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出現了一件新的大事，或者說喜事，就是傳聞皇帝已經醒了，並在太醫院召見過了文武兩位大臣紀均和尤金明。

這訊息讓不少人松了口氣，畢竟新君未立，現在的皇帝還是帝國主心骨。

然後就又一條重磅訊息出現。

皇帝忽然宣旨，三天之後將讓第七、第十一兩位皇子進行一場龍機決鬥，地點在皇家競技場，勝出者將有資格繼任皇位，而如果其中一方棄權，則形同放棄皇位競爭，剩下一方自動獲勝。

龍機決鬥將延請絕大多數皇城權貴到場觀賞，同時同步向全皇城以各種不同模式播報。

這條訊息極大地引燃了市民們的熱情。

作為龍統皇族武力標誌的龍機既是讓帝國子民們畏懼的存在，也是讓他們神化暢想的物件，可惜的是除了上前線，民眾們根本沒有直接觀賞到龍機之間決鬥的機會。

前一次政變時曾有兩臺龍機在街頭追逐的戲碼，但很少市民能看到，因為彼時他們正躲藏在家裡不敢露頭。

皇城內的諸多媒體更是在大肆渲染，他們在宣揚這場即將舉行的決鬥中所蘊含的屬於皇家的浪漫主義，以及英雄主義色彩。

至於兩位決鬥參與人，媒體也不加偏頗地同時大肆褒揚，但對決鬥結果謹慎預測或者根本不表態。

而緊接著決鬥的訊息由皇城透過各個渠道傳遍全龍統國，有不少的權貴富商連夜趕路來向皇城，以爭取到決鬥觀賞的入場券，更重要的是，見證一位未來新皇的誕生，這是具有極大歷史意義的事件。

一時之間，通往皇城的條條大路都空前繁華，皇城內的所有賓館、民居甚至整個外城也都異地旅客爆滿，有心的商家們則在趁機售賣決鬥有關的各種商品以及服務，街頭熙熙攘攘，每時每刻都像在過節。

但相比於外面的熱鬧，作為決鬥主角的兩個人，七皇子雲秀和十一皇子雲鴆則不約而同在府內靜養心神，閉門不出，並謝絕任何外客叨擾。

雖說如此，兩位主角能否真的內心安靜就不得而知了。

至少，有些客人並不是能夠謝絕掉的。

“小雲子，你真的要和七哥哥決鬥嗎？能不能不要用這樣的辦法啊，太危險了了啊？”

紀小月滿臉掩飾不住的憂慮和擔心，對雲鴆勸說。

雲鴆品著旁邊賽茜莉婭遞上來的一杯茶，輕輕搖頭，說：“小月，這不是我所能決定的，何況，我也不可能放棄決鬥。”

“可是、可是決鬥就會有危險啊！你和七哥哥都是。”紀小月抓住了雲鴆手臂。

“我在戰場上時，每天都有危險。”

“可、可萬一你和七哥哥兩個哪個受了重傷怎麼辦，你們又不是真的敵人呀！”

紀小月不敢去聯想更糟糕的結果。

雲鴆嘆了口氣，正視紀小月，說：“小月，相比於之前大皇姐和七皇兄之間的那種長期爭鬥，用一場決鬥決出皇位歸屬，這已經是最佳的結果了，它可以最大化地避免到內鬥。”

“那麼、那麼難道不能——”紀小月咬著紅唇，沒有說下去，轉身跑了。

賽茜莉婭看著跑開的紀小月，暗嘆口氣……

七皇子府。

紀小月離開的時候，何知非才從幕後出來，嘆氣說：“小月小姐最後那句話沒說完，本來是想勸七殿下您放棄決鬥的吧？”

七皇子未置可否，無奈說：“小月是個好女孩兒，可惜……我是不可能放棄這場決鬥的，我想雲鴆也不會。”

何知非皺眉琢磨說：“這樣一來，勝負就只能靠未知的決鬥結果了，為了增加勝出機率，我們是不是該做些什麼……”

七皇子少見的以警告的口吻對何知非說：“阿非，不要做任何不能做的事，這是命令。”

“是，殿下。”何知非心虛地垂下了頭去。

第一天平靜過去。

第二天，紀小月以探病為理由去了趟皇宮，纏磨從病中“清醒過來”的皇帝中止這場決鬥，卻被皇帝以曖昧的言辭對付了過去。

第三天，除了糾察隊聯合衛隊以造謠和聚賭的理由上街頭查封了一些地下賭場後，也沒有特別的事情發生。

直到這最後一天的夜間，兩個皇子不約而同撥通了對方的電話，之後終於有一方先撥通了，第一句就是：“我想見個面。”

另一人則說：“我也是……地點？”

不久後，皇城衛隊所在地，夜間靜悄無聲，大多數的營燈也都滅了，平時被用於衛隊士兵們日常訓練的場地上空無一人，而頭頂星空幽藍高遠，正適合談天。

雲鴆和七皇子雲秀並肩走在這樣的訓練場上，戎裝佩劍的賽茜莉婭則尾隨在身後十幾米外，以爭取不影響到兩人。

雲鴆先開口了。

“沒想到我們兩個單獨的會面，會是在這樣的一個日期前夕啊。”

