江邊遇到的那夥匪類與宋全臨必然不是一路人。若是那夥人個個都有宋全臨這樣的身手,即便藤以寧有一手出神入化的拔刀術,應該也是無法護旁人周全的。
片刻之後,宋全臨將大戟往地上一杵,單手叉腰而立,他對著三人藏身的方向朗聲道:“藏在那邊的朋友,既然故意漏出氣機來讓宋某察覺,又何必躲著不肯現身?”
孟漁舟愣了一下,她還沒緩過神來,就看見一旁的銀麟輕笑一聲,飛身躍出踏足在前方的一根木樁上,與宋全臨隔著十餘步的距離遙遙對視。
蜘蛛也沒料到會有這樣的變化,他自信忘川的藏匿功夫是不會在宋全臨這等追求力量的武人面前暴露的,顯然銀麟是故意讓對方察覺自己的存在的,這一點宋全臨自己也明白。
現在宋全臨還沒有發現他和孟漁舟,所以他們也不急著現身,打算先觀察一下銀麟到底想幹什麼。
“宋前輩深夜練武,勤勉如斯真是讓我佩服。”
“學武如逆水行舟,若不能砥礪奮進,只恐一退千里。”宋全臨說道,“況且我心中有夙願未了,此生不墮勤學武藝之志。閣下夜訪我臨風道場,不知是何方神聖?意欲何為?”
銀麟的斗篷在夜風中搖曳作響,她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宋全臨說道:“宋前輩的夙願恐怕此生都不會實現,這世上啊,本來就有很多事情是徒勞無功的。亂雪堂已經被埋葬了很多年,你與李全風如今想為之招魂,可曾想過,付出的代價將是生命?”
“你是忘川的人?”宋全臨神色一沉問道。
“南霽渡司,銀麟。”她的一字一句都充滿了凜冽的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