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秦媛家的門的時候,很意外,秦媛坐在客廳裡,正在抽菸,這一次她沒穿什麼誘惑類的衣服,而是把身上裹得緊緊的,頭髮被浴巾包裹起來,露出一張清白乾淨的臉,沒有化妝,反而更讓人舒服。
“沒睡?”胡力站在門口站口問。
秦媛夾著煙卷,抬頭靜靜地看著他,似乎在打量,又似乎在審視。
“你還沒睡呢?”胡力忽然有些坐立不安,雖然是秦媛強烈要求他到這裡住,然而此時秦媛的態度,卻讓他覺得自己跑來是個錯誤,儘管,自己是有目的的。
秦媛搖了搖頭,似乎看出了胡力的拘束,指了指對面的沙發:“坐。”
胡力籲了口氣,走到對面的沙發上坐下。
秦媛則緊緊盯著他,似乎要從他身上看出什麼來,當她看到胡力那端正而拘束的坐姿時,忽然笑了笑。
“怎麼了?”胡力坐下來,正好看到秦媛的笑意。
秦媛搖頭,眼眸裡又那種似笑非笑,捉摸不透的表情,指了指桌子上的煙盒:“要不要抽菸?”
“我不抽菸。”胡力搖頭,不僅如此,還竭力避開秦媛吹過來的眼圈。
“哦,你不抽菸,不喝酒,不近女色,這跟和尚有啥區別?”秦媛嗤嗤地笑。
這樣的話,滬成也說過,不過滬成是惡意的譏諷,而秦媛卻……
胡力看了看秦媛那張滄桑而疲憊的臉,她是在笑,但是笑得好像有些慘兮兮的,胡力最受不了這個,猶豫了下,老實回答:“我只不過是個保安,抽菸喝酒很費錢。”
“你喜歡錢?”秦媛似乎有些吃驚。
“不是。”胡力搖頭,認真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就是沒慾望,感覺不規律,不秩序,不喜歡這樣的,喜歡清清白白乾乾淨淨的那種生活方式,所以……就是這樣。”
“哦。”秦媛長長地“哦”了一聲:“懂了,精神潔癖。”
胡力一怔,忽然覺得形容得有些像,不由笑。
秦媛盯著他的笑容,忽然伸出手,似乎要撫摸他的臉,卻猛地放下,別過頭,猛地抽了幾口煙:“你是個好看的男人呢,你知道,現在是男色消費時代,什麼小鮮肉都大行其道,很賺錢的……哦,當然,你這樣的人,自然不屑於的。”
胡力果然有些生氣,皺了皺眉。
“好吧。”秦媛轉過頭來,認真盯著胡力道:“你這是值夜班回來了嗎?”
胡力點頭:“你沒睡?”
秦媛點頭:“睡不著。習慣了。”
胡力想了想:“睡眠不太好嗎?”
秦媛似乎又要笑,是那種看到小孩子說趣話的那種笑,不過她很快掩飾住了,點頭道:“是,年紀大了,睡眠不好。”
胡力“哦”了一聲,點了點頭,不知該說什麼了。說起來,他似乎沒有跟女人打交道的經歷,他不知道如何跟女人相處,尤其是秦媛這樣的女人。
“其實是虧心事做多了。”秦媛忽然加了一句。
胡力吃了一驚,瞪著眼看著秦媛。
“我這樣的壞女人,不明所以地強迫讓你住進來,你其實很恨我吧?”秦媛笑。
胡力不知道該否認還是承認,低下了頭,訥訥:“也不是。”
“你嫌我這地方髒,精神潔癖嘛,不過我倒是吃驚,你居然又回來了。”秦媛又道。
“我——”胡力忽然覺得無比尷尬,站了起來,可是卻沒有逃之夭夭,這是尷尬地站著,吭哧了半天道:“也不是嫌棄髒,真的沒有。”
“那就是因為實在找不到家,不得已回來了?”秦媛又道。
胡力覺得這個理由很說得過去,拼命點頭。
秦媛揚了揚眉,道:“好吧。”
胡力坐了下來……
……
日子如水而過,這幾日,胡力每次晚上上班,便跟著滬成倒騰董事長的辦公室,聽著他自我陶醉“我若是有這樣一天”之類的胡言亂語,下了班之後,會回到秦媛這裡。
手機短信像是死神逼近的腳步:“離真正死去還有19天”
“18天”
“16天”
……
秦媛有時候會在客廳裡等著他,有時候則在房間裡睡覺,這期間兩人幾乎相敬如賓,她自從認識的那一晚之後,再也沒顯示要勾引的意思,很多時候,更像是認識多年的老朋友,渾身裹得緊緊的浴巾,包著頭,素面朝天,盤著腿坐在沙發上,跟他瞎聊。
其實也沒什麼好談的,不過東一句西一句地瞎扯,胡力漸漸地知道,秦媛出生在農村,家裡很窮,有三個弟弟,她是老大,本來不讓念高中了,是她拼命爭取才有機會上學,最後以縣裡頭第一名考上了大學,上大學時候學習成績也很優秀,年年一等獎學金,曾經在大學裡談了個男朋友云云。
不過後來為什麼到了這個公司,又做了公司董事長的情婦,她一直避而不談,關於公司的事情,她一應不願意提,胡力也不是個多事的,她不說,他也不問,只規規矩矩對坐在沙發對面傾聽。
終於有一天,在死神簡訊警告“10天”的時候,秦媛提起了這件事,她大概是喝多了,醉醺醺地躺在沙發上,在胡力給了她一杯水之後,忽然開口:“我去陪那老頭子了。”
胡力一怔,想了想,才明白秦媛說的是董事長——對於這位董事長,在胡力心裡,一直是讓人敬畏的大人物,他算是市裡頭的首富人物,著名企業家,有權有勢,五十多歲,人很精神,看著也很慈和,經常在媒體上說雞湯,如何白手起家,勵志成才云云。
胡力是小人物,總覺得不會與這位大人物有什麼交集,所以也沒多想,至於秦媛的身份,一直是他十分嫌惡的東西,但如今住在人家家裡,他也覺得不宜多想,只不過沒想到這一日,秦媛主動提起來。
“你可能很好奇我為什麼做了他情婦。”
秦媛喝完水,打著酒嗝:“其實很簡單,也很俗套,就是媽病了,是癌症,三個弟弟要上大學,我當時剛剛進了公司,哪怕掙十年的錢,都還不了這些債,所以沒法子。”
她無奈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