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是殺人,殺嫖客。
這其實好說,因為我本來就對他們厭惡之極,主體想要這些男人的擁抱,而我連看他們都要吐,不過呢……
殺了他們,我倒是喜歡的,真的喜歡,於是,我開始了第一步蛻變。
先辭職,因為主體的表面身份,很容易被追查,所以得辭職,幸虧主體後來工作越發懈怠,領導也開始討厭她,但是是自己辛苦撬來的員工,又不要直接辭掉,見我辭職,正好得其所哉,樂呵呵地答應了。
辦完離職手續,我得到了一筆辭職費,用這筆錢,我開始買假身份證和學歷證,構建一個新的履歷,然後聯絡了外地一個整容院,講好了換臉費用——三十萬。
三十萬,不多,可也不少。
得殺人。
晚上的時候,我濃妝豔抹,站在主體經常站街的街道,她雖然醜陋懦弱,可是卻還真有些恩客的,那些老相好見她又開始做生意,紛紛來“敘舊”,然後,他們就去地底下去跟主體“敘舊”了。
對於殺人這回事,我覺得其實大多數人是因為心理障礙,其實不難,甚至說比殺豬殺牛容易多了,人是多麼輕易脆弱的動物啊,死穴那麼多,壓根不需要費太多力氣,不過是掐死,毒死、吊死,跳樓死,都是很容易的,
難點在如何抹殺痕跡。
所以每當殺死一個人之後,我會坐在他旁邊,點一根煙冷靜冷靜,煙霧繚繞著他們的屍體,冰涼的沒有呼吸,卻比活著的時候可愛得多……
別誤會,我不是享受,其實我並不享受殺人的過程,我不是一個變態殺手,我雖然厭惡他們,但是對於屠殺生命,還沒那麼變態的反應,可是呢……
我需要錢,這是來錢最快的辦法,我會想辦法讓他們死前吐露出銀行密碼,活著轉賬給我,然後,溫柔地讓他們失去,讓他們安心去跟主體相見,就這樣,殺了一個又一個,一個又一個……
三十萬很快夠了,當然,兇殺事件也已經滿城風雨,我覺得自己該走了,免得身後有餘忘縮手,眼前無路想回頭。
三個月後,我整容成功,到了另外一個城市,開始了新的生活。
因為整容成二十多歲的漂亮姑娘,取名陳瑤,又買了個新聞專業的本科畢業證,找了一份記者的工作,幾個月之後,因為出色的文筆以及大膽的角度,我成為了名記,爭對手致殘之後,我又升為了記者部的主任助理,名利開始利滾利一般湧來,所有人都對我另眼相看,然而我很淡定。
冰冰父親說得對,我已經不是我了,吞噬掉所有軟弱面,任何道德、規則、人情,都不會阻礙我前進的步伐!真正的強者,是無敵的!無敵的!
這一天,又一個機遇來到眼前。
因為國內發生的一件連環殺人案,死者皆為中老年男性,且彼此之間毫無關聯,警方正在偵緝卻還沒頭緒,當地人人惶惶,編輯部想抓住這個噱頭想要重點報道,我主動請纓。
“我很喜歡這個題材,也願意花一段時間深入報道。”我對主任如是說。
主任是個五十多歲的老女人,接近退休了,聽到這話,以為我積極立功,以便在她退休之前立刻上位,點頭下同意了,我咧嘴一笑,籲了口氣,夾著包走了出來,那天天很藍,陽光很燦爛,我笑得很開心,因為這個案子的兇手,只有我知道,只有我知道,嘿嘿,嘿嘿嘿……
一週之後,我總結了所有的調查資料,開始在家裡寫這篇追蹤調查的報道:
題目《連環殺人案的嫌疑犯——從白領到妓女的心理歷程》
“綜合所有被害者的情形,本記者認為自己發覺了警方沒有察覺的一個共同點——他們都嫖娼過。
他們那天晚上,都出去嫖過。
他們都嫖過一個妓女。
這個妓女經常站街,但是個流鶯。
這個流鶯的資料,我也搞到手了,她叫陳冰,出生中產,父親是個小公務員,但是好勝心極強,因為懷才不遇,把所有的希望寄託到女兒身上,對女兒的學習達到了苛求的地步,大女兒——也就這個流鶯的學習還可以,但是她妹妹就不行了,父親對家裡沒出息的人態度十分生硬,包括對小女兒,也包括家庭婦女的妻子。
妻子性格懦弱,一直受丈夫鄙夷和欺凌,矛盾長期潛伏,最後終於爆發,有一天,她在家裡看電視,丈夫回來看到,大發雷霆,說她影響女兒學習,斥責她並要跟他離婚,妻子忽然爆發,跟丈夫廝打起來,無意中殺死了丈夫,而這一切都被大女兒——也就是那個流鶯陳冰看到了。
父親的屍體,被母親藏了起來,一時無人發覺,警方雖然對母親有所懷疑,但是因為沒找到證據,只能擱置,僅有的證人,也就是大女兒陳冰冰一直保持沉默,三個月後,家裡忽然煤氣爆炸,母親和小女兒死於這場事故,大女兒陳冰倖免於難。
她們因為未成年,被送入了福利院,陳冰在福利院長大,考上了著名的一流學府,但是因為經歷出身,屢屢遭人歧視,曾經跟個富二代糾纏不休,跟幾個出身較好的女同學鬧過矛盾,後來元旦晚會發生火災,他們皆死於那場火災,陳冰再次倖免於難。
陳冰因為也在火災受傷,並沒有受到懷疑,在學院繼續深造,後來畢業之後在大公司找到了一份體面的工作,卻與同事不和,屢次跟頂頭上司發生衝突,找了個賭棍當男友,兩人分分合合,糾纏不休。
一年後,陳冰發公共郵件揭發上司醜聞,然後跳槽到另外一個公司,搬家並向警方告發男友,企圖擺脫舊生活,重新開始,可是不知為什麼,依然跟男友和好了,最後以男友死於煤氣爆炸收場,而當時在場的陳冰,再次奇蹟般倖免於難。
男友死後,陳冰精神失去寄託,晚上開始做暗娼,她雖然長相不佳,可是因為價碼極低,所以生意還不錯,就這樣過了幾年之後,她忽然消失了。
沒錯,就是消失了。
我發現她消失之前,都曾經做過哪些男人的“生意”,當天晚上他們應該都遇到過這個女子。
因此是不是可以推測,他們被這個流鶯殺了?
