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功第一要訣,就是一個字——慢!”
神棍坐在我跟前,桌子上放了一碗掛逼面,4塊錢,還加一個滷蛋。
這是個簡陋得不能再簡陋的路邊店,滿臉橫肉的老闆娘,端著一碗掛逼面,“啪嗒”放在我們跟前,還順便甩了我們一個白眼。
“要慢。”
神棍把掛逼面推到我跟前:“告訴我,吃了第一口,咀嚼三十下之後,是什麼滋味?”
我低頭看著那碗麵,咽了唾沫,好吧,我知道這神棍耍奸的地方——昨天我請這神棍吃飯的時候,並不怎麼餓,因為早上吃了豐盛的早餐,所以吃那些水煮魚之類的,似乎也沒覺得如何美味,然而現在……
我餓了一天了,是真的餓了一天,水都沒得喝,所以掛麵的香味我聞到了,講真,我還是頭一次聞到麵條的香味,真的頭一次,以前壓根沒想過這種玩意會有這麼濃烈的香味。
“吃吧。”
神棍見我一直盯著面發怔,輕輕開口:“記住,一定要慢,咀嚼五十下最好,三十下起步。”
我皺了皺眉,拿起筷子開吃,吃了第一口,抬頭見神棍死死盯著自己,只得閉著眼咀嚼,好吧,這味道挺好吃的,真的額挺好吃的,我幾乎能聞到裡面蔥油的香氣,混合著面本身的味道,真的……
“說說什麼味兒?”神棍問。
“面的味道,還有蔥油的香氣。”我眨了眨眼,把口裡的食物吞下。
好吃,真的很好吃,大概吃得慢,所以格外好吃。
“好了。”神棍哈哈一笑,拿起藍白礦泉水“咕咚咕咚”地喝了兩口道:“你的喪功要入門了。”
“你怎麼不點一碗?”我奇怪地看著神棍,這貨一天也沒吃啥的。
“我不吃了,一會兒還得請你住宿,沒錢給自己吃了。”神棍看著我眼前的碗,咽了唾沫,其實,他也想吃,我知道。
我皺了皺眉,正要從兜裡掏出錢來請他,忽聽他道:“別做違反規則的事兒。”
這話從一個近似乞丐的人口裡說出來,簡直是羞辱。我臉上一陣火燒雲,不由低頭猛吃起來,忽聽神棍道:“這就不對了,要慢吃,最慢地吃,好好享受食物給你的感覺,知道嗎?你想想我可是餓了肚子請你的!”
最後那話起了關鍵作用,我一想到這是神棍餓一天肚子請自己吃的東西,就收了怠慢的心思,開始慢慢地吃,用神棍的說法,要“享受”地吃。
就這樣,在神棍熠熠生輝的眸光下,我吃了平生最慢的一頓麵條。
“你……覺得味道如何?”
神棍待我吃完之後,眼饞地看了看碗裡剩餘的湯水,猶豫了下,似乎想過去舔了,可是到底忍住了,抬頭盯著我問。
“挺好吃。’我實話實說。
是真的挺好吃,掛麵當然很平常,可是如果你餓了一天,又讓你慢慢地吃,大概你也會品砸出裡面的美味來。
“這就是了!”神棍把桌子一拍,站起來道:“喪功第一訣你已經練成了,該第二訣了,走,咱們住宿去。”
“住宿?”我瞪著眼看著他,卻見他已經踢嗒踢嗒出門去了。
此時天色已經黑了下來,滿天星空,隔著一條街,就是燈紅酒綠的繁華世間,而這邊則是懶洋洋的橫七豎八躺著的喪門子弟,他們有的吃飽了在曬月亮,有的在閒聊,有的去了網咖打遊戲,有的則躺在那裡“仰望星空”。
“喪門弟子有人可以住宿,大多說都是以天地為席的。”神棍介紹說。
我點了點頭,不知該說什麼,因為我看到昨天那個男孩剛剛從網咖出來,大概打得太多了,腳步踉蹌,像是喝醉了一般,左右搖晃。
有點難受,雖然神棍說的冠冕堂皇。
有點難受。
我閉上眼,肚子裡的陽春麵化成了另外一種東西……
“樓上404,兩個床位。”
服務員引著我們上了樓,推開了門。
404房間裡倒是空蕩蕩的,大概是夏天的緣故,掛逼們不愛花錢住宿,都愛“以天地為席”,所以很少有人住,四人間裡沒人,房間還算乾淨,但是床上的床鋪很舊。
“舒服不?”神棍像是大老闆一般,闊氣地揮動著手裡的礦泉水瓶,遞給我:“賞你一瓶,今天是頂級待遇。”
我嘀笑皆非,擺手道:“不喝了。”
神棍窮得發瘋,這礦泉水還不知從哪兒弄來的,我都懷疑他是從垃圾箱撿來的沒喝完的。
雖然沒怎麼活動,可是到底在外面折騰一天,我有點累,撿了個稍微乾淨的床鋪坐下來,可是沒拖鞋,也沒脫衣服,到底還是嫌髒。
