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夜深人靜，佐田鈴音賴在屋裡留宿失敗依依不捨上樓離開，羅修走到彎腰為他收拾床鋪的沈安琴後面，在一個頗為曖昧的距離站定，望著她輕聲問：“沈老師，就剩下你和我了。”

沈安琴掖平最後一個床單角，就那麼轉身坐在床邊，微笑著說：“我也馬上要回去休息了。”

羅修搖了搖頭，伸手關上了臥室的門。

沈安琴的眼中閃過一絲慌張，柔聲說：“修修，你這是做什麼？”

羅修沒有說話，而是非常迅速地在屋裡上下左右仔細檢查了一遍，連燈罩、床底都沒有放過，最後，什麼都沒找到，才起身輕聲問：“屋子裡沒有監聽裝置吧？”

沈安琴一下松了口氣，笑道：“說什麼呢，這是你的住處，就算在基地，也沒人敢給你住處安裝那樣的東西啊。”

“那就好。”

因為這句話，她一下子又緊張起來，手不自覺就握成了拳，“修修，你……什麼意思啊？”

“我想知道，我被帶走後，他們到底對沈老師你做了什麼。”羅修帶著明顯已經剋制不住的怒氣，沉聲說道。

“就是一些調查，我去探望你的時候，不是都告訴過你了麼。”

“我不相信。”羅修繃著臉，心底醞釀已久的風暴電閃雷鳴。

“修修，我騙你這個做什麼，基地真的沒做什麼其他的事情，大家都是同事，哪會那麼過分。真的就只是調查而已。”

他的臉色更加陰沉，“他們沒有禁止你做什麼事？”

沈安琴心裡一顫，不自覺躲開了他的視線，輕聲說：“沒、沒有啊，我平常也沒什麼事情可被禁止的吧。”

“那、你、為、什、麼、這、麼、久、都、不、去、看、我！”羅修壓抑著音量，但額角的青筋都凸了起來，真真正正一字一句低吼道，“你收拾的時候，有人發消息找你，我不小心看了一眼你的手機，你跟基地的通訊系統正好開著。為什麼從那次見我之後，你一次去探望我的申請都沒有提交過！”

“修修，偷看老師的手機，是不對的。”沈安琴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儘量冷靜地說。

她清楚得很，面前站著的，是一個在她面前袒露過脆弱，產生了依賴，正在將心理最大的陰影一點點投射到她身上，在緩緩消解的，十七歲的強壯少年。

如果把握不當分寸，今晚，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

而一旦發生了什麼不合適的事，她工作中最重要的部分，就將宣告失敗，雙向的，徹底的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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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呢？”羅修瞪著她，“你就只有這個要說嗎？”

“修修，老師總去看你的話……鈴音會不開心的。”

“那有什麼關係？”這個藉口顯然糟糕透了，他的口吻更加惡劣，“鈴音不就是你們安排給我的提升工具麼，她因為你不開心，基地不是更開心？”

“可老師知道，那樣你會不開心。你已經……不忍心看鈴音真的受傷了，對不對？”

羅修搖了搖頭，“你說得沒錯，我……現在是只願意讓她吃點無關緊要的小醋。可我也知道，這絕對不是主要原因。鈴音的敵意都在林夢語、蘇湘瞳和蔣靈她們身上，連蓮見櫻的醋都不怎麼吃。怎麼會因為你而特別難過？”

“那……可能是老師多心了吧。而且，老師也很忙啊。”沈安琴站起來，走到了靠近門口的地方，柔聲說，“修修，老師和蔡院長，是同一個戰線的研究員，這一點，你應該已經猜到了吧？”

“我知道，你和蕾伊也是一夥的。這不重要，無所謂，我知道你是真的關心我，沒把我當成保護世界的工具。”羅修用有些陰鬱的口氣緩緩道，“我從七歲那年開始，被各種各樣的人以保護為藉口照顧了兩年多，我能分清誰是真對我好，誰僅僅是在工作。”

就是這種時候那充滿傷痕的眼神，讓沈安琴無法剋制地感到心疼，讓她的感情也不自覺的偏離了工作的軌道。

她走近羅修，拉起了他的手，合在自己掌心，“修修，你既然知道，老師是真心希望你好，那你為什麼還要生老師的氣？”

“我沒有在生你的氣。我在生那些不讓你來看我的人的氣。你如果不告訴我，我就自己去查。不管那是誰，我一定要讓他好看！”

“沒有那麼個人。”沈安琴張開雙臂抱住了他高大的身軀，好掩飾自己已經快要控制不住的表情，“修修，老師愛你，就像媽媽愛自己的孩子一樣。所以老師……不想讓基地誤會。這次基地裡一直有些人，用不好的猜測來攻擊老師和你的關係，這讓……蔡院長他們很被動，老師的使命是照顧好你，教你領會你這個年紀的男生正常生活、上學的快樂。老師沒有打算當你的情人，這種誤會，有必要進行澄清。”

“你不是我媽媽。”羅修再次說出了這句話，“如果你因為這種無聊的事情對我保持距離，那，從今以後我就叫你安琴，我也不會再把你當成老師。”

沈安琴放開手，退開兩步，她意識到，這段時間的刻意迴避，竟然起到了反作用。

不僅她的感情沒能成功徹底壓制下去，羅修的心思，也因為骨子裡的叛逆和倔強變得更加強烈。

“我……只是打個比方。”她定了定神，“修修，老師的意思是，不希望自己對你的感情，被人利用並汙名化。這是對老師的不尊重。我還是單身，你也不希望老師因為你，以後出去都被人指指點點吧？”

“有什麼好指指點點的？”羅修不屑一顧地說，“現在男人比例這麼低，交好幾個女朋友的滿街都是，年齡身份什麼的還有幾個人在乎？”

“可是老師在乎。”沈安琴低下頭，輕聲說，“老師是很要面子的人，而且，事實就是事實，把一種感情扭曲成另一種，這是不對的。”

“我不覺得是另一種。”羅修緩緩說道，跟著，突然一把抱住她，把她用力壓制在了床上。

她驚慌失措地瞪圓眼睛。

她清楚地看到了，少年眼裡的火，正在熊熊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