嵊州城地處靈洲中段偏南方向，乃是南北交通樞紐之地。每日往來商賈、車馬不知凡幾。

比起之前何青魚所去的那座城池，嵊州城繁華了不知多少。

從嵊州城往東南兩千餘裡，便是紫陽宗所在地界。

在回宗之前，何青魚帶著楊揚和知蟬來到這座繁華城市，自然是有其原因的。

何青魚似乎很熟悉這裡。

帶著楊揚和知蟬從偏僻的地方走出之後，沿著街道行走，轉過了幾個街口，他們便來到了一家地處繁華地段，名為“歡謔居”的酒樓。

在這午後、斜陽偏西的時分，酒樓裡也是人滿為患。

何青魚徑自走了進去，楊揚和知蟬趕緊跟上。

酒樓的跑堂趕緊上來殷勤招呼，“幾位爺，上邊請……”

何青魚沒有做什麼表示，徑直向著酒樓的頂層走去。而後，何青魚徑直向著頂層位置最靠內的隔間走去。

跑堂急忙道：“爺，那間有人。”

何青魚說道：“我認識那人。”

酒樓的跑堂一愣，想起隔間裡那明豔動人的女子，總覺得何青魚肯定是弄錯了。正想解釋幾句，但何青魚已經帶著楊揚和知蟬走了進去。

酒樓的跑堂急了，想到他們對客人的唐突，正打算過去阻止。卻聽裡邊傳來了女子平靜的聲音，“你怎麼來了？”

真認識？

酒樓的跑堂微微一愣，但還是很快趕緊去，進去詢問客人要些什麼，順帶偷偷打量了那好看的女子幾眼，這才匆匆離開去忙碌去了。

何青魚要了幾壇桂花釀，自動忽略了楊揚，給知蟬要了些吃的，然後他的目光落到了這女子身上。“今日喝盡興，也該回宗了，師妹。”

眼前之人赫然是清溪谷執掌蓮心。

蓮心那如明湖秋水的眸子在楊揚身上看了看，又轉到了知蟬身上，她讚道：“小家夥長得真好看，師兄新收的弟子嗎？”

知蟬有些不知所措。

何青魚想起這些天的際遇，神情複雜。他不回應，只是拿起桌上的酒罈倒了一杯，一飲而盡。

蓮心對何青魚的舉動頗為不滿，怒道：“你怎麼搶我酒喝？”

聽到蓮心的話，何青魚倒是十分淡然，他道：“那我的銀子你何時還來……”

“師兄你喝，儘管喝……”蓮心在這一句話的威脅下，露出了一個皮笑肉不笑的笑容，隨後又忍不住低聲呢喃了一聲，“也不怕喝死你……”

何青魚對此充耳不聞。

知蟬挨近了楊揚一些，小聲問道：“師兄，這個漂亮姐姐是誰呀？”

楊揚小聲道：“叫師叔就是了。”

“哦。原來不是姐姐，是嬸嬸……”

蓮心：“……”

何青魚忍不住笑了。

楊揚憋不住，也笑了出聲。

對何青魚搶酒的行為，蓮心沒底氣阻止，但聽到楊揚的笑聲，蓮心心頭的惱怒倒是有了發洩的地方。她對楊揚笑道：“小師侄身上的傷，看來已經痊癒了呢……恢復得這麼快，他們下手似乎不是很重嘛……”

本來楊揚覺得他應該是來看戲的，看師父和師叔相互明爭暗鬥。可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竟成功躺槍了，被美女師叔揭了黑歷史，這讓楊揚不由有些鬱悶。

楊揚尷尬回道：“師叔說笑了。”

蓮心卻只是道：“沒說笑啊小師侄，當時我其實也想揍你的。”

楊揚：“……”

楊揚更加鬱悶了，在這麼被調戲下去，楊揚覺得之後就將演變成美女師叔當眾毆打他了。楊揚拿這美女師叔沒有辦法，最終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師父。

然而，何青魚彷彿沒注意到楊揚的求助一般，獨自一人在一杯接一杯的喝酒。

見到楊揚的小動作，蓮心倒是更愉快了，她說道：“小師侄，如果師叔說現在想揍你，你願不願意讓師叔揍一下？”

楊揚覺得這是一句廢話，誰沒事願意被人揍的，就算你是美女也沒有這樣的特權。楊揚吐出一個“呵呵”聊做回應。

這天還是聊死算了。

蓮心擠兌了楊揚一陣，心情似乎好了些，她沒有真的動手，只是奪過何青魚手中的酒罈，給自己倒了一杯，將杯中酒一口喝了下去。

她勻稱修長的手指捏著酒杯，仰起白玉一般的脖頸，動作沒有女子的輕柔婉約，反而顯出了幾分瀟灑自在。那精緻的面容，在這樣的瀟灑自在中，竟是顯出了別樣的魅力。

喝了一杯，蓮心這才又笑著看向楊揚，“小師侄喝嗎？我挺喜歡這的桂花釀，喝了好多年。不如你喝一杯，我饒你一次？”

楊揚苦著臉，在喝過許多靈釀之後，再喝凡間的酒，他實在提不起什麼興致來。

儘管楊揚對這些酒敬謝不敏，不過為了自身安全著想，他還是倒了一杯，一口喝下。

一杯桂花釀下肚，很奇怪的是楊揚並沒有覺得這酒很難喝。雖然比起他喝的那些靈釀來，這酒確實十分寡淡無味，但很奇怪的是，在品咂之時，楊揚卻感覺口齒之中有股淡淡的芬芳在縈迴。

那是一種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覺……

陌生是因為他從前從未喝過，熟悉……他說不上來為什麼。

蓮心單手拄著下巴，看向楊揚，笑靨如花。隨即，蓮心吐氣如蘭的問道：“這酒如何？小師侄？”

她的笑像是在嘲弄楊揚愁眉苦臉的模樣，可眼神卻出賣了她，蓮心眼中的焦點並不在楊揚身上，反而像是看向了楊揚身後，看向了遙遠的地方，追憶著更加遙遠的記憶……

何青魚喝酒的動作頓了頓，似乎也勾起了一些回憶。

在宗門中他們或許喜怒不形於色，可在凡俗之中，聽著酒樓中的喧囂，聽著街道上的鼎沸，他們久違的凡心無端蠢動。

——

【電急流光，天生薄命，有淚如潮。勉為歡謔，到底總無聊。欲譜頻年離恨，言已盡、恨未曾消。憑誰把，一天愁緒，按出瓊蕭。

往事水迢迢，窗前月、幾番空照魂銷。舊歡新夢，雁齒小紅橋。最是燒燈時候，宜春髻、酒暖蒲萄。淒涼煞，五枝青玉，風雨飄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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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酒氣上湧，大概是一種奇怪的情緒在作祟，又大概是有什麼深層的記憶從頭腦中萌生出來，無法抑制。反正那一刻，看著拄著腦袋，陷入某種追憶的蓮心，楊揚沒有忍住，他伸出了手。

楊揚伸出的手搭在了蓮心頭上，輕輕撫摸。

然後，猛然回神的楊揚愣住了。

蓮心愣住了。

何青魚也愣住了。

一股深層的，恐怖的，狂躁的暗流，這一剎那在場中醞釀。

場中只有感覺到氣氛不對的知蟬，在瑟瑟發抖。

楊揚強裝鎮定的收回了手，徒勞的解釋，“如果我說是手自己動的，不知道師叔會不會相信啊……哈哈、哈哈……”

“剁了吧。”蓮心說道。

PS:昨天沒注意。謝謝讀者姥爺的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