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萍坐在螢幕前,盯著這段文字看了許久,拿出手機打了王大夫的電話:“喂,王大夫,你在嗎?”
“是我。”王大夫的聲音傳來。
“我……你不是說讓我儘快找到真相嗎?”何萍聲音有些嘶啞。
“是,要儘快,因為你清醒時間可能不多了……”
“我知道。”何萍截斷她的話道:“可是我又發現了個新線索,我在自家發現了一個女人,可能……可能是女鬼,我不知道,她正在電腦上敲字,被我發現就消失了,好吧,也許我是真瘋了,總而言之,我看到她寫的東西了,居然跟我有些關係,你要不也看看?”
“我看看。”王大夫似乎並沒有何萍剛才的話嚇到,反而帶著幾分清晰:“發到QQ郵箱裡,我這就看。”
“好。”何萍籲了口氣,心道還是王大夫好,自己不管說什麼,她都不會一驚一乍,不像那老頭大夫,那感覺自己已經不可救藥一樣。這麼想著,她飛快地把文件打包,然後發了過去,等著。
隔間有點悶,因為只是木板隔著,並不隔音,書房的聲音依然能聽到,不過像是遙遠裡傳來的人語,悉悉索索的,聽不清內容,只有自己濃重的呼吸聲。
“好了,我大體看完了。”
多了許久,王大夫在電話裡開口,清了清喉嚨道:“這個是什麼時候寫的,你知道嗎?”
“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那個女鬼什麼時候到我家的。”何萍實話實說。
王大夫沉默了會,道:“這對你來說,也是好事,是幫助你發現真相的渠道,所以不要干涉她,就讓她繼續寫,你定期過來看她寫得是什麼,也許從這個女鬼寫的故事裡,我們能找到更多的線索。”
何萍靜靜聽著,最後忍不住問:“王大夫,為什麼在女鬼的故事裡,我……已經死了,還成了作家,我……到底死了沒?”
這一聲問得很輕,像是試探一般,因為現在發生了這麼多事,還真不排除自己已經死了不自知的可能。
王大夫正要回答,忽聽隔間“蹬蹬”敲門聲,丈夫在外面叫道:“小萍?你在裡面嗎?”
“你先忙吧,別多想。”王大夫匆匆說了一句,又囑咐道:“做好現在世界的角色。”說完,“啪嗒”掛了手機。
做好現在世界的角色?
何萍茫茫地想著,忽有所悟,忽然,門被拉開了,丈夫擔心地探過頭來:“小萍,你沒事吧?對了,學生已經走了,我給你做飯去。”
何萍定睛看著丈夫,忽然扯了扯嘴,伸出手拉住丈夫的胳膊。
“小萍?”丈夫吃驚地回頭。
“我……老公,我有話跟你說。”何萍拉著丈夫的手一溜到了客廳,摁著丈夫的雙肩坐下,自己則在對面坐下道:“老公,我想跟你說點事。”
“你說。”
丈夫似乎有些不安,上下打量著何萍,似乎唯恐何萍的病發作。
“我是不是真的有精神病?”何萍問。
丈夫身子一震,站起來道:“你會好起來的,小萍,你放心,確診之前,我一定會治好你的!”
何萍看著丈夫的臉,心裡暖暖地感動,頷首:“我知道的,老公,我現在還比較清醒,大夫說我現在處在清醒狀態,但是時間可能不長了,所以咱們要一起努力。”
“時間不長了?”丈夫吃驚地道:“什麼意思?”
何萍不想說多了,讓丈夫擔心,打了個手勢道:“老公,我記得你在醫院裡不是說過了的?說想用日常法讓我恢復正常,也堅持在家裡治病,而不是在醫院治,那就做得徹底一些,哪怕在家裡,也不要把我當病人,就把我當普通人,行嗎?”
