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賀威相比，大鵬社要厚道的多，他們的兵器上並沒有塗上那麼陰狠的毒藥，沈天揚只是受了正常的外傷，半個月之後已經能下地走路了，除了留下了左側轉身不太靈活的後遺症之外，並沒有什麼大礙。

儘管命保住了，可沈天揚還是憂心忡忡。現在大鵬社已經打到了益陽，織田又四面受敵，要是金鵬帶人一路捅過去，直達江陵，那麼瀟湘的形勢就基本定了。也怪自己大意，中了老朋友的計謀，畢竟年紀大的人人生經驗都很豐富，不能小看啊。

現在形勢很明朗，那就是自己要完蛋，除非金鵬死了。

“十日之內，金鵬必死！”說話的人是賀威。

沈天揚表示不相信。

賀威胸有成竹，說道：“若不是我的毒藥放的日子久了，毒性揮發，兩天就能要了他的命！”

“毒藥？”沈天揚眉頭一皺，似乎頗為厭惡這種下三濫的招數。

“呵呵，”賀威笑道，“戰場之上，對敵人豈可心慈手軟？若不是我這一箭，沈社主豈能脫身？”

“我不是心慈手軟，”沈天揚道，“我只是覺得，用這種方式送走老朋友，太殘忍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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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沈天揚他們慘敗的訊息傳來的時候，呂謠媛夫人已經嚇得不能自已了，上演了一出“垂死病中驚坐起”，竟被嚇得迴光返照了。

因此，呂謠媛也總結出了勝利的唯一可能：“除非金鵬死了。”

然後金鵬就真死了。

兩天後，大鵬社忽然撤退，原本高歌猛進的搶錢搶糧搶地盤之路戛然而止。明月齋和鄂州劍社都覺得不太尋常，很可能是金鵬死了，紛紛派出探馬打探。然而忍者們卻發現“金鵬”仍在帶隊，不免覺得奇怪。但是透過種種跡象的推理與分析，他們還是得出了金鵬已死的結論。

賀威這一箭，救了兩個社團。

戰後論功行賞，賀威是當之無愧的首功。慶功宴上，賀威慨然拱手，道：“賀某不才，略通騎射，曾與金兵交過手，射殺過他們十名鐵浮屠。這次不過是穩定發揮罷了。”別人都聽聞過鐵浮屠的傳說，沒想到這個賀威竟然和金人打過仗，還能佔到上風，不禁更加佩服他了。

當然，鐵浮屠全身皮甲，連人帶馬只有人眼和馬腿沒有防護，賀威說“射殺”過十名鐵浮屠，大機率是吹牛。

次日，明月齋信使來到湘陰堡，邀請沈天揚他們前去參加那邊的宴會。沈天揚頓時覺得有些尷尬起來。幾年前在軍社大會上，他一連五劍將呂謠媛砍得站都站不穩，還把社盟盟主送給呂謠媛的老對頭。現在羅鑑戈已故去多年，而他沈天揚卻來到明月齋的隔壁，成了個頗有實力的社主。如今再次會面，不知雙方該作何感想了。

“還是去吧。”紀天暉勸說道。

沈天揚有些拿不定主意。

紀天暉對他耳語：“幾年過來了，明月齋中的情況變化，還是瞭解一下的好，說不準將來還會是對手。”

這話讓沈天揚渾身打了個激靈。混社團的，敵人隨時都有可能變成盟友，盟友也隨時都有可能變成敵人，不管對於敵人還是盟友，都留點心思比較好。

沈天揚轉頭告訴信使：“那好，過幾天我就去江陵。”

七天之後，沈天揚帶著沈天抒、紀天暉和賀威，與呂信衡、秦本等人來到了江陵府城，呂氏莊院外明月齋的眾頭領們正左右排開，盛裝歡迎。

沈天揚看見大門中央，有一名妖豔嫵媚、同時又透著一股威嚴的中年女子正緩緩走來。

從呂謠媛的神情看不出任何重病纏身的跡象，她走到了跟前，衝沈天揚嘴角一揚，笑問道：“沈社主，靈隱寺一別數載，別來無恙啊？”

沈天揚發現呂謠媛和記憶中相比消瘦了很多，看樣子病痛從沒間斷過折磨這位女中豪傑。他此刻還不知道的是，折磨著呂謠媛的這種疾病，在數十年後，同樣會折磨他自己的女兒。

呂謠媛身後一眾管領也出來歡迎。

沈天揚覺得有些尷尬，可一想到紀大哥對自己說過的那些話，又將這份尷尬情緒一掃而空，拱手道：“馬馬虎虎、馬馬虎虎。”

呂謠媛也不說過多的客套話，直接伸出手道：“請！”

宴會上，伶人表演著節目，眾人都陶醉在此刻的歡愉中，唯有呂謠媛讓沈天揚坐到他的身邊，端著白瓷酒盞假裝喝酒的同時問他：“金鵬是否真的已死？”

沈天揚點點頭：“確實已死。”

呂謠媛眼珠左右來迴轉了轉，似乎在思考著什麼，然後又問：“怎麼死的？”

“箭傷加中毒而死。”

“箭傷加中毒？”

“正是。”

呂謠媛放下酒盞，問：“什麼時候的事情？”

沈天揚有些不太想提起那場慘敗，但仍然告訴了她：“鶴龍湖畔交戰之時。”

呂謠媛覺得不可思議，道：“那時大鵬社形勢大優，金鵬怎會被流矢射中？”

沈天揚看到賀威正在意淫長得比較漂亮的伶人，就把他叫了過來，指著他說：“就是靠他。”

呂謠媛注意到賀威背上的弓有些特別，就問：“可否讓我一觀？”

賀威便取下那張強弓，遞給了呂謠媛。

呂謠媛一開始覺得弓不過是老物，不像神臂弩、床弩那般吸引人。可當她拿到手裡試著拉一拉的時候，卻明顯感覺有些不凡，因為這張弓拉起來非常吃力。

“呵呵，這張弓是四石反曲馬弓，五十丈內都可射殺具裝武士。”賀威口中說的四石已經是軍中選拔中選鋒標準的兩倍了，可見弓力非凡。

賀威嘴裡跑馬的技術，沈天揚是見識過的，他早就不在意了。

可是呂謠媛就不同了，呂謠媛把這些話都當真了，還用欣賞的目光看了看賀威。

不知喝了多久，眾人都有些醉了，不過醉態各異，有些人是趴在案上呼呼大睡，有的人則手舞足蹈、宛如登仙，有的人厲聲大罵、撒潑打滾、醜態百出，但總體上還是很歡樂的。

沈天揚因為不善飲酒，一直都很剋制，只是靜靜看著舞姿動人的伶人，神飛天外，一直飛到平江府去了。

直到呂謠媛與他碰杯，拍了拍他的手，輕語一句：“沈社主請隨我來。”

沈天揚過了會兒才反應過來，恍惚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

難道……

又是託妻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