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我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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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結束了自己的採訪任務,回去對主編說這個專案不做了。

主編問我為什麼,我說“身體不好”。

主編聽完這話,眼鏡裡寒光奕奕,盯著我像是飛出去的飛鏢,不過到底也沒說什麼,只能點頭答應了。

然後……

我就真的不行了。

我懷疑自己在神棍哪裡中了詛咒,又或者神棍對我實行了什麼巫術,打從他哪裡出來之後,我就開始“萎縮”,沒錯,是“萎縮”。

怎麼解釋這個詞呢,就是那種花本來看得豔豔,看著甚好的那種,結果忽然潑了一盆硫酸,那花就徹底不行了,儘管還活著,但是硫酸把外皮給腐蝕掉了,只留下苟延殘喘的花心,然而花心並不足以支撐生活的表面,所以在外人看來,是真的“不行了。”

首先不行是表現在男人的功能上。

說起這個,我確實有點羞於啟齒,然而出於某種坦誠的目的,我只能坦白說,我對女友已經失去男人的功能了,哪怕吃藥都不成了,女友問我怎麼回事,我說不是自己的緣故,乃是神棍給自己下毒了——喪門獨家“陽痿毒。”

女友本來義憤填膺地要去找神棍算賬,然而聽到我後半截話,忽然決定不去找神棍,而是去找了精神病大夫。

“你不是下半截出問題,而是上半截的問題。”女友指了指我的腦袋道:“你病了,被那個神棍忽悠病了。”

我搖頭,死活不認。

好吧,我是有那個問題,可是作為男人,有那個問題很正常不是?這跟得痔瘡沒什麼區別,所以我乾脆地拒絕了:“我沒病,你才有病。”

女友聽到我這話,知道我是死活不去了的,深深地嘆了口氣:“那你自己看著辦吧。”

我聽到這話,總有種不祥的感覺,然後,工作就出問題了。

什麼問題呢?

我給主編的那個三和大神報告,被主編罵了個狗血淋頭,用他的話來說,我“用極其刻薄毫無同情心毫無人道主義精神的角度,來寫一群社會邊緣人群,他們都是可憐人,可是在文章裡,他們更可恨。”

聽到這話,我翻了個白眼,主編是什麼人我當然知道,以他那種知識分子是社會良心的標準看,凡是弱勢群體,都應該天然佔道德優勢,這群三和大神,更應該是被同情被憐憫的群體,應該是他們這些公知挽救的群體。

好吧,我舉起雙手:“主編,我重寫。”

主編聽到這話,哼了一聲,眼鏡再次射出寒光。

然而第二次交稿的時候,他已經不是氣了,而是瘋了,他像個瘋子一樣衝出自己的辦公室,到了大辦公室,一下跳到了高臺上,對著我的稿子念起來。

因此我判斷他算是真的瘋了。你再怎麼激動,再這麼生氣,也不至於這樣吧?對吧,對吧?

當然,我也知道他憤怒的原因——這種人也許不能接受我在第一遍稿子裡對弱勢群體毫不掩飾的鄙夷,可是更讓他們接受不了的,是對邊緣群體的讚美。

第二次稿子,我用讚美的語氣寫了這群三和大神,尤其對他們的喪功大加讚賞,認為可以修煉成仙,飛昇得道,那個神棍更是被寫成“蘇格拉底”“海德格爾”一般的思想家,高人,他的每句話都可以作為尼采式的預言家,而他便是真正看穿這個社會階級本質的當代中國最偉大哲學家,將來更有渡劫飛昇,位列仙班的可能性云云。

我承認,這篇稿子把主編氣得吐血了,所以他才會神智混亂地跳到高臺上,大聲朗誦我的美文。

最後的結果,在眾人的嘲笑裡,我被處分了,但是我辭職了,對,我辭職了。

我病了,我想好好養病,就是這樣。我捲起鋪蓋從報社滾蛋了。然而一切都像是中了詛咒,辭職也不能躲過這個劫數。

我在路上行走的時候,忽然被車撞到了,司機一口咬定是我自己衝過去的,不是他故意撞我,甚至要揪著我去警局討說法,後來我舉手投降,他才罷休。

我點了個外賣,忽然中了老鼠藥,乃至於要送到醫院去洗胃,女友在旁邊一直哭,問我為什麼吃老鼠藥,我卻無語,我什麼時候吃老鼠藥啊,明明是有人害我好嗎?對,就是有人給我下了詛咒,我壓根就沒買過老鼠藥!

我睡覺,忽然煤氣中毒,驚動了消防,把我救出來之後,又直接送到了醫院,等醒過來,又是女友哭,問我為什麼開了煤氣,我簡直無語了,我怎麼會開煤氣,我有病嗎?