丈夫眨了眨眼,似乎不太明白何萍最後那話的意思。
“我的意思……趁著我情形的時候,讓我重新擔負起妻子的責任來,比如說做飯,洗衣服,做家務,所有一切妻子該做的,我都去做,我相信我從前也是這樣的,不過後來得了病之後,你就代替我了,現在再過來,這樣子對我反而有好處。”何萍微笑地打了個手勢,指了指廚房道:“一會兒我去做飯。”
丈夫聽到這話,臉上浮出幾分驚喜來道:“真的嗎?小萍?”
“真的。”何萍篤定地點頭道:“我決心要充分利用清醒狀態,好好恢復自己的記憶,畢竟剩下不到……”說到後面,忽然戛然而止。
“太好了。”
丈夫興奮地站了起來,走過來俯下身抱住何萍,悠悠嘆了口氣道:“小萍,你不知道你得了病之後,我有多擔心,可是又不敢跟你說,因為怕刺激你,所以只能悶著,現在真是太好了……”說著,竟然哽咽起來。
何萍聽到這話,心裡也十分感動,伸出手抱住了丈夫……
做飯似乎是習慣了的,何萍因為要表現,多做了幾個菜,老公很高興,居然開了一瓶紅酒,夫妻兩人相談盡歡,然而到了晚上的時候,何萍忽然發現丈夫並不進自己的臥房,而是進了書房。
“老公?”何萍站在臥室門口,詫異地叫了一聲,不過臉上迅速紅了,因為她忽然反應過來,夫妻之間這種表示意味著什麼。
“哦,對了,小萍。”丈夫喝得臉上醉醺醺的,眼睛很亮,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走過來攔住她的腰道:“我倒是願意進啊,可是大夫說不要刺激你,哦,就是說避免房事,我也沒辦法。”說著,嘟起了嘴,宛如孩子一般委屈。
“好吧,那等我病好了,你再搬過來。”何萍的臉騰地紅了。
“一言為定哦。”
丈夫打了個酒嗝,舉起手,吹出一團團的酒氣:“小萍,等你好了,我們,我們……”
“別說了。”何萍不好意思地跺了跺腳,推開臥室的門,“啪嗒”一下關了。背後傳來丈夫快樂的笑聲,她靠著門,不由也笑了。
她有個多麼好的家啊!
何萍心裡對自己說,她一定要珍惜,想到這裡,何萍走到床頭,拿起床頭櫃上的精神病藥,伸出手倒了幾顆,吞下,不過看了看旁邊似乎還有個藥瓶,上面寫著“復甦心臟膠囊”,很顯然不是治自己病的,而是治心臟病的,咦,這是什麼?
何萍拿著那藥瓶認真回憶了半天,終於想起來了,這是給丈夫吃的,丈夫心臟不太好,這是他的常備藥,怎麼放到這裡了?
她拿著心臟病藥瓶走出來,推開書房的門,見老公已經躺在床上鼾聲四起,她墊著腳,悄聲悄氣地走到老公旁邊的床頭櫃前,把藥瓶放下,正要轉身離開,忽然想到了什麼,在書桌上寫了個便籤“老公記得吃藥哦。”然後畫上了一個“心”字,又從藥瓶裡倒出幾顆膠囊,放在了老公旁邊,然後拎著藥瓶出來了。
如果把藥瓶放在老公跟前,那就不是督促了,所以還是自己拿著藥瓶,然後每天倒幾顆給他更恩愛。
恩愛!
何萍想到這個詞,甜蜜地笑了笑,推開自己臥室的門進來,抬頭看著床上掛著的婚紗照,俊男美女,甜蜜地對外笑著,眼眸裡充滿了對未來的無限憧憬與嚮往……
她抿了抿嘴,躺在了床上,閉上眼。黑暗如約而來,呼啦啦拉開了帷幕——
……
睜開眼,白熾燈,噁心複雜的氣味,地下室裡破爛的牆皮,舊報紙,她,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