淵龍宗，百草園。

金絮還在飄，絲絲點點的在天空中飛舞，時而停下來，化為屋頂上的金珠。又或者被調皮的少男少女用布袋捕了去，就像在夜裡捕螢火蟲那樣。初入仙途的人不明白神河異景的利害關係，只覺得這是人間仙境，滿腦子的震撼與快活。

藥地中央有一片內湖，湖中是一座只夠容納十人的小島，此時島上有椅有桌，還有一個白衣勝雪的女人。百草園是歐陽燦的住所，藥地這種重要的地方除了她，便只有她唯一的徒弟能隨意走動了。

林妙語安靜的坐著，左手輕撫畫紙，右手執筆，凝視著金絮的目光充滿溫柔。因為她知道，只有溫柔的去觀察，才能讓筆下的美景也溫柔起來。她沒有在畫紙上佈局，也沒有先勾勒出輪廓，而是隨性的去寫意那些金絮，只覺得內心的情緒都發洩在了畫紙上。當一幅畫快要成型的時候，她卻又忽然在想：“如果是你，你又會如何在紙上表現這些金絮呢？”

她想的你，自然是那個在梅樹下畫她的人。

“如此美景，若能躍然紙上，的確不算是一件浪費時間的事。”

聽見身後傳來的聲音，林妙語連忙站起來，轉身行禮：“師父，是徒兒慵懶了。”

歐陽燦腳尖一點，整個人如同一片落葉般飄落到了小島上，圍著桌子走了一圈，欣賞著林妙語作的畫。

“好畫。”她臉上沒有情緒，又朝林妙語望去，見林妙語一身白衣，顯得素雅而純潔，無論是領角還是袖口，都潔白如雪，非常乾淨，不由得心情舒暢了些。

“從來到百草園的那天起，你在修行上就沒有懈怠過，我知道你是個很刻苦的人。”歐陽燦又朝桌面上望去，看著畫紙上那些金絮說道：“你作畫不是為了偷懶讓自己放鬆，而是心裡有思念吧？”

林妙語低著頭，沉默不語。

歐陽燦卻少有的微微一笑，道：“師父也是過來人，哪能不懂少女心思？神河仙景，百年難遇，漫天金絮，豈不是很適合男女相擁著說些情話？”

“師父……”被歐陽燦如此直白的說透，林妙語頓時脹紅了臉。

歐陽燦湊近林妙語，問道：“想見他？”

林妙語沒有猶豫，點了點頭。

“我會給你時間。”歐陽燦雙手負後，臉上又恢復了那種冷漠的表情：“現在讓我看看你這些天修煉的怎樣了。”

林妙語這才小心翼翼的將畫筆放好，小步走到了島邊，朝湖面上掃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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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面有荷葉，有青蓮，有外形不一的水草，可遺憾的是，還有已經枯萎的荷花。

也沒見林妙語做出什麼大動作，她左手貼在小腹上，抬起右手，像是給湖裡的魚兒餵食般右手輕揚，一道由綠色光點形成的密密麻麻的光芒就這樣被她灑了出去。隨著她這個動作，原本正在半空中飛翔的幾隻小鳥兒忽然落下，停在她的肩頭。又有一群翩翩飛舞的蝴蝶也飛了過來，圍繞著她飛了幾圈，最後停留在她的頭上。有魚兒躍出湖面，快活的翻騰，似乎也想蹦躂到她的身上去。

那些綠色光芒像是一粒粒希望的種子，落在湖水裡，灑在荷葉上，也進入了那些荷花。

歐陽燦走到林妙語身邊，朝湖中望去，見那荷葉光澤，青蓮飽滿，水草挺拔，枯萎的荷花重新有了色彩，再次獲得了生機。雖是一片小湖，但卻充滿了強烈的生命力。

歐陽燦眼中掠過一絲驚喜，但聲音依然平靜：“春風化雨，萬物回春。”

林妙語側過身，對歐陽燦輕輕施禮。若是尋常人，這樣一動，肩上的鳥兒和頭上的蝴蝶定然會飛走，但林妙語身上的鳥兒和蝴蝶卻依然不肯離去。

歐陽燦也注意到了這個細節，說道：“你是天生的醫者，這是來自靈魂裡的天賦，這些弱小的生命都願意親近你，彷彿和你在一起它們就不會死去。但你現在已是修行者，所以你的第一個目標便是要儘快成為仙醫。”

林妙語疑問：“如何成為仙醫？像師父這樣嗎？”

歐陽燦擺擺頭：“我哪算得上是仙醫，那不過是他們奉承罷了。修仙前兩境，靈啟歸元，雖然只是前兩境，但大部分修仙者一生都在這兩境之內。只有破歸元，入陰陽，才能萬法通神，化靈力為仙力，這時力量才會有質的變化。”

林妙語小聲道：“入陰陽，化靈力為仙力……”

“對，等到靈力轉化為仙力的時候，你就是真正的仙醫了。唯有此，你所掌握的仙術才能發揮出最大的效用。”歐陽燦仰起頭，又將目光落在湖中，道：“就好比以你現在的能力，能讓這片湖重現生機，能讓那些病重的凡人重獲健康，但你能做到起死回生嗎？”

“起死回生！”饒是沉著平靜的林妙語，也忍不住驚呼起來。

歐陽燦怕誤導林妙語，耐心解釋道：“我所說的起死回生，的確是能讓已經死亡的人再生，但對目標也有一些條件。比如死亡時間長短，比如肉體是否還在等等。”見林妙語的神色從驚喜轉而到失落，歐陽燦明白這位徒弟心裡在想什麼，伸出手撫摸著她的頭，繼續道：“你爹爹已經安息了，已成天命。雖然我也知道這世上有逆天而行的秘術，能從九泉之下將亡魂拉回到人間，但這不是仙醫能做的事了，這是鬼道，是邪魔。”

“仙醫能做的事，是能治凡人治不好的病，讓將死之人起死回生，春風化雨，萬物回春。青葉醫聖當年在人魔大戰的戰場上下了一場春雨，頃刻間便讓上萬的修仙者重獲生機。”

歐陽燦加重了語氣，道：“所以不要想著讓那些已經在九泉下安息的人復活，而是要想著保住活著的人，讓邪魔無法玷汙人間，讓正氣長存，讓心愛的人永遠好好的活著，這就是仙醫。仙醫的職責，就是守護，守護這天地間所有你愛的東西。”

“仙醫的職責，就是守護。”林妙語的嘴唇微微顫抖起來，歐陽燦的這句話在她腦海裡久久迴盪。

下一刻，林妙語深吸了口氣，神色堅定了許多，道：“師父，我明白了！”

“嗯。”歐陽燦點了點頭，忽然伸出手，掌心朝上，手指往胸口招了招：“雖然你現在才只是靈啟境，但我相信你有破歸元入陰陽的天賦與勤奮，師父有一件東西要送給你，或許會對你有所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