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鈴音這次堅持的時間還真是破了紀錄。
週四下午沒見她影子，週五一天她都沒來搭理羅修。
轉眼到學院後的第一個週末就來了，羅修四處晃了一圈，才發現新朋友都還沒太熟，而僅剩的老朋友被他得罪了，蕾伊在老師之外顯然還有兼職忙得見不到人……於是大好的週六早晨，他能叫到宿舍陪他一起打遊戲機的，竟然只剩下了一個。
“啊啊……你怎麼不知道減速呢，彎道要減速，這不是自動駕駛的車，你現在是司機，對著螢幕喊拐彎是不管用的。”羅修嚷嚷著對完全不會玩遊戲的沈安琴解釋著遊戲的基本玩法，滿腦子都在懷念之前基地裡女研究員們為了讓他開心主動學習陪他玩的場景。
像眼前這個賽車遊戲，當初在基地那臺機器上，所有賽道的最快紀錄都是他和鈴音的。
“不好意思，我真的不太在行。”沈安琴無奈地笑著，小心地掩飾住跟這麼一個強壯少年單獨在臥室相處的危機感，“我以前都沒玩過類似的東西。”
“小霸王都沒玩過嗎？敲冰塊，超級瑪麗，雪山兄弟，熱血系列，你都沒玩過？”從能拿得動手柄就被寵愛自己的母親買齊了各種玩具，羅修理所當然覺得那應該是普通人家裡的標配，早忘了這東西要真那麼常見為什麼小夥伴們還要吵著來他家。
“沒，我小時候家裡情況不太好。”沈安琴嘆了口氣，把手柄交還給他，“你玩吧，一早起來，不能不吃東西，你想吃點什麼？聽說你飯量很大，食堂阿姨都記住你了，我應該按怎麼樣的量給你準備早餐？午飯的四分之三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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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吃蔥油餅。”羅修伸腳在遊戲機上摁了一下，重啟換存檔，頭也不回地說，“來四張，配一碗豆沫，差不多就夠了。”
“嗯……其實老師宿舍那邊有小廚房，”沈安琴柔聲道，“你不想吃點現做的東西嗎？比食堂的東西更有營養，也更好吃。”
“還是不要了吧，鈴音給我做的東西淡得我都快能嚐出舌頭味兒，我不用健康，我身體不需要更棒了，從七歲到現在感冒都沒得過，我就要大油大辣重口點的。”他開賽車遊戲的時候，身體會跟著裡面拐彎的車做出左右傾倒的動作，看起來格外投入，“還是去食堂買吧，我沒那麼金貴。”
“羅修，”她在坐墊上跪下來，放低到和盤腿的他平視的高度，伸手想要摸摸他的頭髮，但猶豫了一下，還是縮了回來，“老師想給你做頓早餐，你喜歡的口味既然說了，老師按你的要求去做就是。我希望你在這裡能有家的感覺，我希望你能在不需要執行任務的時候感到愉快和舒適。”
正好一場比賽跑完，羅修看著已經被他佔據的成績排名，無聊地伸腳摁開了盤倉，扭頭看著沈安琴，說：“我本來就吃不吃早飯都可以，忙起來一個月每天一頓飯一樣不成問題。”
“可你在家的時候不是這樣。”沈安琴平復了一下內心的緊張，往自己任務的方向，邁出了關鍵的一步，“羅修，我聽說，你……以前在家的時候一向被照顧得很好。”
她儘量迴避了那個被特地提醒過的關鍵詞，媽媽。
“基地警告過你嗎？瞧你那句子彆扭的。”但羅修的敏銳遠超她的預期，微微一笑，就開口道，“你不就是想說，以前我媽媽每天都會為我準備早餐麼。那都是進入基地時候的調查記錄了，沈老師，從我七歲到現在，十年了。你也覺得，我一直停留在那時候，沒有長大一點嗎？”
那個“也”字讓沈安琴皺起了眉，但她知道這個看起來帥氣陽光的少年心裡其實有著最好不要觸到的黑暗……其實她認為，每個覺醒者都有，這在像她這樣的研究員心中已經悄悄成為了共識。
“這和那些無關，羅修，今天有任務，所以我希望你能以比較輕鬆愉快的狀態出發。”她定了定神，柔聲說道，“任務很可能需要在野外過夜，回來就是明天了。中午之前就會要求集合，我就這個給你做頓飯的機會了。”
“好吧好吧，你拿手什麼就做什麼，不過要多放辣椒。最好是那種油炒的，幹的，一層紅油香得不行的那種，老牛肉麵館子裡常見的，你那兒有嗎？”他似乎來了興致，放下手柄就抬著頭問。
看那表情，真是像極了一個孩子。
沈安琴忍著心裡微微的刺痛，柔聲道：“好，我一定幫你弄到。你喜歡吃什麼主食？”
“蔥油餅……好吧好吧，就煮碗麵吧，我知道你的小廚房也沒有炸鍋。”
羅修壓根沒問任務的事情。
因為和覺醒者有關的任務其實只有一種，根本不需要問。
那就是解決變異者。
那麼，他需要做的，就是等候安排，戰鬥，收工，休息。
簡單至極。
將近四年了，他早已經習慣。
他也必須習慣。
等了大概半個小時左右，沈安琴小心翼翼地拎著一個飯籃開門走了進來。
裡面的東西很簡單，三碗雞蛋面，蔥花熗鍋，撒了香噴噴的油辣子，一大盤炒筍絲，裡面摻著小小的肉丁，看色澤和紋理，不像是昂貴的家畜，倒更像是這兩年正在各地大肆推廣的狂獸食用計劃產物。
在亞東區，狂獸這瘋狂增殖的玩意本來就該當作肉蛋供應源的一部分。
碗是兩大一小，端出來擺放到桌上後，沈安琴在小碗旁邊坐下，才柔聲叫他，“羅修，先暫停，別玩了，來吃東西吧。”
一股彷彿被塵封已久的微妙酸楚湧了上來，羅修皺了皺眉，抬手在自己臉上輕輕拍了一巴掌，直接關掉遊戲機，起身走了出來。
這頓飯他吃得很慢，咀嚼得很認真，很細緻，以至於第二碗面都坨成了一團。
“我沒想到你吃這麼慢，該留在鍋裡這會兒再盛的。”看他一筷子插起了一個半球，沈安琴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是不合你口味嗎？”
“不。”羅修撇了撇嘴，“好吃。”
擠出一個和平時不同的微笑，他在那坨面上狠狠咬了一口，含糊地說：“我都不捨得太快吃完了。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