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一天此時已經把耳麥摘了下來,讓它離自己遠一些,這種時候,他不需要再“錦上添花”了。
“你說呢?”他微笑地看著王箏,見女人還在很凶地流淚,心裡也有些感動,畢竟這年頭痴情的人不多了,想了想,又開口:“王主任,我不配得到深情的,一個人的感情就像是蓄水池一樣,容量是有限的,不可能無限制地供給,而我把蓄水池的水都給了初戀了,你聽說過蘇軾的一首詞嗎?”
王箏聽到這話,抹了一把淚,多少恢復了一些理智,忽然有些後悔剛才太孟浪了,大概受了陳一天的刺激,竟然當眾發飆了,這可是直播啊,丟了醜這份工作算是完蛋了……
正想著,聽陳一天對著攝像頭深情地念了起來: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崗。”
“譁——”
忽然之間,那耳麥裡鋪天蓋地的通罵聲停了下來,觀眾席上的女粉們也停止了痛罵,連同導播室的議論聲也都停了下來。
“這個人還挺深情的,我喜歡他的坦蕩。”那個剛才痛恨牙癢癢的女編輯開口。
“是啊,他太愛初戀了,所以才會跟所有女人保持距離,不是嗎?”
“情到深處情轉薄啊。”
“是啊……”
……
“你又在糊牆!”電腦上的鐵粉可不吃這一套,發來一個“憤怒”的表情:‘你知道這麼做會導致什麼後果嗎?你要被曝光了,你的醜態會被所有人看到的!“
“無所謂。”
陳一天忽然開口,也不是敲鍵盤,而是對著鏡頭開口,不停地冷笑。
……
眾人正在為陳一天的深情感動,忽然看到陳一天又對大家做出不屑一顧的表情,所有人都蒙圈了。
“這貨是真的瘋了。”
小劉盯著玻璃裡面的直播間,看著陳一天不停地變臉,口裡喃喃道:“他是真瘋了,不是罵他,是真的瘋了。”
“不管瘋不瘋,你們的責任是盡心錄製。”臺長皺了皺眉,開口催促,當然,他也明白為什麼大家反映這麼強烈,陳一天今日的表現太瘋狂了,正因為如此,眾人的工作態度也有點脫線,若是按部就班的,那哪怕有點意外,誰也不會說什麼的。
……
這邊直播間裡,陳一天一直在冷笑:“無所謂,我放下了。”
他是對著鏡頭說的,臉色表情都帶著十足的不屑,與剛才淚光盈盈的深情,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鐵粉見陳一天居然毫無顧忌了,惡狠狠地發來資訊:“你狠——”
此時陳一天也不再去看電腦,似乎懶得去看了——他是真的下定決心不受威脅了。
“叮——”
陳一天的耳麥又想起了熱線電話的聲音,陳天年本來把耳麥放在桌子上了,此時忽然聽到一個聲音在喊:“是我,接起來。”鐵粉的聲音。
陳一天猶豫了片刻,可是還是拿了起來。
“好吧,我知道了。”鐵粉的語氣有些緩和,不像剛才那樣盛氣凌人:“和解吧。”說著,電腦上出現一行字:“你贏了,我想讓你好男人的人設崩塌,結果你用深情反擊,那麼哪怕我播放了性愛影片,大家也會原諒你的,因為你愛的是初戀,跟這些女人是性關系,即使有爭議,很多人也會選擇原諒,你真的很厲害,很會營銷自己,陳大偶像。”
陳一天冷笑。
“然而,若是我只是準備這點料,豈非太看輕你了?國民老公。”鐵粉又打上了這麼一句話。
陳一天怔了怔。
“看影片吧。”鐵粉道。
陳一天抬頭去看那個影片,忽然如遭雷擊——
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女正在機場大廳跟同學說笑,忽然,有個男人從她身邊擦肩而過,“啪嗒”錢包掉了下來,少女看到之後,忙撿了起來,見那男人已經快步走了出去,忙叫喊著追出去。
男人的腳步很快,少女只能一溜小跑的追,男人出了大廳迅速拐到了廁所的一角,少女也跟著過去,叫了一聲,似乎要跟他說錢包掉了,忽然,從裡面伸出一隻有力的手,一下捂住了少女的嘴巴,不過一拖,少女的身影迅速消失,只留下地上那個待還的錢包……
“你要做什麼?”陳一天顫聲問。
這一聲,導播們都聽到了,面面相覷。黎大夫和王箏更是不知所言,王箏此時已經恢復了平靜,心裡惴惴著自己是否剛才失控在什麼地方,有沒有丟人……
“第三階段,你為什麼演這個角色,因為你不是好人,所以你要懺悔。”鐵粉發出指令:“懺悔的方式自己去想,我只負責數數10、9、8……”
陳一天聽到這話,咬了咬牙,抬頭看了王箏和黎大夫一眼,飛快地開口:“我為什麼會選擇演這個家暴男?你們知道的,如果長期浸入在這種混亂的肉體關係裡,人漸漸會愛無能,而且會把女性物化性對待,所以在別人眼裡,在戲中家暴男失手殺妻幾乎不可饒恕,可是我不這麼看,我認為女人都是收藏品,家暴男也不是有意要殺死妻子,所以是可以理解的……”
“嗡……”
眾人又是一片喧譁。
“你是不是瘋了?”觀眾席上有人在喊:“陳老師,這種話你也說得出口?是不是失去初戀讓你心理扭曲了哦?”
然而陳一天神色不變,反而露出猙獰的笑容:“這就是我的真心話,女人這是男人的附屬品而已。”
“嗡嗡——”
觀眾席上已經壓不住了,很多人站起來,彷彿要衝過來打陳一天,嚇得臺長忙命令保安死死攔住他們。
“啪嗒”
鐵粉發過答案評分——“60.5”分。緊接著,是指令:“你再想想,你為什麼演這個角色,記住我這話,你不是個好人,所以你要懺悔。”
陳一天看到這話,抬頭看了看正中前方的影片——
少女此時已經雙手被捆綁起來,放在車廂裡,前面開車的兩個男人正在說話,側影裡,他們正在猙獰地笑,少女的臉彷彿在熟睡,純淨的臉龐上帶著淚珠,似乎隨時可以睜開眼,叫他“爸”……
陳一天的手顫抖起來,抬頭看著對面的兩個訪談者,又看了看下面人潮洶湧的觀眾席,最後看了看對面玻璃鏡外的導播室,每一雙眼睛,都在盯著自己,驚訝、疑惑、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