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號間裡，魏雪和李攝影師遙遙相對。
“你怎麼知道的？”李攝影師忽然變了聲調，在空中迴盪出冷厲。
魏雪坐在靠著窗戶的椅子上，眼睛睜得大大的，十分空洞，一絲表情也沒有，聲音平淡得近乎冷漠，開口：“我是你的超級級絲，你的笑聲很奇特，知道你手腕上有傷疤，那天你無意露餡，讓我產生了懷疑，便決定今日驗證一下。”
“今天的儀式上，我告訴李攝影師地攤上有油漆，這點小事他不可能特意告訴大明星馬翰，然而馬翰在拍合照的時候，下意識地避開了正中間那個位置，所以證明我的猜測是對的，李攝影師是馬翰假扮的，猥褻幼童的，是你，不是嗎？馬翰馬大明星！從前你能否認，不過在你否認不了了，因為我在講臺安裝了攝像頭，記錄下了一切，你根本抵賴不了！”
李攝影師身子一震，卻沒動，只嘿了一聲道：“魏雪，你還真是鍥而不捨，真是令人佩服。”頓了頓道：“你其實是來故意調查我的吧？是敵對公司派來的？還是想要什麼，錢？名？利？跟你一起合作拍片，你來當女主？都行，我可以讓公司捧你做明星……”
“我是你的粉絲，你沒聽明白嗎？”魏雪顫抖的聲音響起來，帶著微微的哭腔，可是很快咬住了嘴唇。
馬翰怔忪半晌，抬手伸出手摘下墨鏡，露出一雙明媚動人的眼睛，正是大明星馬翰！
此時他嘴角微微揚起，露出霸道總裁的笑容，一步步走到了魏雪跟前，俯身耳語：“其實我也很喜歡你這樣的姑——”
“啊。”他沒想到魏雪一把把他推開，趔趄了一步，不由惱羞成怒，一把抓住魏雪的手腕：“賤人——”
“啪。”魏雪甩開他的手臂，退後了兩步，悲哀地盯著馬翰……、
這是她十幾歲就喜歡的偶像，是她這一年瘋狂追逐的偶像，是她當成神一般崇拜的偶像，自己千方百計地努力，幻想可以實現那個夢，還設定了好幾級步驟，然而……
呵呵。
真相太可怕了，簡直可怕到可笑，於是魏雪怪異地笑了。
“你到底想要什麼，說吧？”馬翰見魏雪不吃這一套，語氣變冷，抽出一根煙點上，因為恢復了本來面目，臉上浮出了幾分頹氣來。
“我要你投案自首。”魏雪一字一句地道。
馬翰正在懟煙，聽到這話，忽然嘿笑，抬頭嘲諷地看著魏雪：“你當我傻子？若是想要我投案自首，就不會跑到我這裡來說，早就報警了好嘛？別裝了，你到底要什麼？如果是對手公司的間諜，我出雙倍價錢，若是想要紅，我可以捧你，若是你要……”
“我就是要你投案自首。”魏雪又重複了一遍。
馬翰揚眉。
“我若是報警，警察來抓你，就不是自首了。”魏雪靜靜地解釋著，不知哪裡下起了小雪，從開著的窗戶裡刮了進來，一點點地落在自己身上，臉上，冰涼地像是自己此刻的心。
向往已久的愛豆居然是個戀童癖？！真是……
“你知道我們粉絲有個app嗎？”魏雪苦笑。
馬翰眨了眨眼：“好像聽說過。”
好像聽說過……
魏雪咧嘴：“在那個APP社群裡，我們都是你的死忠粉，分為八級，一級初步接觸，二級如影隨形……最後一級，神形俱滅。”
“哦？”馬翰很有興趣地聽著，眯眸道；“我第一次聽說呢，沒想到粉絲們會這麼認真呢，經紀人確實也提起過，不過當時工作太忙，我沒注意，所以……“說著，盯著魏雪的眼眸，那雙美麗的丹鳳眼蒙上了一層霧氣，像是清晨起來的一層晨霧，在月光之下模模糊糊的不清，讓他忽然柔軟，聲音不由低了下來：“對不起，魏雪，讓你們這些粉絲失望了。”
他現在終於有些明白了，眼前的少女是自己的真粉絲，因為熱愛自己，所以才不肯去報警，而是讓自己去自首……
好吧！
馬翰忽然走到門口，推開門，探頭叫了門口等著的保鏢和經紀人，低頭吩咐了兩句，經紀人答應轉身走了，他卻轉過身，把門關上，從角落裡抽出一把椅子，對著魏雪坐下，點上一根煙，不停地抽著。
濃烈的煙霧迅速瀰漫在兩人之間，隔斷了彼此的羈絆。
“黑洞。”
馬翰摘下了鬍子，露出那張俊美的臉，臉上掛著一絲苦澀的笑：“魏雪，你心裡有黑洞嗎？”
魏雪身子一震，張口：“你在說什麼？”
“你可能沒有，看起來你性格不錯的樣子，大概家庭環境優裕，無憂無慮，平時就是上上學，追追星，看看劇，也沒什麼煩惱，這次來支教，是因為好奇冒險加聖母心爆發？”馬翰笑得越來越苦澀。
魏雪抿了抿嘴，沒回答，講真，從表面上看，是這樣，但是……呵呵。
“我從小就是童星，你知道吧？”馬翰打了個手勢：“爸媽在我是十一二歲的時候，就把我賣了。”
“賣了？”魏雪知道馬翰十二歲出道，做為什麼少年天團，成為少女偶像，可是為什麼說是父母把他賣了？
“是賣了。”馬翰的聲音有些冰涼，在夜裡顯得有些悽惶：“小時候家裡窮，父母關係不好，總吵架，一直沒離婚，說是為了我，我想那我一定要好好去做，讓他們和好，後來被演藝公司看中出道，各方面很努力，掙了很多錢，以為他們不會再吵架，誰知他們都各自找了小三，早已分居了，但是怕破壞我的公眾形象，他們選擇暫時不離婚。”
魏雪眨了眨眼，垂下了眼眸，透過眼簾，能看到馬翰腳上的馬丁靴，上面零星的雪努力地掛在鞋面上，可是很快就融化不見了，外面嗚嗚的風，颳得窗戶譁啦啦作響，但是兩個人都沒有去關窗，因為那譁啦啦的寒意，正好符合彼此此時的心境。
譁啦啦的冷。譁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