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風又吹了起來,小屋的窗戶發出被吹得“譁啦啦”作響,爐火一直在燃燒,發出“霹靂巴拉”的聲音,眾人都靜靜地坐在那裡,聽王麗的敘述,等她說完了,都看向了小越,這個故事畢小越的故事更詭異,跟在這屋子裡遇到的情形差不多,那麼怎麼回事呢?
小越沉吟了下,回答:“這其實並不詭異,王麗,那個鏡中人並非其他人的,而是你自己的分身。“
王麗一怔,眨了眨眼,驚恐的表情微微緩和了下,問:“是我自己?那為什麼她們拼命想取代我啊。”
“你內心渴望變強,但是自身條件有限,又做不到,便自己分化出一個更強的人格來,就是鏡中人。”小越說到這裡,看了一眼王麗,此時的王麗滿臉含淚,臉色煞白,身子還在發抖,不由按嘆一聲道:“其實這種替代並非沒有好處,但是最後本你還是贏了。”
“但是她為什麼破壞啊,我的意思,第二個鏡中人,為什麼要破壞我跟未婚夫的婚姻呢?”王麗說到這裡,眼淚流了下來,她是多麼捨不得自己的未婚夫啊。
“那是因為你內心對未婚夫並不滿意,所以才跳出來一個破壞的人格來破壞。”小越藐了王麗一眼,王麗張了張口,似乎想要反駁,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竟然沉默下來,低垂著頭,陷入了沉思。
“好了,該我了吧。”旁邊的老李耐不住了,舉起手。
經過小越這個法子的嘗試,屋子裡如今的氣氛不再是剛才的詭異恐怖,反而透著幾分溫馨,所以眾人的心情也放鬆下來,老李這邊已經迫不及待想說說自己的故事了。
然而小越卻搖了搖頭,看向了坐在角落裡的梁輝,問:“梁輝,你在那日記裡看到了什麼?”
因為小越說要照本宣科地念故事,而不用自己複述出來,梁輝便不在去看日記,而是專注聽王麗的故事,見王麗說完之後,小越分析得頭頭是道,不由點頭,心道這個心理大夫還真有點本事,此時見小越讓自己念那個日記,點了點頭,翻開第二章,正要開口。
忽然,屋子裡的電視機又自動播放了——
雪花盈屏,幾個白大褂圍著一張床,床上各種儀器正在運轉,床上躺著一個人,男人,面容模糊不清,旁邊的大夫們竊竊私語,彷彿正在商量著什麼。
屋子裡的眾人情緒本來已經安定下來,可是看到這一幕,紛紛變色,臉上重新浮出驚恐之色。
梁輝拿著日記本來要念,忽然被電視打斷,未免有些生氣,見屋子裡人人變色,連小越也露出懼色來,站起來,走到電視前,“啪嗒”關了,道:“大家還是先聽我念吧,看看這屋子主人到底是什麼樣的。”
這話似乎提醒了眾人,大家紛紛點頭。
“好,好,這個主意好,梁輝,你快念,我們聽著呢。”王麗率先鼓掌。
其他人遲疑了下,也拍了拍巴掌,梁輝感激地看了王麗一眼,拿起那日記,開始念了起來——
……
人若是見到了陽光會怎樣?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一直是個喜歡曬月亮的人,白日裡我則會躲在飯店的大廚裡,忙忙碌碌地為眾生做飯,而夜晚,我會出來,曬著月光,數算著在世的日子,對於從前的自己,生也罷死也罷,賺錢也罷,虧本也罷,無所謂。
然而現在不一樣了,我在月夜裡忽然見到了太陽,那個太陽一下照亮了所有的夜間,所以一切都不一樣了。
那個女大學生走了,可是卻給我帶來了活著的希望,活著對從前來說,若是一個中性詞,那麼對於現在,則是一個褒義詞,不管她是否回來還錢,我都覺得心靈經過了洗滌,能見到陽光了。
當然,老婆是不會跟我算完的,她沒完沒了地質問我錢去哪裡了,我最後實在沒辦法了,只好據實交代,誰知說了實話,她居然不信,她不信我無緣無故地把幾萬塊錢給一個陌生人,除非遇到了妖孽。
於是她開始會懷疑我,調查我,不停地窺探我,跟蹤我,她不跟她的男朋友們玩了,全神貫注地對付我起來,以至於讓我懷疑,她其實對自己還是有那麼一點感情的。
不過很快,她就放棄了,因為我這種乏味可陳的人,實在沒什麼好窺探的,我的生活簡單地可以一言以蔽之,平日安靜地像只貓,做完活兒就蹲在角落裡,她跟蹤的過程也有點受罪,因為太孤寂了,不是她這種人受得了的。
然後,她就放棄了,我就想自己的生活,雖然還跟從前一模一樣,可是有些東西已經不同了,我知道的,有些東西已經不同了,所以我自己覺得會微笑起來。
那個女大學生再也沒來,可是她被我珍藏在心裡頭,成了夜裡孤行的光。
也許是好人有好報,就在我自以為可以接受有去無回的時候,那個女大學生忽然來找我了,同樣的夜,已經是秋日了,我當然不會在外面乘涼,只是因為無處可去,便靠在門邊看月亮,服務員門斗下班了,只有一個值班的在打盹,老婆照例跟男朋友們打麻將,歡聲笑語,不絕於耳。
這個時候,我又聽到了腳步聲,當然,這種腳步聲很是尋常,外面的行人多著呢,然而這一次,不知道為什麼,卻把我從假寐中驚醒過來,沒由來的,我伸長了脖子向外看去——
那個女孩!