“是啊，我也沒想到。”

明天，就是正式的決鬥之期，也將是決定皇位歸屬的時刻。

簡短開頭寒暄後，兩人之間陷入一段時間的靜默。

七皇子忽直白地問：“雲鴆，你很想當皇帝嗎？”

雲鴆想了想，坦白回答：“可以這麼說，因為帝位可以幫我達到許多目的，我曾想靠推翻皇權來追求理想，但後來，那些激烈的念頭都淡化了，想何妨靠已存有的渠道去獲取到可繼承的帝位，曲線實現一切……你呢？”

七皇子點頭：“我當然也想……成為下一任的帝王，是大皇姐雲鳳自小就存在的願望，我和大皇姐兩個都很崇拜父皇，但伴隨著長大，大皇姐的作風卻逐漸走向了一個極端，我就從原有的輔佐大皇姐達成願望到以爭奪帝位的方式去阻止她繼任……你大概沒想到過，我和大皇姐小時後的關係很好吧？”

“這個，的確聯想不出來。”雲鴆頗為詫異。

“那麼，你當皇帝後具體想做什麼，你那些理想又具體為何物呢？”七皇子又問。

“具體麼，我如果說幫助窮人翻身做主未免太口號化了，但大致是這個意思，帝國現在貧富分化很嚴重，權貴掌控了最多的資源，既得利益團體根深蒂固，長此以往，整個帝國的矛盾積累到一定的地步後，就會爆發大規模地內戰，或者像哈斯羅王國原先那樣靠對外侵略來轉移矛盾，然後因為內外部的各種消耗國力不振……當然，這些都是最不樂觀的預估，或許皇族可以依靠強橫的武力將動亂鎮壓下去，或者順利完成對外擴張，但那不代表解決了問題。”

七皇子忽苦笑：“你的推測極有可能成為現實，越往後面，皇族鎮壓動亂以及和外族打仗的難度也將越大，因為以後的作戰手段將會演變，由於之前的戰爭，推動了軍用科技的發展，飛機、機動裝甲這些都出現了，尤其是機動裝甲的存在，大大地削減了龍機的震懾效果，而隨著以後的技術進一步精進，機動裝甲這種新兵器或許製造門檻更低，戰鬥效力更強，還能大規模量產化，那時候龍機將再也保持不了現如今的地位了……從這一點上講，你們第十一集團軍已經改變了未來的歷史。”

“或許吧，”雲鴆不置可否點點頭，“那麼你呢，做皇帝後想做什麼？”

七皇子嘆氣說：“和你近似吧，但我或許沒有你那樣大的勇氣去推翻和改變一切，你大概不知道一個自小受薰陶長大的皇族子弟行為上的天花板，有時候不是思想不到位，而是做不到，譬如一個皇城中貴族靠不法手段兼併土地獲取利益，你想對其大辦特辦，嚴懲不貸，但仔細一查，這貴族或許是你的某個遠近不定的親戚，甚至他那些事和你自家的產業也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而就算你下了狠心想以儆效尤，朝臣們乃至親眷們也會認為你下一步將對他們動手，每個人身後都是一堆的利益，他們就會或者自己出面，或者讓其他人出面，去勸諫你、阻撓你，甚至制造事端，總之改革的前路將會有無窮無盡的障礙，皇族本身則又是最大的既得利益團體，即便成了皇帝，也將身不由己……我說的有些模糊，你能理解吧？”

“嗯，可以聯想到。”

“而這方面，你的確將比我有優勢，因為你是貧民出身，沒有那麼多的心理包袱和親情絆連。”

“所以，你要放棄明天的決鬥嗎？”

“呵呵，你想多了。”

兩人相互笑了起來，氛圍輕鬆，這讓後方的賽茜莉婭震撼。

這兩個兄弟即便曾合作過，但像今天這樣談笑自若，還是頭一遭。

“可是，”七皇子表情又陰鬱下來，“即便是明天你或者我勝出了，而敗掉的另一方心甘情願接受結果，於你我雙方的理想，依舊是很遙遠的事。”

“怎麼說？”

“父皇年事雖不低了，但依舊身體康健，他繼續任皇帝，至少還可有20年之久，而在這20年之內，你我依舊僅是皇子，日常如何去做，還要靠著父皇的拘束，你可否想得到，20年後，在父皇制約下，你我今日的所謂理想將不復存在，變成一張從未去繪畫過的白紙，你我那時將都平庸化，鬥志不存。”

“我明白。”

“而即便父皇大度，在短期內就將皇位正式傳於你或我，以父皇的秉性，他是不會放棄在幕後操控一切的，雙方將理念衝突，新皇的種種施政將遭到掣肘，你我之間的矛盾，將變成新皇帝和守舊勢力之間的對峙戰，而父皇必定站臺舊勢力，這個皇位將形同虛設，甚至被完全架空。”

“這些涉及到朝中的事，你的確想得比我深遠，那麼，你有什麼建議呢？”雲鴆問。

“我的建議就是……雲鴆，我們第二次合作吧！”

七皇子忽然停下，轉身看著雲鴆，目光灼灼，語氣堅定不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