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飛逝, 春夏秋冬轉瞬即過。
又是一年的晚春時分, 夏季即將到來,短短的雨季已經過去, 明亮的陽光照耀著這座小城。
很多年前,它原本只是小小的粗陋的村莊,只有著數百殘疾的老兵以及貧弱的孤兒。這些年來, 從村莊到小鎮, 再從小鎮到小城市,如今,它已經成為了讓許多人都豔羨不已的軍事城市。
無數年輕人從這座小城中走出來,成為榮光的亞倫蘭狄斯軍隊中的一員。
一株株高大的橄欖樹聳立著,茂密的樹冠給地面籠罩上大片大片的陰影。
正是橄欖花開放的時候, 細小的白花一簇簇的,風一吹, 樹冠一晃,便簌簌撒落下來。
被大片橄欖樹包圍住的訓練場上, 一名少年正遭到五六個孩子的圍攻。
那些孩子明顯都經過長期訓練,一個個身形健壯,攻擊手段幹淨利落,攻擊也進退有序,彼此配合著向少年攻去。
不過就算如此,比起那名少年他們還是弱了許多。
少年揮動著手中未開刃的長劍,輕而易舉地就避開這些孩子的攻擊,並且抓住每個孩子的破綻和劣勢, 將他們分個擊破。
不出幾分鐘,這些孩子就被他一一打倒在地。
被打翻的孩子們卻並未露出憤恨的神色,他們迅速爬起來,對少年投以敬仰的目光,然後,神色堅毅地繼續進攻上去。
看著那些一次次被他打退身上已經有不少淤青的孩子們堅毅的臉色,少年湛藍色的眼底透出一點讚許之色。
然後,不留情面地再度將這群孩子打翻。
就這樣,攻擊,被打翻,繼續攻擊,繼續被打翻,如此無限迴圈持續了整整一個多小時之後,少年收劍,抬手做了一個停止的手勢。
孩子們立刻停止攻擊。
在地上摸爬打滾了將近兩個小時,每個人身上都是髒兮兮的,渾身都是淤青,看著就覺得疼,但是孩子們的眼神卻非常的亮。
他們目光閃亮地看著眼前的少年,然後躬身行禮。
這是對少年發自內心的感激以及尊敬。
看著身前對自己恭敬地行禮的孩子們,冷峻少年眼底的淡漠也微微少了一點。
不過,他依然一言不發,一臉冷色,只是微微點了點頭,然後從訓練場離開了。
走下訓練臺的時候,他隨手拿起放在臺子上的披風,重新系回肩上。
披風領口處黑紅色絲線繡出的獅子紋章象徵著少年身為騎士長的身份。
他還沒走出訓練場,一隻手突然從旁邊走出來,一把拍在他的肩上。
“喲呵,諾維大人,真是氣勢十足啊。”
一名稍大一些的高個兒少年笑嘻嘻地攬著他的肩說。
黑瘦的一個大個子,但是膚色的黑明顯是風吹日曬導致的。
“你看那群小屁孩眼珠子盯著你身上的徽章盯得都動不了。”
藍眸冷冷地瞥了自己這位總是嬉皮笑臉的同伴一眼,諾維抬手,熟練地揮掉了對方的手。
他淡漠地說:“半年多前,你也是你口中的‘小屁孩’中的一員。”
被開啟手的黑瘦少年隨意地聳了下肩。
這傢伙還是老樣子,一點都不懂得所謂的幽默。
他如此腹誹著。
不過,他也沒有反駁,側頭掃了一眼前方熟悉的訓練場地,還有在烈日之下揮汗如雨地磨練著武技的孩子們。
說是孩子,其實也就比他和諾維小那麼三到六歲而已。
半年前,他和諾維還有其他的同伴一起從這裡走出來,成功地通過考核,成為亞倫蘭狄斯軍中的一員。
他們前往西境的前線,經歷了一場又一場的戰爭,在戰場上褪去青澀,蛻變為真正的亞倫蘭狄斯戰士。
直到諾維憑藉累累戰功成為騎士長之後,他們這群人才知道,這個和他們一起從最低階的士兵在戰場拼殺出來的少年,竟然是那位聞名天下的烈日騎士的弟子。
他們心裡都明白。
諾維雖然戰功累累,但是能以十五歲之齡成為將領層次的騎士長,未嘗沒有烈日騎士特意提攜的原因。
他雖然羨慕,但並不嫉妒,其他同伴亦是如此。
因為他們看得清清楚楚,諾維的戰功都是自己拿命拼出來的。
這傢伙只要一上戰場,平日的冷漠全部被兇狠取代,紅著眼瘋狂地與加斯達德人拼死搏殺,似乎是與加斯達德人有深仇大恨。
一開始因為年紀偏小,人又長得清秀,不少老兵看不上他,嘲諷地叫諾維小瘋狗。
