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騰雲整個人忽然僵住了。
徐瑩穿著他脫下來的外套，露出兩條修長白皙的腿，因為裡面沒穿，只把衣服匆匆地別住，披頭亂髮被扎了起來，臉上帶著笑，本來是受害者的狼狽，此時卻散發著可怕的威勢。
馬騰雲此時腦袋已經不夠用了，只盯著那黑洞洞的槍口，脫口而出：“你才是BOSS？”
徐瑩揚了揚眉，鄭重地點頭：“阿雲，你大概還沒想起為什麼跟我分手？也忘記了跟孫虹來這裡的目的了吧？”
馬騰雲艱澀地咽了口唾沫，他下意識地瞟了瞟地上，自己的影子已經快消失了，沒有多少時間了，再抬頭，則是對準自己的槍口，未來的命運，抬頭不見低頭見都是一個死字，然而自己現在還不知為什麼會這樣，呵呵。
“專案是因為我解散的，哦，正確的說，是我們！研究出了三維資料與神經元連結的新技術之後，對於它的發展前途我們彼此產生了歧義，有的人想把它儘快用於商業，創造巨大的商業利益，比如找遊戲公司開發出三維遊戲，那麼瞬間可以成為億萬富翁，有的人卻覺得它會有更廣泛的發展前景，不要為了這種小恩小惠毀滅了科學理想，兩派各不相讓，所以就……解散了。”
徐瑩說完，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臉上浮出幾分惋惜之意：“這個世界，不開竅的人太多。”
“你是前者，我是後者？”馬騰雲攥著拳問。
徐瑩“嗯”了一聲，抬眼看了一下馬騰雲道：“你現在還沒想起來？好吧，這麼說吧，我表面上同意你，其實是支援前者的，吳毅……是我的追求者，他做的一切都是聽我指揮的……”
“別說了。”馬騰雲忽然不想再聽下去，因為事情很明顯了——
當初研究小組因為意見分歧而解散，但是因為各自掌握著技術庫的一部分密碼，所以那些想拿技術投入商業的人也無法做到，於是徐瑩假裝跟著馬騰雲，卻暗箱操作，利用有限的技術製造出一個殺人遊戲，讓喜歡自己的吳毅逼迫其他人成員交出密碼，並且讓吳毅跟最大的遊戲公司聯絡，企圖跟他們合作開發，然而……
“然而你發現了，所以要跟我分手，還邀請孫虹來跟我對峙，那麼……就是現在這個結果了，我讓吳毅把你和孫虹逼入了這個遊戲裡，然後逼著你發瘋，交出密碼，現在一切都完成了，所以……”
徐瑩微微一笑，槍口對準了馬騰雲的額頭。
“你要殺我？阿瑩？”馬騰雲盯著那黑洞洞的槍口，似乎還是沒反應過來，又或者，他壓根不相信自己的女友會瘋到這種地步——為了利益殺了自己！
阿瑩從來不是那種人的……
馬騰雲心裡告訴自己，她不是那樣的人，她是一個很善良的女孩，否則自己也不會跟她在一起的，阿瑩怎麼會……怎麼會變成這樣？
想到這裡，馬騰雲的心忽然痛得厲害，那不是一種心理上的疼痛，而是真的要撕裂了一般的疼，似乎整個靈魂也要分成兩半。
好吧，她要殺我，這樣也好，殺了我吧，殺了我以後就不會痛苦了……
馬騰雲忽然放開暗自準備好的匕首，跪倒在地上，閉上了眼睛，冰涼的地面咯著他的頭顱，很疼，很硬，就像這個世界……
“啊”忽然，上面傳來徐瑩一聲尖叫，“砰”地一聲槍響，在馬騰雲身邊火光四濺，馬騰雲嚇得睜開眼，見孫虹正抱著徐瑩打成了一團。
“孫虹！”
馬騰雲叫了一聲，世界忽然晃動起來，電腦屏幕上的倒計時——“還有57秒”！
“快走，快走，我拖住她，快走啊。”孫虹死死抱住徐瑩，扭過頭來看著馬騰雲，眼睛裡流露出別有的深情：“別顧我們，快走啊。”
馬騰雲趔趄了幾步，屋頂上忽然坍塌下一塊磚，“啪嗒”掉在了自己腳下，粉身碎骨，濺起了一陣塵埃的飛揚，撲撒著馬騰雲的來呢。
“走啊——”隔著氤氳，是孫虹淒厲的叫聲。
馬騰雲不再猶豫，轉身抓住門把，一下拉開，轟隆隆，世界晃動起來，一切都在晃動，在坍塌，在碎裂，像是要打碎一個舊世界，馬騰雲向外奔跑著，跑出了自己的家門，下了樓梯，向外跑去，他的背後，則是一層層的坍塌，橫樑掉了下來，樓梯的欄杆掉了下來，等他出了樓門，整個樓房也坍塌了下來，白色雕塑的男孩橫著摔碎在他腳下，轟隆隆，轟隆——
人們在尖叫，在四散奔逃，馬騰雲不敢回頭看，只徑直向小區門口跑去，跑，跑，跑到大門口的時候，門前的保安室嘩啦碎了一地的玻璃，坍塌了下來，整個小區忽然之間被震碎，變成了廢墟。