真的是那個女孩!
我驚訝地一下站起來,因為太過驚慌,背後的凳子“啪嗒”一下倒在了地上,發出驚天動地的聲音來,然而我卻什麼也沒聽到,只用顫抖的手撫摸著門框,瞪著眼看著門外。
女孩被裡面的聲音驚動了一下,側著耳朵似乎在聽什麼,我忙拉開門,緊張萬分地看著女孩,因為激動或者緊張,我幾乎什麼也說不出來,因為我從來不知道,她居然肯回來。
本來不抱希望的事情,忽然出現了,那種感覺美妙極了。
我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她,一言不發。
就在這種時候,女孩開口了,她有些拘束,一張芙蓉秀臉,滿臉通紅,開口道:“大叔,我又來找你了,是這樣的,謝謝你的錢,我交了學費可以上學了,但是我覺得實在虧欠你,我可以在這裡打工做服務員嗎?用這種方式還你的錢……”
不得不說,她說這話的時候,我覺得天上的花都開了,渾身都飄了起來,滿腦子都是粉紅色的氣球,都不知道去哪裡好了,過了好久,才見她正驚訝地盯著我,問:“可以嗎?大叔。”
“當然可以!”
我頻頻點頭,淚流滿面。
於是,她留了下來,當了飯店的一名普通的服務員,而我的日子,卻忽然從灰色,變成了粉紅色,每天興致勃勃地起床,只為早早到飯店,便能看到她的倩影,每天幹完活,便能坐在那裡,看著她如何端菜上飯,每一個笑容,每一種表情,都可以當做一副畫,裝裱起來,掛在我的心裡。
我暗暗的給她起了一個名字,月花兒。
多麼美好的日子,我第一次覺得日子快了起來,像是流水一般譁啦啦地流過,然而這樣的日子是不長久的,就像完美的東西很容易破碎一樣,終於有一天,有人向我老婆告狀,說我跟月花兒有私情,於是老婆瞅準了一天,在眾目睽睽之下,像是瘋了一般,摁住她打了起來。
一邊打,一邊破口大罵,凝集了全世界最可怕的汙言穢語,全部吐在了月花兒的身上,而且可怕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我快氣瘋了,跑過去跟老婆對打起來,你要知道我從來不會打老婆的,無論她怎麼作,我都不會打她,因為不值得,可是現在我真的氣瘋了,我下了狠手,把老婆的臉打腫了,眾人把我們強行分開,一場鬧劇正式開場。
老婆去了醫院,回來就鬧著要離婚,要把我掃地出門,我呢,正好過夠了,便點頭同意了,老婆瞪大了眼睛看著我,忽然嚎啕說,死也不會讓我離開這裡,我若是想娶小年輕的,沒門,她不會讓我得逞的……
當時她鬧的時候,周圍很多人在勸,說我怎麼忘恩負義,怎麼怎麼薄情寡義,老婆怎麼好,怎麼好,我只想笑,老婆多麼好,他們不知道嗎?她的那些男朋友呢?
簡直了。
我站了起來,摸著被打腫了的臉,對老婆道:“你別鬧了,我什麼都不要,離婚,我走了。”
老婆見留不住我,忽然嚎道:“你別以為我會放過那個小妖精,你等著吧。”
我聽到這話,嚇了一跳,站在門檻上,沒動。
老婆在冷笑,臉上露出猙獰來,我心中一驚,回頭看了看眾人。
這個飯店,其實我沒有說過,但是需要提一下了,它是老字號,雖然地方有些偏僻,但是生意一直非常火爆,翻修了好幾次,已經有三層樓了,也就是說,我跟老婆的家業並不小,起碼上千萬吧,在這個基礎上,老婆若是要花錢僱人踐踏月花兒,那還是比較容易的。
而我——身無分文,又能保護到哪裡去?
就在這麼一瞬間,我忽然改了主意,轉過身來,看著地上的老婆,忽然笑了笑,攤開手:“好吧,是我不對,老婆你別生氣了,咱們把她解僱就是了,不讓她在這裡待著了,這樣行了嗎?”
老婆沒想到我轉變的這麼快,眨了眨眼,還在那眼淚汪汪的,她平日裡花枝招展,濃妝豔抹,可是此時此刻,卻是臉色焦黃,脂粉不施,樣子十分可憐可恨,從這個角度看,我忽然覺得夫妻是十幾年,還是有一點點情分的。
於是,月花兒被趕走了,可是老婆不肯罷休,又說要找人去她學校裡鬧,說她如何做小三人品不正之類的,我聽到這話,就對她說,如果她這麼做,那我跟她一拍兩散,月花兒退學,我就帶著月花兒遠走高飛,再也不回來了。
老婆聽到這話,臉色一變,知道不能強逼,終於放手了。
就這樣,我心裡的陽光又消失了,我又恢復了從前的習慣,沉默寡言,什麼也不願意說,每天工作完了,只默默地坐在門邊,聽著屋子裡的歡聲笑語,碰碰麻將,曬月亮。
生活終於恢復了一潭死水,不起半點微瀾,我默默地潛游在水底,等待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