後來等諾維殺了上百個加斯達德人,打出威名後,那些士兵都敬畏地稱呼其為,瘋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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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維那種豁出性命的狠勁和瘋勁,讓他們這幫同伴都看得心驚膽戰。
更何況,在戰場上,諾維不止一次救過他以及其他同伴的性命。
所以,他們心甘情願跟隨在諾維麾下。
“你現在可是這些小家夥們的奮鬥目標啊。”
黑瘦年輕人哈哈笑著說。
進入軍隊半年,立下偌大戰功,一躍從低等士兵成為將領階級的騎士長。
諾維的事蹟極大地激勵著這座小城中的孤兒們。
他們將諾維視為了自己的目標,想要成為和他一樣的存在。
“不過話說回來,好不容易軍團輪換,我們回來,你怎麼突然想到跑回這裡來?”
亞倫蘭狄斯新的軍事法規定了,邊境前線上的軍隊必須每半年就輪換一次。
當然,不可能是全體輪換,是按照秩序一個部隊一個部隊的輪換,輪換數量不能超過軍隊總數的四分之一。
這樣既能保證所有部隊都能輪流在邊境戰爭中得到鍛鍊以及獲取戰功的機會,又能保證鎮守邊境的軍隊的穩定,不至於因為輪換發生混亂從而讓敵人趁機而入。
本來,按理說每只輪換的部隊至少應該在邊境待上兩年,但是他們作為新人進入的那只部隊正好輪到了,於是他們只待了半年就回來了。
不過,半年後,他們就又要重上戰場了,只是不知道會被安排前往哪個邊境的戰場。
“伽爾蘭王說,輪休的將士們如果有空,就去軍鎮教導一下。”
諾維一邊走,一邊淡淡地說。
如今,類似塔裡亞爾這種專門收容殘疾退役老兵以及孤兒的小鎮已經建立了十幾處,環繞於王城四周。
眾人將這些小鎮稱之為軍鎮。
諾維的回答讓黑瘦年輕人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你還是老樣子……”
他這位好友對什麼都漠不關心,唯獨對伽爾蘭王奉若神明。
只要是伽爾蘭王所說的話,就絕不會違背。
記得剛抵達卡納爾地區不久的時候,他們有一次難得休假,他費盡心思將還要鍛鍊武技的諾維一起拖去喝酒,
結果在酒館裡,意外遇到當地人在說伽爾蘭王的閒話,又是抱怨又是譏諷,最後還以不敬的口吻說到了王的容貌。
他們當然生氣就要上前地去喝止。
但是,他們還沒來得及開口,一個身影就衝了上去。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在戰場以外神色兇狠的諾維,那幾個閒漢被揍得鼻青臉腫,一個個痛哭流涕哀聲求饒。
而諾維也因此犯了軍紀被責打了幾十軍棍,在床上躺了好幾天。
……
“我先回去了。”
將綁在訓練場外的馬匹韁繩解開,諾維冷淡地說了一句,也不等回答,徑直翻身上馬,縱馬飛馳而去。
沉浸於過去的回憶中的黑瘦少年被馬蹄掀起的灰塵嗆得咳了好幾下,衝著沒義氣地甩下自己的諾維大喊了兩聲,見對方的背影已經遠去了,這才氣哼哼地轉身回去。
算了。
他想。
既然來都來了,就多花點時間好了。
當初他也被那些願意主動來這裡教導他們的在役將士教導過,現在,也該輪到他教導別人了。
畢竟是他們最敬愛的陛下說的話嘛,當然要聽的。
………………
毫不留情地甩下那個囉嗦的傢伙,諾維縱馬一路小跑,離開了這座城市。
不過,剛出城門沒多遠,他就拐了個彎兒,離開了寬敞熱鬧的主道,向另一個地方跑去。
他記得,那邊稍微偏僻點的地方,有一條小河流。
他的坐騎被拴在外面數個小時,他打算在那裡讓他的愛馬喝點水喂點吃食,然後再騎馬返回王城。
等到了河邊,諾維牽著馬走到河邊。
通人性的駿馬衝他親暱地叫了一聲,然後低下頭喝起水來。
諾維看著它,眼中的冷漠少了一點,伸手一下一下地梳理著愛馬的鬃毛。
每一位騎士的戰馬,都是他最親密的戰友。
歇牧爾曾經如此對他說過。
他一直精心呵護著自己的戰馬,畢竟,這匹馬還是那位贈予……
唏律律!
