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微笑的年畫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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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

三嬸子坐下之後,抱著膝蓋發抖,喃喃:“我出去了,一直想回家,想回家,想逃離這個地方,可是不知道怎麼的迷路了,也不知道家在哪兒了,你要知道,我從小在這裡長大,怎麼會好端端地迷路?我這個怕啊,就知道秀嬸子這是不樂意了,我……我不知道。”

“所以您回來了?”王律師聲音有些發顫,他本來似信不信的,可是看到這樣的三嬸子,他真有點……

“不是我回來了。”三嬸子抱著胳膊,不停搖頭道:“不是我回來了,我跑啊跑,終於看到自個兒家了,就想著趕緊跑回家,這樣子是對不起秀嬸子了,可是明兒給她道個歉,上柱香就完了,可是……沒想到居然又回來了。”

眾人聽到這話,臉上變色,三嬸子的意思很明顯,她剛才跑出去是想回家的,然而跑著跑著,居然又給轉回來了,所以……他們這些人,今晚誰也出不去這裡嗎?

“祁門煞是什麼意思?”王律師臉色終於變了,站了起來,左看看,又看看。

三嬸子抬眼睃了他一眼,盯著他發白顫抖的嘴唇,忽然詭異地冷笑:“我都逃不出去,你一個外人更出不去的。”

“你說秀姐要害死我們所有人?她為什麼這麼做?她不是要大家來分五百萬嗎?”王律師大聲強調著,似乎要證明著什麼。

三嬸子卻不再理他,只雙手合十,閉著眼,喃喃地說著什麼。

“嚓”

村長不知什麼時候拿出水菸袋,擦起了火花,顫抖的手對準了煙口,似乎要點燃,可是不知為什麼,怎麼也對不上……

靈堂忽然又陷入了靜寂之中,只有三嬸子宛如佛語一般的喃喃,起起伏伏在空中盪漾著,供案上的焚香“譁擦”作響,似乎是某種回應。

王律師怔怔地站在那裡,許久,似乎打定了注意,走到陸成跟前,低聲道:“陸先生,你……能送我走嗎?我只是外人,我……不是這裡的,我跟秀姐無冤無仇,還想幫她,我……是好人,您能送我出了這個村子嗎?我……”

“這有什麼好怕的,封建迷信而已。”陸成淡淡地道,抬眼看著眾人,又看著院子。

作為本地人,他確實也耳聞過這類的事情,比如某某家的誰誰不孝順,老人死了之後,守靈夜順便把兒女給帶走了,又或者誰誰氣死了老婆,死者死前拼一口氣擺了個煞,第二天就發現丈夫被嚇死了,夫妻倆一起安葬……

然而,這些都不過是荒野僻談,不值一叱,陸成看著王律師恐慌到了鼻涕都出來了,心裡有些鄙夷:“你在怕什麼?王律師。”

王律師臉色跟白紙一般,抓住陸成的手都是冰涼的,嘴唇哆嗦著,好半天,才小聲道:“我就是你母親說的小奶狗。”

陸成身子一震,瞪大了眼睛。

王律師似乎有些羞愧,拿出帕子擦了擦臉上的冷汗,回頭看了看旁邊,見其他人都默默地低著頭,咬了咬牙,低聲道:“秀姐她……是個很可愛的女人……。”

“所以你為了那五百萬殺了她?”陸成陰森森地道。

“不!”王律師忽然抬頭高聲否認,其他人都被他嚇了一跳,抬頭看著他。

“不是,真的不是。”王律師似乎來不及裝下去,只雙手亂擺道:“不是我,如果是我,我幹嘛讓你們來啊,拿著彩票逃跑不就得了?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嗚嗚,我只是……起過這心思,但是絕對沒想過動手啊,秀姐,你放過我吧,我讓他們來,絕對沒有別的心思,絕對沒有,我發誓,嗚嗚。”

說著,王律師忽然跪在地上,衝著那遺像“砰砰”地叩頭起來。

眾人面面相覷。

陸成冷冰冰地盯著王律師的舉動,若是王律師不提什麼“小奶狗”的事情,他也許會幫忙,然而……

他最恨這樣,這樣性子的……母親!什麼都嬉皮笑臉,什麼都能自圓其說,還說什麼小奶狗,讓自己當面認繼爹,一把年紀,簡直……不知羞恥!

想到這裡,陸成心裡的悲傷忽然化成了憤怒,惡狠狠地看向了供案上的遺像,此時焚香已經燒了半截,正是香火旺盛的時候,渺渺的雲煙遮擋著遺像,雲裡霧裡的那張臉……那張臉……

忽然,堂屋的裡間傳來響動,“吱呀呀”,像是有人在走動。此時人人驚恐,聽到這聲音,不由面面相覷。

“是二傻子。”陸成回頭看了看惶惶的幾個人,搖了搖頭,心道人竟然愚昧到這種地步,什麼祁門煞,什麼亂七八糟的迷信,連正常二弟的舉動,也嚇成這樣。

“可是……二哥不在那個房間。”

忽然,鳳兒怯生生地開口,臉幾乎變得透明,指著那房間道:“二哥剛才並不是回得那個房間……”

話音未落,裡面忽然傳來一個女子鏗鏘有力的廣播聲——“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開始了……”

“這不是三四十多年前的廣播嗎?怎麼……”村長喃喃地道。

王律師停止了叩頭,身子僵硬地跪在那裡,低著頭,像是昏迷了一般。

三嬸子則相反,忽然對著遺像不停拜,口裡唸佛的聲音越發大了。

鳳兒則緊緊抱住兒子,把頭埋到了最低處,彷彿不敢面對眼前的詭異。

陸成卻真不怕,他皺了皺眉,站起來,拿出手機,開啟手電筒設定,大踏步向裡間走去。

屋子很黑,沒有燈,也沒有窗戶,陸成站在門口停了一會兒,摩挲著牆壁,“啪嗒”把燈開了。

正對著牆壁的櫃櫥上,有一個老舊的收音機,正在響動,那女聲鏗鏘有力,正在廣播:“東方紅,太陽昇……”

路程打量著周圍,好幾年沒回來了,這一切似乎都沒變,還是那樣的櫥櫃,木床,紅漆桌椅,自己當年學習的檯燈還在哪裡擺著,牆上貼著年娃抱魚的壁畫。

他的手電筒是開著的,白色的光掃著房間裡的每一處。剛才他也聽到這裡面傳來了腳步聲,然而怎麼沒人了呢?這收音機又是哪裡出來的?怎麼突然自動響的?

陸成忽然有些心煩,“啪嗒”一下把燈關了,屋子裡瞬間黑了下來——忽然,他感覺到了身邊傳來呼吸聲,旁邊似乎有人。

他嚇得打了個機靈,摩挲著牆壁,“啪嗒”一下把燈開啟了。

燈開了,光明一下照耀下來,屋子裡的悉悉索索又停了下來。

陸成有點……他說不出來,然而他鄙視自己的失措,拿著手電筒不停地亂照著,似乎要用這種法子來宣洩一下不安,可是照了半天,什麼也沒有,不由苦笑,別人發神經,自己也糊塗起來呢。

回了吧,沒事。

陸成晃了晃手電筒,正要收回手機出去,忽然——他的身子凝住了。

年畫娃娃,牆壁上已經斑駁的年畫娃娃,忽然變得鮮豔無比,然而這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那個娃娃在對他笑!

沒錯,是眨眼笑!

陸成打了個機靈,揉了揉眼睛,眨了眨眼,年畫娃娃也在眨眼,他"蹬蹬“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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