他知道自己不能回頭，只能不停地向前跑，跑，十字路口，國道，終於，在國道的盡頭，他看到了一條路，通往看不到的盡頭——出來了！
馬騰雲渾身的血液湧了上來，他知道自己終於走出這個鬼地方了，這個念頭幾乎燃燒了所有，他什麼也不去想，瘋狂地向路上奔跑著，因為太過興奮，居然感覺不到疲累，只是跑，跑，跑，跑到了城市裡，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依然在跑，忽然，有人在背後叫道：“馬總！”
馬騰雲唬了一跳，站住身形，回頭。
見一個穿著運動衫的中年男人正跑著對自己打招呼：“晨跑吶，我也跟著你學，要健康啊，不能光顧著工作，否則真的成了中年油膩男了，哈哈。”
馬騰雲怔了怔，不知他在說什麼，卻見那男人走過來，拍著自己的肩膀：“馬總，怎麼樣？我給您的報告，您看了沒？”
什麼報告？
馬騰雲靜靜地站在那裡，因為停下來，周身的熱血終於慢慢的涼了，頭腦也漸漸清醒，左右環顧，似乎是清晨時分，路上的人還不多，周圍起了一層的霧氣，那男人就站在霧氣裡。
是夢嗎？
他捏了捏自己的臉。
“馬總？”那男人見馬騰雲行為怪異，瞪大了眼睛盯著馬騰雲看。
“這是哪裡？我是誰？”馬騰雲說出這句話，儘管他知道一定會嚇著眼前這位，可是他不能不問，不過為了讓那男人不至於過於驚疑，他又加了一句道：“我……昨天睡得不太好，哦，有些失憶，你知道的。”
然而這句話並不能讓那男人釋然，男人眯眸看著馬騰雲，似乎在揣測著自己是否認錯了人？
“您不是易騰公司的老總馬騰雲嗎？“端詳了半晌，男人確定自己沒認錯，因此開口道：“您忘記了？”
“我是馬騰雲。”馬騰雲點頭，可是他不記得自己做什麼老總了，自己不是研究專案的負責人嗎？怎麼變成老總了？
“哦，這就是了，馬總，您這是怎麼了？您……是這個公司的CEO啊。”那男人指了指前面的大廈道：“這可是國內最著名的遊戲公司，首創的三維真人遊戲轟動了全世界吶，我是您的粉兒。”
馬騰雲靜靜聽著，眨了眨眼，他越來越不明白了，那個易騰公司的CEO不是孫虹嗎？：“我是遊戲公司的老總？那孫虹呢？”
男人臉色一變，像是嚇著了一般，倒退兩步，看著馬騰雲道：“馬總您別開玩笑，您這是怎麼了？”
馬騰雲搖頭，正色地道：“我沒有開玩笑。”說著，左右看了看，此時天色已經差不多明亮起來，街道上也熙熙攘攘地多了人，車來車往地向這邊開，很多西裝革履的白領正向那個大廈走去。
“我沒開玩笑。”馬騰雲回過頭來，盯著那男人道：“我只是……好吧，我在路上摔了一跤，有點失憶了。”說著，他拉著那男人到了旁邊的樹蔭下，坐下來，捶著腿道：“剛才磕著腦袋了，所以有點懵，你認真給我說說，我怎麼會是遊戲公司的老總的？孫虹去哪兒了？”
男人見馬騰雲如此親切地拉著自己，本來面帶喜色，可是聽到最後一句，臉上漸漸顯出幾分驚恐來，怯怯地挪動了一下身子，儘量離馬騰雲遠一些，咽了唾沫道：“馬總，我不知道你是不是開玩笑，您三年前跟孫女士結婚了呀，後來做了這個公司的CEO，利用三維神經元技術，讓公司成為了國際大公司，順風順水，一切如意，只不過前些日子……您妻子孫女士意外去世了……“
“孫虹死了？”馬騰雲驚疑地站起來，望著男人背後的綠葉，此時陽光已經升起來，映照著綠葉上的露珠上，五光十色地閃爍著。
在做夢嗎？他心裡唸叨著，自己到底這是……
他下意識的低頭看去，見自己剛才還穿著的西服，已經化成了一身深藍色的運動裝，那雙皮鞋也成了布魯克斯的跑鞋，再抬頭，一切記憶蜂擁而來——
眼前的男人叫陸風，是合作公司的老總，他因為一個廣告專案有求於自己，故意趁著自己晨跑的時候相遇的……
自己確實是這個公司的CEO……
這個公司因為三維技術的運用，已經成了國際最有名的一流大公司……
孫虹，自己的妻子去年因為車禍去世了……
結婚三年，一切過得不能說滿意，可是算是平靜，孫虹是個溫柔的好妻子，因為自己娶了她而心存感恩……
三年前……
哦，三年前，研究小組因為意見分歧而解散，正在自己苦惱的時候，女友徐瑩背叛了科學理想，把技術偷偷專賣，結果被自己發現，自己去找孫虹，想讓孫虹當面跟徐瑩對峙，結果徐瑩跳樓自殺……
一切從這裡開始，一切到這裡結束……
那麼……
那個遊戲算什麼？是一場夢？還是異度空間？
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