原本安靜地喝水的戰馬突然發出一聲嘶鳴,前蹄踩踏了好幾下,濺了諾維半身的水花。
諾維有點吃驚。
這是訓練有素的戰馬,即使面對千軍萬馬的衝鋒時也不會慌亂,此刻竟然受驚到這種地步。
他用力拽住韁繩,一邊安撫駿馬,一邊警惕地看向前方。
這一看,諾維就怔住了。
他看見這條小溪流往上游的方向,遠遠地一個拐彎之處,一頭雄獅正在河邊低頭喝水。
那是一頭身軀龐大雄偉的大獅子。
一頭金棕色的鬃毛在陽光下如金絲般閃閃發光。
它似乎沒注意到這邊被它嚇到的馬匹,也或許是根本懶得搭理,自顧自地低頭喝了會兒水之後就轉身離去。
心裡升起一個莫名的想法,不由自主地,諾維牽著已經被他安撫好的駿馬,快步追了上去。
駿馬很不情願,但是還是拗不過主人,只能跟著去了。
追過雄獅喝水的地方,繞了一個彎兒,諾維看到了慢悠悠地前行的大獅子的身影。
他看見大獅子走進橄欖樹林中。
高大的橄欖樹林中,濃密的綠蔭下,有人坐在一株橄欖樹下。
大獅子走到那人身邊,懶洋洋地趴下來,舔了舔爪子。
靠著樹幹坐在草地上的是一個年輕人。
他閉著眼,似乎在小憩。
一手垂在草地上,修長的腿豎起右膝,右臂隨意搭在其上。
年輕人穿著一件白色的無袖束腰短袍,看似簡單,但陽光照下來的時候,暗藏在純白布料之中的金絲繡成的花紋就折射出淺淺的微光。
風掠過,茂密的橄欖樹樹冠微微搖晃著,細小的白色花瓣簌簌掉落。
長長的金髮如瀑布般自年輕人纖細的肩上散落下來,與雪白的肌膚交織著,映著從枝葉縫隙中漏下來照在他身上的陽光,將其的身影襯出半透明的剔透感。
淺眠的年輕人就像是叢林中的白鹿化身而成的精靈。
他所在之處如一副世間最美好的畫。
似人間難尋的夢幻。
只要一點動靜,那美好的一幕就會化為泡沫。
將馬匹拴在叢林外面,諾維慢慢地走過去。
他的腳步很輕,就連呼吸都放輕了,像是生怕驚動什麼。
可是他再怎麼放輕腳步,稍一靠近,那原本懶洋洋地趴在年輕人身邊的雄獅忽的一下就站起來。
金棕色的鬃毛在空中飛揚,碩大的巨眼盯著諾維。
威猛的雄獅微微伏身,從喉嚨裡發出低吼,像是在警告諾維。
諾維腳步一頓。
就在這時,一隻白皙的手抬起來,拍了拍大獅子的頭。
“沒事,涅伽,這是熟人。”
大獅子晃了晃大腦袋,歪頭嗷了一聲,又重新趴下了。
它變回了剛才那副懶散的模樣,身後長長的尾巴一甩一甩的。
樹下不知何時睜開眼的年輕人一邊摸著大獅子毛絨絨的大腦袋,一邊轉頭看向出現在身前的少年騎士長。
然後,微微一笑。
他說:“好久不見,諾維。”
諾維快步走上前,一手握拳放在胸前,俯身,單膝跪下。
然後,他抬頭看向對方。
“伽爾蘭王,您身邊沒有侍衛隨行嗎?”
