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市隱王，果然是個隱藏實力和善於偽裝的政治高手，她這一著棋，好不毒辣——讓太女黨的人來行刺廣盛王，既可嫁禍東宮，又可除去另一個強勁對手，縱然廣盛王不死，也可激化兩派的矛盾，造成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之勢，果然是一石二鳥一箭雙鵰，妙，妙！最絕的是，事後她又慫恿秋晗找殺手幹掉牛響，不僅坐實了太女的罪行，還令自己隱身事外，這一招借刀殺人、金蟬脫殼，更是妙至毫顛！”

半天沒作聲的曾強夫，不由得叫起好來。

“你個酸秀才，懂什麼二鳥什麼雙鵰，識相的趕緊閉嘴，省得本夫人賞你兩個耳括子！”蕭毒上前兩步，揚起巴掌。

“笑話，我不懂什麼鳥什麼雕，難道你懂？你是自己養了鳥和雕，還是看到別人的鳥和雕？”曾強夫放出大男子氣概，反唇相譏，“看把你個小娘們能耐的，還想動手打人，當心我放出大鳥和大雕，追著你滿山咬！”

蕭毒冷笑一聲，受了他言語奚落，卻不生氣，也不反駁，嘴角還有一抹甜蜜意味。

此時的郝溫媃一心撲在正事上、大事上，無心理會這些打情罵俏的小兒科。

“辛道將，既然你們與太女為敵，希望廣盛王入主東宮，同時又對市隱王的行動瞭如指掌，跟她的關係非同尋常，那麼，你們支援的究竟是哪位王媛？一國之中，不可能有兩位太女……又或者你們只是周旋其中，利用王媛們的野心，達到你們自己的目的？”

郝溫媃的神情，顯得前所未有的嚴肅，彷彿依然要肩負起為帝國為君王查明政治陰謀的使命。

辛暮寒卻輕輕一撇，一筆帶過，“郝小姐，你的問題越界了，無可奉告。”

“哦，那好吧……”郝溫媃沉吟片刻，“讓我往前想一想，既然你說從一開始我就被牽著鼻子走，那我在南宮家的遭遇，也是你們刻意的安排了？”

“當然！”辛暮寒很乾脆。

“南宮家，是跟你們串通一氣的同黨，對不對？”

“對！”

“那麼你們雄綱道旗下的藩陀寨，兩次夜襲南宮府，又是為何？”

“這還用問嗎？當然是引蛇出洞，激發起你的好奇心，把你推上破解陰謀、追查真相的軌道。具體來說，就是讓你跟蹤寇袞，發現他與牛響會面，發現牛響與藩陀寨勾結，然後你向南宮家提供證據，舉報牛響，引來調查組，調查組將牛響削權、架空，霸君婽插手，令牛響行刺霸君婋，牛響事敗被關押，秋晗找殺手將其除掉，引你前往特拉坦，並掌握一定線索，而此時蕭姐出現，利用你們對鼎食丸的恐懼，讓你們用計灌醉她，意外發現欲靜小院的機密，並耳聞目睹一場密謀，從而確信勾結雄綱道的幕後之人，就是你們東獅國當今的太女——怎麼樣，郝小姐，我說得夠清楚了嗎？”

“從頭到尾，是誰在策劃這一套陰謀詭計？”郝溫媃目光直視。

“是我們的厲總舵主。”辛暮寒面帶敬意，“也只有他，能將你每一步的心理洞察無遺，提前安排，適時推動，讓你乖乖按照我們的想法走下去。”

郝溫媃鼻子一皺，冷哼，“就算厲老頭精通心術，他也不是神仙。有些事情，不是猜到我會去做，就可以了，還得清楚我能不能做。比如那晚跟蹤寇袞，他九曲十八彎，極盡擺脫盯梢之能事，就是為了把戲演得逼真，而我如果不藉助一種叫做螺螄盯的小玩意，說實話也沒法鎖定他的位置。除非厲老頭提前知道我有螺螄盯，否則他怎麼保證我一定會追蹤到寇袞？”

辛暮寒倒是微微一笑：

“郝小姐不愧是偽帝親自派遣的特工，思路果然有過人之處。既然你已經想到這一層，心中的答案也就不遠了吧？”

“對我的技術手段知根知底的，只有兩家，一是委我重任的女皇及其親信，二是薦我入朝的西門家主和二公子，女皇這邊出紕漏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那麼只可能是西門這邊出了問題，對麼？”

辛暮寒神清氣爽，銀光閃爍，“事到如今，也不瞞你，西門家與雄綱道，本來就是相互合作，各取所需。”

郝溫媃雖然提前料到，此刻還是深感失望，嘆道：“虛虛實實，真真假假，果然是肉眼難辨，肉心難識……現在，我算是輸得心服口服了。”

“既如此，咱們就把步驟往下走吧。”一直沉默的丁拓，低頭撫摸著藏虛弓，嘴裡冷不丁蹦出一句。

“八哥，接下來咱們該幹啥了？”蕭毒問道。

“世上有些秘密，是必須要被帶到地下去的。”丁拓答。

“哦，那就是殺人嘍？”蕭毒手裡多了一把雪亮的匕首，“殺雞焉用宰牛刀，何況這是兩隻動不了的木雞，在這裡我本事最小，這個就由我來做吧。”

說話間，身形移動，匕首刺向郝溫媃。

“慢著！”辛暮寒聲如將令，不可違抗。

在這裡，他有決定權。

匕首的刀尖剛剛抵在郝溫媃的胸前。

郝溫媃尚自鎮定，旁邊的曾強夫卻嚇了一跳。

蕭毒的這個毒字，並非浪得虛名。

說著玩可不是她的風格。

曾強夫心裡暗罵：這蛇蠍毒婦，等這一刻很久了吧？

“蕭姐，你動作也太快了些，都是女人，相煎何急？”辛暮寒已有不滿之意。

“老三，你又要維護這婆娘麼？”蕭毒也是直來直去。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我對這位郝小姐確實意有所屬，若非迫不得已，還望各位道友不要傷她性命。”

辛暮寒倒是光明磊落，敢作敢當，把對敵方女子的一片衷情當眾坦言，毫無扭捏做作之態。

“唉，老三，你明知不會有結果的，何必還要任由自己陷下去？待我一刀了結她，讓你跳出泥沼，從此無所掛礙，將來你自然要感謝我。”蕭毒說得冠冕堂皇。

辛暮寒還未表態，曾強夫卻急眼了，“蕭毒，如果你敢動手，你我之間便已恩斷義絕，往後不共戴天！”

“笑話，你是哪根蔥？咱們之間，又有什麼恩義可言？”蕭毒話如此說，手上卻未輕舉妄動。

“你別想推個乾淨，咱們之間的醜事，我記了一籮筐，把我逼急了，我全抖落出來，看你那些正直忠義的道友們，會不會重新認識你這寡廉鮮恥的女人！”

“哈哈哈，笑死了……你以為我們都是三歲小孩，還想用這麼幼稚的招數來離間我們？你的女人狡猾得像個狐狸精，到頭來還不是服服帖帖，栽在我們手裡？”

蕭毒笑得渾身顫抖，口氣中卻露出一絲虛怯。

她屢次使用美人計，雖是受命行事，為了道門做出犧牲，但任務一結束，迴歸正常生活，人們看待她的目光，仍不免要用平常那一套道德標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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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對世俗的眼光付之一笑，又談何容易？

這等深刻之理，別的女人未必都能懂，飽經世故的蕭毒卻是早有體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