此時神棍已經脫了鞋子,舒服地躺在了床上,伸出大大的手,嘆了口氣道:“爽啊。”
“有床住就爽了?”我譏諷地道:“那明天你可要爽壞了。”
明天我要住自己平日住的酒店,神棍會跟著,到時候要讓他見識真正的五星級舒服是什麼。
“你不明白。’神棍忽然睜開眼,面色撩人,笑道:“喪功第二訣,是這個。”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什麼?”我奇道。
正說著,忽然,左邊隔壁不知道哪裡,忽然傳來男女歡聲,女的叫得驚天動地,像是死了人一樣,男的沒什麼聲音,只有床架子發出劇烈的“咯吱”“咯吱”聲音。
我一怔,臉上不由紅了。
然而這還不夠,彷彿要迎合這種聲音,右邊隔壁又傳來男女合歡的聲音,這個女的倒是不是殺豬嚎叫了,而是嬌聲連連,聽得人面紅耳赤,男的會發出很舒服的“yes"聲音,像是嘆氣,又像是感慨,床架子照舊“吱吱”作聲。
“知道了嗎?”神棍悠悠開口,盤腿坐在床上。
“什麼?”我張口,臉上一陣的紅,從鼻尖蔓延到了耳朵後面。
“就是這個。”神棍在合歡大合唱裡,指著自己的腦袋,閉上眼,一字一句地道:“喪功第二訣——想!”
“想?”我瞪眼:“想什麼?”
神棍似乎有些無奈地看著我,指了指這邊隔壁,又指了指那邊隔壁道:“想他們在做什麼啊?你是不是傻啊,你多大了?”
“你才他媽的多大了?”我忽然氣憤起來:“光聽這個好嗎?鼻子冒鼻血,又不能發洩,不傷身嗎?想你媽啊。”
“嘖嘖,這就境界低了。”神棍搖頭,順手掏出一根雙喜煙點上,挺直了身子看著,宛如佛陀一般拈花微笑。
“有道是哀而不傷,色而不淫呢,你只是想著佔有與發洩,自然會傷身,可是若是想著生命大和諧,卻會增加精氣,增益喪功。”神棍搖頭晃腦地道。
“什麼亂七八糟的!”
我鄙夷地看了神棍一眼,因為實在被那聲音騷擾地冒火,因此也不顧及什麼了,直通通地道:“你不就是吃不著,用這種法子安慰自己的阿Q嗎?”
這話說得有點惡毒,然而神棍聽完了,也不生氣,照舊佛陀微笑,手裡的菸捲氤氳地升起,還真有點得道高人的意思。
我翻了個白眼,感覺實在叫得心煩,把枕頭拿起來,塞住了耳朵,仰頭看著天花板。
“啊啊啊啊——”
隔壁依然在大合唱,而且彷彿比賽一樣,看誰叫得高,聽得人心驚膽戰,感覺不像是合歡,像是屠宰現場。
這種情形忽然讓我想起了自己跟女友的那種事,好吧,怎麼說呢,如果現在這種是敲鑼打鼓的喧囂,我跟女友則是默片,哦,對了,自己多久沒跟女友那事了?
我忽然坐起來,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自己大概一年沒碰女友了!
沒錯,一年,甚至更長!
這……
正常嗎?
我撫摸著自己的臉,心裡懊惱起來,因為這事嚴重的不是一年沒碰,而是——我自己居然沒意識到。
也就說,我壓根忘記這事兒了,對不?
不會吧。
我茫茫地想著,忽然,一張臉顯出眼前。
“你幹什麼?”我大驚失色,退後一步。
“你臉上的表情很奇怪。”神棍撫摸著下頜,玩味地看著我:“很奇怪。”
“你管的著嗎?”我翻了個白眼,心虛地側過頭去。
“你是不是很久沒那事了?”神棍忽然開口。
我心下一沉,這神棍不會真有兩把刷子吧?然而當眾談論這種事,尤其跟一個神經病談論,不符合我的教養,我抱著枕頭站了起來,走到窗前,推開窗戶。
大合唱越發大了。
“你的慾望沉寂了。”神棍的聲音在背後渺渺升起:“鄭方,你已經是個活死人了。”
“滾!”我回頭怒斥,把枕頭一下扔了過去,我怒了,是真的怒了,因為他戳中我了。
神棍頭上挨了一枕頭,卻一動不動,用菸頭點著我:“吃的慾望沉睡了,性的慾望沉寂了,鄭方,你病得很厲害,非常厲害。我果然沒看錯你,喪功才是你最需要的功夫。它能治療你的精神癌呢。”
“你到底是誰?”
我忽然轉過身來,一下走過去,掐住他的脖子,惡狠狠地道:“說,你到底是誰?誰派你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