然而這麼來回折騰了好幾次,我終於妥協了。,

不對頭,一切都不再不對頭,比如自己的男人功能,比如自己寫稿子的思維,再比如領導只是生氣懲罰我瞎寫,然而我卻辭職了,還有多次折騰進醫院的一系列,我覺得一定出了問題。

於是有一天,我開始對著牆開始發呆,思索著這是怎麼回事。

此時女友忽然給我發了個簡訊,說單位有事,她要加班,晚上不回來了。

好吧,這樣也好。

我繼續勉強發呆,想著該怎麼去做。

神棍一定給自己下了降頭。

我茫茫地想著,雖然我並不封建迷信,可是自打從三和回來,我整個人已經不對頭了,當然,我跟神棍的賭約帶著一種賭氣開玩笑的性質,另外還是想要以身試法,用體驗的方式瞭解他們這些邊緣人的生活狀態。

然而沒想到的是,我被詛咒了,離開之後,我的生活開始變得一團糟。所以我決定再去找神棍,然而當時我並不知道,這個決定,導致了我的徹底癱瘓……

當時我還是帶著一種“直面人生”的勇氣到了三和,直接問“鳥叔在哪兒?”

有人指點說在網咖打遊戲,我去了網咖,問網管“鳥叔。”

網管直著嗓子叫“鳥叔,鳥叔,有人找。”

然後,神棍踢踏著拖鞋走了過來,他越來越狼狽了,整個人完全是爆炸頭的樣子,臉上髒得五官都看不出來了,不過倒是依然笑嘻嘻的,看到我也不驚訝,反而有種意料之中的得意,拍著我的肩膀:“你終於回來了。”

“就是這麼個情況。”

我請神棍去了一個中等館子,點了一桌子菜,然後慎重其事地介紹了自己的“病狀”,期待他的開解。

當然,他也許就是個瘋子,或者神經病,不過我不介意,即使他那些我瘋話對我有效果,我就得聽著。

他起先沒說話,因為沒時間,他的嘴是用來吃飯的,賭約已經不存在了,他當然可以大吃特吃,不過我還是低估了他的食量,他把一桌子菜全部吃完了,服務員過來結賬的時候,嘴巴長得可以塞雞蛋,因為她不相信有人可以把這麼多東西裝到肚子裡,還能不破。

於是我攙著幾乎成為孕婦的神棍走了出來,找個梧桐樹坐下。

神棍吃飽喝足,伸出手:“煙。”

我從兜裡掏出剛才順走的一盒煙,遞給了神棍,神棍欣喜地看著牌子,彷彿得到了至寶,抽出一根,美滋滋地抽了起來。

我坐在對面靜靜看著。

他抽了一根,感慨了一句:“飯後一支煙,快活塞神仙啊,嘖嘖。”

我沒吱聲,講真,現在我沒心情說笑,我只想知道自己病在哪裡,神棍可是對自己下了降頭或者詛咒,為什麼離開三和之後,我就開始不對勁了。

神棍似乎知道我的急迫,瞥了我一眼道:“你是病了,但是很好治。”

“怎麼治?”我精神一震,盯著神棍的嘴,我知道神棍很可能要訛自己一筆的,可是沒關係,就頂多算交智商稅了,反正我都這樣了,怎麼治不是治?死馬當活馬醫好了。

“跟我來。”神棍一下從臺階上跳下來,踢踏著鞋向一個髮廊走去。

我在後面亦步亦趨地跟著,沿途見很多大神對著鳥叔打招呼,很是恭敬的樣子,看來哪裡都有江湖,連同這可怕絕望的地方也不例外。

神棍在一個小髮廊跟前停下來,敲了敲門,叫了一聲:“紅姐。”

門沒開,裡面傳來閨蜜的聲音:“等著,有人。”

神棍聳了聳肩,做了個無奈的表情,我則皺眉:“幹嘛?這種法子我可不要。”

神棍怔了怔,忽然拉著我到了一邊,猛地抽了幾口煙,吹著煙氣在我臉上,問:“你的毛病就是沒練好喪功,卻又學了一招半式的,所以這才出了問題,我的解決法子呢,是讓你繼續學。”說著,用菸捲衝著裡面點了點。

“怎麼學?”我一臉鄙夷:“你不會讓我泡紅姐吧?我不幹,太髒了。”

神棍嘿了一聲,上下打量著我:“紅姐不嫌你髒不錯了。”

我:“……”

神棍不再搭理我,只仰頭抽著煙,看著不遠處的高樓大廈,悠悠地道:“這喪功第三訣呢,就是一個字——開。”

“開?”我吃驚地問。

“開。”神棍忽然神秘地俯身過來道:“你不行了,對吧,但是跟紅姐試試,保證生龍活虎。”

“啊?’我臉紅了,有點不好意思地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神棍咽了唾沫地道:“人是有侷限的,你懂的,人被很多很多規矩束縛著,所以嗯,人若是突破自己的極限,就能修煉得道,而紅姐就是能讓你突破某種侷限的……嗯嗯,野性的呼喚,你懂得。”

我靜靜地聽著,神棍其實在說非常色情可怕的事情,然而他說得這樣一本正經莊嚴肅穆,彷彿可傳授九陰真經一樣,聽得我糊里糊塗,卻莫名振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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