諾維一張口,就直指關鍵。
他盯著伽爾蘭。
“您又是從王宮裡偷溜出來的?”
面容還帶著一分稚嫩的少年擺出一副極為嚴肅的神色,認真地說道,“您的安危關係到整個亞倫蘭狄斯,不該做出如此輕率的行為。”
“…………”
剛打了個招呼就被小了自己七歲的少年教訓了一頓的伽爾蘭一時無言。
奇怪,他明明是把諾維交給了率性不羈的凱霍斯教導,為什麼這孩子長大了以後性格卻和嚴肅古板的歇牧爾越來越像?
伽爾蘭納悶地想著。
“我帶了‘侍衛’。”
伽爾蘭回答,抬手拍了拍趴在身邊的大獅子。
大獅子抬起頭顱,衝著諾維嗷的一聲,似在表達自己的不滿。
諾維呆了一下。
而伽爾蘭趁著諾維不知該怎麼反駁的時候,趕緊轉移了話題。
“怎麼,你是回來教導後輩的?”
諾維點了點頭。
他仍舊保持著跪著的姿勢。
伽爾蘭目光一低,就看見了少年披風領口上黑紅色的獅子繡紋。
“對了,我聽凱霍斯說了,你已經立下不少戰功,晉升為騎士長。”
伽爾蘭伸出手,指尖從黑色獅子繡紋上擦過。
他有些感慨。
“時間過得真快,我還記得四年前見面時,你還是個小孩,一轉眼就長大了,上了戰場,成了騎士長。”
他笑著說,“也不知道你還記不覺得我們初次見面的那些事情,那個時候,我狼狽的樣子可都被你看光了。”
諾維低著頭,面無表情,沒有吭聲。
和身前的這個人初遇的那些事情,一件件,一幕幕,都深深地烙印在他的心裡,根本不可能忘記。
伽爾蘭的目光瞥到諾維腰間,一柄長劍掛在少年騎士長的腰間。
“怎麼樣,還好用嗎?”
他指了指那把劍,笑眯眯地問。
諾維下意識抬手,握緊了劍柄。
那是他在半年前即將奔赴前線戰場的時候,伽爾蘭王親手送給他的利劍。
還有拴在外面的棕色駿馬,也是伽爾蘭王送給他的。
“……很好用。”
他小聲地說。
因為那張看似冷漠的臉,讓他說話的神色看起來有些彆扭。
伽爾蘭又笑了起來。
他伸出手,摸了摸眼前少年的頭。
“好用就好。”
他溫和地說。
應該躲開的。
諾維想。
他已經不是小孩了,他已經十五歲了,已經是戰場上的一員將領了,不能被人用對待小孩的態度來摸頭。
可是他這麼想著,身體卻很老實地沒有動,任由伽爾蘭摸著他的頭。
被熟悉的手指撫過的時候,少年一貫冷硬的心底忽然就軟了一點。
諾維微微垂下眼。
就算已經成為了一名強大的戰士,在這個人面前,他依然還像個孩子般眷戀著這個人手指的溫度。
…………
“如果在城中發現了不好的事情,要記得告訴我。”
“您是來視察的?”
“差不多吧。”
伽爾蘭說,“反正都溜出來了,乾脆就把附近的軍鎮都逛一遍,看看有沒有什麼問題。”
“所以您果然還是偷溜出來的。”
“……”
“不管如何,請允許我現在護送您回宮。”
“我好不容易才逃出來……”
“逃?”
諾維奇怪地問,“您為什麼要逃?”
身為王,為什麼要從王宮裡逃出來?
伽爾蘭猶豫了下,最後還是嘆了口氣,鬱悶地回答道:“為了逃婚。”
諾維:“啊???”
一臉懵逼。
作者有話要說: 眾位長輩們(摩拳擦掌):是時候來一波催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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