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沒人？

胡力環目四顧，辦公室是一個套間，左側這邊是裡間，關著門，迎面則是一個敞廳，大約有四十多米，寬敞明亮，左邊是一溜的古董架，上面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古董陶器，古董架左側則掛著一把獵槍，對面的辦公桌上的檯燈亮著，電腦也亮著，但是沒人。

他皺了皺眉，走到套間門前，握住把手，推了推。

鎖住了。

滬成藏在裡面了？他三更半夜跑到董事長的辦公室幹嘛？瘋了？還是偷東西？

胡力正想著，忽然，肩頭有人一拍，他猛地轉身一個翻身摔，只聽有人“哎呀”一聲，胡力忙放開那人，退後兩步，道：“滬總。”

地上的人翻過身來，果然是滬成！

他跟胡力彷彿高，跟胡力的五官也有點像，不過神情完全不同，胡力是憨厚的一覽無餘，他則一臉精明，再加上一塵不染的西裝革履，滿身透出現代精英人士的派頭。

此時這位精英正狼狽地爬了起來，搖搖晃晃地扶著頭道：“哎呀，你好大力氣的，胡力。”

胡力皺了皺眉，問：“滬總，你在這兒幹嘛呢？”

滬成不答，只掏出手帕，細心地擦著自己西裝，胡力耐心看著，眸光落在滬成的手上，這位兩隻手居然戴著白手套，腳下還套著鞋套——白手套和鞋套可都是防止落下指紋的，所以……

他來偷東西？

胡力心中浮出疑惑，卻見滬成擦完西裝，把帕子疊好，放在褲兜裡，走到門前，“啪嗒”一聲，關了門，又轉身走到董事長的辦公椅上，一屁股坐下，拿出桌子上的煙盒，抽出一根點上，擺了個十分舒服的姿勢道：“你怎麼發現我的？”

胡力見他做賊做得如此光明長大，未免惱怒：“滬總，這是董事長辦公室，你不方便過來吧？您三更半夜的到這裡來幹嘛？”

滬成彷彿沒聽見似的，吐著菸圈，又努著嘴吹了兩口：“我知道了，你是在監控上看到我的？不過這個時候，一般保安都睡覺了吧？你還真他媽敬業。”

“因為我的職責是抓賊。”胡力怒視著滬成，他還真沒見過這麼囂張的賊！

滬成聽了這話，忽然哈哈大笑：“抓賊，哎吆，我說老胡啊，你以為自己是公安呢，別搞笑了，不過是個保安而已。”

“保安也是有工作職責的。”胡力抱著胸，冷著臉道：“包括把你抓起來，明天交給董事長。”

滬成見他這麼說，揚了揚眉，用菸灰敲著菸灰缸，嘆了口氣道：“好吧，那我就跟你說吧，我不是來偷東西的，你放心。”

“不是來偷東西？那你偷偷摸摸跑到這裡來幹嘛？”胡力哼道：“難不成跑到董事長辦公室來玩？”

“對了。”滬成把手一拍，雙手插在兜裡，走來走去道：“你說對了，胡力，我是來玩的。”

胡力一怔。

滬成轉過身，靠著牆上那個大大的“靜”字，笑眯眯地看著他，燈光的餘暉籠罩著他的臉，很英俊的男子，但是因為染上了酒色氣，所以憑空多了幾分猥瑣，不像是胡力這樣光明正大的英俊著。

“胡力，你來過這裡嗎？”他指了指整個辦公室。

胡力冷著臉，沒說話，他覺得滬成在搞把戲，雖然不知道他在搞什麼鬼，可自己不能上套。

“好吧，我知道，你沒來過，對吧，公司上下有千人，你這種底層屌絲，是沒什麼機會遇到董事長的，當然也沒什麼機會跑到他的辦公室裡來，對吧？”滬成聳了聳肩。

胡力依然不答。

“可是我見過。”滬成臉上忽然露出霸道總裁的邪魅笑容，抬高了聲音：“我見過。”

說著，他忽然走過來，拉著胡力走到對面的窗前，“啪嗒”一聲拉開窗簾，指著外面道：“看到了嗎？從這裡能看到公司的廠房，看到操場上員工，看到他們開會時的萬眾朝拜！看到你努力掙來的萬千江山！”說完，滬成回頭瞪大了眼睛盯著胡力道：“你有什麼感覺？”

胡力莫名其妙，心道這位高材生是不是有病？什麼亂七八糟的。

“我見過。”滬成喃喃地道，臉上浮出難以言表的滿足，閉上眼睛，仰起頭，嗅了嗅鼻子，像是讓自己沉醉一下這空氣裡的味道……

胡力則嚇得後退一步，這貨是不是瘋了？自己似乎應該把他抓到精神病院，而不是派出所。

滬成沉醉完了，走到老闆椅上坐下，掏出煙來，猛地抽了幾口道：“實話說吧，胡力，我不是偷東西的，我是來體驗一老闆的感覺，也就是所謂的精神加油！”

“精神加油？”胡力一臉懵逼。

“是。”滬成長籲了口氣，燈光籠罩著他的臉，平白裡顯出幾分憔悴來，道：“胡力，你好色嗎？”

胡力一怔，本能地想搖頭，卻又不好意思，只能呆呆不語。

滬成似乎看出他的羞澀，苦笑道：“半年前，我跟你一樣，在象牙塔裡苦讀書，出來雖然看過毛片，但也算是個青澀少年，連女人的手沒拉過，現在你知道我過的什麼日子嗎？”

胡力眨了眨眼。

“陪客戶！”滬成苦笑道：“每天忙著陪一晚上，按摩完了想要看豔舞，看完之後找小姐，小姐完了還不消停，還要找特殊的會所，找幾個男女現場表演，我這二十啷當的青年都受不了，人家這位卻興致勃勃，不行了吃藥繼續玩，喝酒，每次喝到吐了為止，每天醒過來，一抬頭就是酒桌子底下，五臟六而非都喝廢了，最近一天去醫院了，大夫說胃出血了。”

胡力靜靜聽著。

“這就是我的工作，胡力，關鍵是這樣的日子沒玩沒了，天天這樣，你說我上學學了啥？這初中生能幹啊，而且火氣旺，比我幹得好，天天見各種美女，什麼時候想做都行，但我陽痿了我草，因為膩得噁心了……”

“這不是為了談生意嘛。”胡力出口安慰：“像滬總這樣，我們這些小人物還沒機會呢。”

“有機會你上嗎？”滬成抬頭看著胡力，苦笑。

胡力猶豫了下，搖頭道：“我做不來。”

“是啊，你做不來，整天泡在這些人堆裡，每天說話做事，全是爾虞我詐，像是活在跟醬缸似的，像你這樣的人不是我說，三天就出局。”滬成不屑地撇嘴。

胡力對這樣的諷刺無動於衷，他是個思想簡單的人，做什麼就本本分分做好，其他的，不多想，也想不了太多。

滬成似乎感覺到這一點，羨慕地看著他道：“胡力，有時候我真想變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