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清風與張煥之都沒有受什麼外傷，所以幾人只待不戒和尚去醫館包紮傷口之後，就上路了。

藍彩蝶有些不解，她發現，他們前行的方向，沒有改變，詢問之下，才知依然要去藥王谷。並且楊清風神色嚴肅，顯然是有要事，她也不好多問。

一路上藍彩蝶雖然沒有再問是為何，但卻在心中悄悄為楊清風擔憂。她覺得楊清風不是壞人，但從他口中卻又聽到他殺了自己的哥哥，若是此行的目的地是藥王谷，並且是找他父親有事的話，在知道這件事之後，父親會不會對他怎樣。

本該無憂無慮的人，此時多了這許多心思，愁容都爬上了眉梢。

不戒和尚是個粗人，不是太懂得怎樣與人交流，只見藍彩蝶這樣，他也難受，但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得假裝修煉，閉目養神。

張煥之與之前有了些微不同，此時他看楊清風的目光都有變化。

雖然不戒和尚沒說，但莫長空的內功他熟悉無比，所以在醒來之後感受到體內殘留的一縷氣息，就知道是他了。

楊清風那陰寒霸道的內力，實在讓他記憶猶新。若不是莫長空出手，他都不知道自己還要多久才能醒來。在他看來，這內功儘管還未入魔道，但也相去不遠了，一路上他趕馬前行，卻也在盤算著該如何與楊清風說這事，並詢問他功法事情。以楊清風一流的修為，只要改個相近的功法，並不難扭轉。

馬車沿著官道一路奔行，兩日過去，疲態漸露。

讓馬兒休息之時，趁著藍彩蝶督促不戒和尚去醫館換藥之時，張煥之終於找到了這個機會。

楊清風正在拾草料喂馬，張煥之在車頭喝著小酒，若無其事地問道：“你二人這打鬥著實精彩，但我卻有些好奇，他修煉少林無上絕學易筋經和金剛經，你是修煉何種功法，竟然能和他抗衡。”

功法其實是很隱秘的東西，因為知曉功法，便可找尋剋制的辦法，大門大派的功法廣為人知，沒有辦法，但一些高等不外傳的功法只供少數人修煉，根本不會流傳出去，所以這般詢問在江湖上並不多見，但張煥之知道，楊清風一定不會在乎這樣的問題。

因為，楊清風不會怕。

楊清風又拾了一把草料送到馬兒嘴邊，待它捲進嘴裡之後，才道：“家傳功法。”

“家傳功法？”張煥之躊躇一下，想好措辭之後，才道，“我記得年輕時與你雲遊天下的父母相遇，你父親楊保義內功偏陽剛，你母親王玲兒也是女中豪傑，修煉的更是比你父親更純淨的陽剛功法。而你所用的卻顯陰寒霸道，怎的與他們的不太相同，難不成是這其中出了些什麼岔子？”

楊清風手上停了一下，他聽出了張煥之詢問的意思，但卻也並未有過多看法。正邪一念，他本就不是什麼好人，也不期盼別人覺得他是什麼好人，所以對功法這件事倒沒什麼看法。

“雖是祖傳功法，家父的身體卻不合適修煉，遂修煉的是從別家學來的功法。”

“這麼說，那把刀，便是家傳的刀了。”

“是。”

這般一解釋，張煥之便知曉了，卻也更不解了。

大名楊氏，雖不是什麼名門望族，但卻也小有名氣，在地方那是叫得上名號的，楊清風的父親楊保義更是廣交英雄好漢，武功雖不高強，但與如今的江湖頂尖高手都是有些關係，卻不曾想會遭此劫難。

此事背後，定有蹊蹺。

“此功法頗為陰寒霸道，恐對心性不利，若是將來有機會，我與你尋一適合的高等功法，你是否願換？”

張煥之放下酒杯，沉聲詢問道。他自從前就這般，彷彿這世上都沒有自己的事，全是他人的事，別人的事儼然已成了自己的事。活著，也是在為別人活著。但這好像也正是他活著的樂趣，除了那件事，他找不到更多活著的追求了。除了那件。