這是很有可能的,因為根據這個流鶯的經歷,童年創傷,火災迭起,表面白領,私下暗娼,毫無疑問,她是有殺人動機的,但是她在哪裡呢?
她會不會殺死了那些人之後,也自殺了呢?
這個有待警方進一步確證,不過從流鶯的經歷裡,我們似乎能看到,她的人格裡,似乎一直交雜著父親人格和母親人格。
父親人格是功利性的,絕對理性的,社會化的。
母親人格則是極度渴望溫情,多情、糊塗,耽於幻想……
兩種人格在陳冰的靈魂深處不斷掙扎,才讓她經常做出相互矛盾的極端事件來,她如今消失了,證明有一個人格已經取得了完全勝利,人格趨向穩定了,她才有了決斷,至於消失了,或者自殺了,還很難說……”
“啪嗒。”
敲完這些字之後,我籲了口氣,抬頭看看夜深了,外面的世界靜謐地沉默著,不由嘆了口氣,伸了個懶腰,抿了一口咖啡,然後一根煙點上,煙氣繚繞,讓人心安,我閉上了眼,慢慢睡了過去……
結尾:
深夜沉沉,遠處此起彼伏的喧囂已經安靜下來,只有如墨的夜,從窗外窺著屋子裡的燭光,和那個趴在電腦屏幕前睡著了的女子。
“請問上兩次忽然毀滅,是怎麼回事?到底是哪個人格誰做的?主體嗎?這個身體裡會不會隱藏著一個更強大的人格?”
“放心,你已經超級人格了,不必擔心。”
“啊——”
陳瑤從噩夢中醒來,呼哧呼哧喘著氣,慢慢睜開眼,原來寫完稿子睡著了?她漫漫地想著,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正要站起來沏杯茶喝,忽見這邊站著三個人,一個中年男人,一個中年女人,還有一個十幾歲的少女,正陰森森地盯著自己。
“你們幹嗎?”
陳瑤瞪大了眼睛,看著這三個人。
三個人一言不發,只靜靜地看著她的背後。
陳瑤順著他們的眼眸回頭看去,卻見另外一個自己,猙獰地笑著,舉起斧頭向她劈過來——
“啊——”
陳瑤的身子晃了晃,一頭栽下,“砰”地一聲,鮮血淋漓,再無氣息,蠟燭被這一下掃到了地上,被殺蟲劑的氣息激盪著,嘩啦起了大火,熊熊烈焰很快吞噬了一切,漫天的火焰在空中飛舞,豔紅地點燃了漆黑的夜幕,像是一生長嘆的輓歌……
一天之後,當地媒體釋出了這樣一條訊息:
名記陳瑤家中失火而亡,死因不明。
三天後,她的那篇《連環殺人案的嫌疑犯——從白領到妓女的心理歷程》在媒體上釋出,引起千層波浪,立刻成為爆文,引得競相閱讀,人人在追問,妓女殺手去哪兒了?與此同時,大家稱頌陳瑤用於揭發真相的精神,被追認“社會良心”的光榮稱號。
追悼會那天,死者家屬都去了,再三對她敬拜,因為她做到了警察都沒做到的事情,他們披麻戴孝,跺足捶胸,以表敬意。
“這個身體裡會不會隱藏著一個更強大的人格?”
“放心,殺死軟弱面的你,已經成為絕情棄欲的超級人格,不必擔心。”
女子的相片放在靈堂中間,靜靜地看著世間,眼眸深處,是剝離軟弱之後的,終極憤怒。(本卷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