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白業早就已經不僅僅是他的問題,而是我們所有人的問題了。”宵若夢說,聲音有些飄忽,卻透著一股子的執拗與堅定,“從她在學校裡針對我們時起。”
洪夢昊沒有說話。
宵若夢所說的一切正是她在進入這棟教學樓前對徐浩之所說的。
但她沒想到會在這時在這裡聽見一模一樣的話,她看著宵若夢,心裡還記著她方才溼潤的眼睛。
她已經恢復過來了嗎?又或者她只是想要將自己的注意力轉移以忘記剛剛的事?
無論如何,洪夢昊都不可能知道答案,她可沒法打碎宵若夢的心去裡頭看個究竟——所以,既然宵若夢打算表現成這樣,她唯有相信她展露出的事。
“是的。”於是她答,“所以我們絕對不能讓他一個人去面對桃白業。”
手電筒在手中轉動,她注視著那光芒下光禿禿的水泥地。
那裡什麼都沒有,正是因此,她才看著那裡,讓自己的注意力不被視線所分散。
“更何況,他要面對的是桃白業。”她冷靜地說道,“從小時候起,他就沒辦法拒絕她。”
“從小時候起嗎……”宵若夢喃喃念道著那個詞,“還真是、相當漫長的時間啊。”
“是啊。”洪夢昊嘗試著讓自己笑了一下,“但他試著去改變了。”
——從拿桃白業沒辦法、聽從她的話,到去質疑她、拒絕她留在身邊。
事情有爆發的奇點。
“是因為你,小夢。”洪夢昊說道,“因為你出現了。”
所以,那兩個人之間才有了裂痕。
宵若夢沒有答話,洪夢昊說不準她是不是在看著自己,她沒有感覺到目光,卻偏偏有種在被注視著的感覺。
“如果不是你,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這種話她沒有說,她不想讓自己的言詞聽起來像是在責難,因為這並不是件壞事,它是推動事情進一步向著目標演進的必然節點。
“因為是你。”所以她說,“正因為是你。”
“‘你知道她發生了什麼,若非如此……我也不會參與這個遊戲。’”
關於窗戶上那些文字的記憶在腦海中浮現。
那時的她正盡全力趕往宵若夢的所在地。
“‘我當然知道!’”作家的字跡看起來格外激動,“‘這個故事……從一開始就是為了……’”
“‘所以……這個故事,一定……’”
從那時起,她就已經知道了一些答案,它們像契合的齒輪一樣咬合上她先前的種種念想。
洪夢昊垂下頭,露出一抹苦笑。
當時將這些話傳遞給她的黑影已經消失不見,她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她願意往好的方面想,那就是它們終於已經找到方法離開這裡。
而,既然它們終於能夠離開,那就意味著屋子本身力量的減弱——這也正是先前它們能夠破窗而出的理由——而桃白業的力量又與這屋子直接相關。
所以,她能夠推斷出,一定是徐浩之那裡發生了什麼,才讓狀況有了轉變。
她把自己的推想告訴了身邊的女孩兒,而後說道:“只要你在,徐浩之就不會忘記自己是來做什麼的。”
宵若夢繼續沉默不語。
洪夢昊將手電的光芒移了過去,沒有中斷話題:“你不覺得嗎?自從你們從那個螺旋樓梯上來後,都有些奇怪。”
她們沉默了一會兒,而後宵若夢點了點頭:“多多少少。”
“我還以為你們都沒有察覺呢……”
“在當時是的,但在後來想想,總覺得那時總有一股勁不知從哪冒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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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洪夢昊喃喃著,又說了一次,“是嗎,也是啊。”
“你想到什麼了?”
“以前徐浩之曾經說過,這屋子會讓人的情緒擴大化。”她說,“桃白業就是那樣,還有……”
還有齊念秋。
很長一段時間沒人說話。
——宵若夢之所以會輕而易舉地跟隨齊念秋離開,是不是也是因為這點呢?
洪夢昊想,而她自己,在那螺旋樓梯上,心裡唯一想的,是這屋子到底是什麼。
一念足以改變很多。
那些黑色的影子,或許就是因此才來幫助她的吧。
她輕輕咬咬牙,一下子站起身。
“走吧。”她扭頭看向宵若夢,“我們去找他。”
去把這個故事完結。
然後讓這棟廢屋,徹徹底底地消失在他們的世界中。
她向宵若夢伸出了手。
仍坐在地上的女孩兒注視著那只伸來的手,目光在手電的光芒間閃動。
“嗯。”她說,握住了洪夢昊的手。
她們的手掌都很柔軟,相互依偎了一會兒,充滿了彼此的體溫。
溫度在身體間傳遞,洪夢昊不由自主地把手握得更緊了。
“別放開了。”她說道,“再走散……可就不好了。”
但其實,她並不認為現在的桃白業會有心思理睬她們。
就像他們各自被加強了心緒般,桃白業從一開始就只在乎徐浩之一個人,這一點,即便她回到了廢屋中也不會改變。
宵若夢看著她,忽地輕輕笑了。
那笑容很美,卻也相當短促,如同天空中綻放的煙花般。
“當時,何必把繩子解下呢?”她說。
“哈哈……”洪夢昊不由得也笑了,“是啊。”
他們還真是做了許多相當無意義的事。
手電的光芒向著四周掃過,空無一物、不斷延伸的教室與走廊,能威脅、驚嚇到她們的東西都已經不在了。
那麼,剩下唯一的問題——
“要怎麼去那裡?”宵若夢忽地問道,像是知曉了她內心的想法一般,“按理來說,桃白業所在的地方,應該就是……”
她屍體所在的位置。
辦公室。
洪夢昊抿了抿唇。
她知道他們做了許多無意義的事,但現在,她所做的事絕對擁有它的意義。
先前曾被她用來在玻璃上書寫的手指再度被咬破,她忍著灼心的痛楚,在玻璃上寫著:
“在她們身前,走廊不斷地延伸著——但是,當她們一直向前走去,道路漸漸改變:她們開始看得到盡頭。
而盡頭,就是辦公室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