“家傳之物，不敢忘。”

楊清風又開始給馬兒餵食起來，而張煥之也不再多言。藍彩蝶一臉春光地抱著不戒和尚的手向這邊走來，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馬車繼續前行，向藥王谷的方向。

楊清風坐著車頭，坐在趕車的張煥之的旁邊。他從未問這摳腳大漢為什麼要幫自己，不是因為麻煩，而是因為有些人做有些事，理由不一定要別人知道，或許牽扯的事情太多，或許只是一個念頭，但無疑，不問還是最好的。

他只捏著詭刀，昂著頭，看著江河山川不斷倒退遠去，看著遠處略顯陰沉的天空。

王檀應該已經到了，只不知如何了。

此行前去，他只是個刀客，也不知那藥王谷谷主藍師會不會聽他的話，但無論如何，只要藍師能答應救王檀性命，他可以做任何事，是的，任何事。

人多，本該熱鬧，但一路上活潑如藍彩蝶都沒有多少話，氣氛頗為沉悶。不過還好，楊清風本就是個安靜的人，不戒和尚和張煥之有酒喝倒也無所謂，所以最苦的還是藍彩蝶。

小姑娘見三人面色各不相同，不知怎的也就跟著安靜下去，支著下巴，一直揭著窗簾，看著窗外鳥語花香，男耕女織。雖然看了一路，卻也不怎嫌無聊，倒也能忍耐得下。

但無論這馬車再是做得好，始終也是顛簸，久了，屁股都是生痛。藍彩蝶一覺醒來，不戒和尚已不在車內，她身上蓋著不戒和尚的衣物，雖不冷，卻是全身僵痛，站起身來差點摔倒下去。勉力走到車頭，好不容易在那堆瓶瓶罐罐裡面找到落腳點，踩踏上去，再抬眼時藍彩蝶已是驚訝得小嘴微張。

星夜奔襲，一覺醒來，已不見一馬平川，幽冷的月光之下，叢山峻嶺聳立在四面八方，彷彿那遮天巨獸的血盆大口將他們吞噬進去了一般，讓人在這種情況下有種別樣渺小感。

這樣來看，想來已是到了荊州，巴蜀應該不遠了。

“再個睡一兩日就到了，藥王谷是個好地方，風景秀麗，酒也不錯，到了便可以好好休息一番了。”

張煥之感受到藍彩蝶出來，呵呵笑了起來。

藍彩蝶微笑點頭，但之前心中擔心的想法此時更加重了起來。看了楊清風一眼，卻見對方在閉目養神，像是對這件事根本不在意，才算讓她稍微平靜不少，才想起不戒和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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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你們知不知道，不戒哥哥去哪了？”

“他說車內悶得慌，遊山玩水去了，想來不需多久便會回來了。”

張煥之這般說著，只見右側山間便蹦出一人來，在錯亂的山石林木間不斷騰躍，馬車行得快，他跳得也不慢，竟是隱隱與馬車一個速度。藍彩蝶定睛一看，可不是人高馬大的不戒和尚麼，見到本人，她是安心了些，卻也開始羨慕起來，這般在山林間飛走，想來又別有一番趣味，只可惜她不會武功。

“不戒哥哥！”

“不戒哥哥——”

她呼喊。

他轉頭。

“我也想試試看。”

……

山間飛走確實有趣得多，關鍵是和坐馬車不一樣，被人抱在懷中不會累，不戒和尚也不會喊累，只是懷中人身上傳來的隱隱幽香讓他在奔走之時，大臉都止不住的紅。藍彩蝶才不管，她只管依偎著，感受著這厚實的胸膛，看這流連的山川美景。

楊清風坐在車頭閉目養神，張煥之喝著小酒趕著馬車，就這般，時間過得飛快。

又過兩日，山勢逐漸平緩，已是到了巴蜀，不戒和尚早已在車內熟睡，藍彩蝶還依偎在他懷裡。

又過半日，蒼翠的山色已變得或粉或白。

辛夷花。

藥王谷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