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長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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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淵,人族和魔族交界之地。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傳說中兇險無比的地方,比如曾在遠古修真時期,人們認為大海是無限的,無盡海域中有無數的強大妖獸。後來有大修士繞無盡海域飛行一週,卻再次回到了蔚藍大陸,人們才認識到他們所處的這個世界是一個圓球。

後來有人崇拜南北兩極,認為這兩個地方是極寒之地,一切物質都會在這裡凍結,甚至元氣都不能流動。但是唐國和勇者學院組織的一次探險表明,南北兩極並不是所謂的萬物零點,溫度最低的時候也不過冰點下百度。一次次的實踐表明,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族無法踏足的地方。

曾經人族信仰神明,神界也確實有能夠利用太陽威能的神明。但是神界覆滅,人們對太陽卻再也不是無底線的敬畏,而是發誓有朝一日能夠登上太陽,利用太陽,不管是幾萬年之後還是多久。

唯獨劫淵是個例外。

劫淵是兩個超越空境的修士戰鬥,撕裂整片大陸形成的深淵。一個是覆滅神界,也給人族帶來無盡苦難的魔王,一個是封印魔王,打斷了魔族脊樑的勇者。這兩個人無論是在自己的種族還是在對方的種族,地位都無限崇高。曾有學者表示,至今兩個存在戰鬥後殘留的元氣量,如果轉化成靈石,以現有人族能源消耗水準,能滿足人族使用足足三千年。

面對一座近在眼前的高峰,人會嫉妒。面對一座無法逾越的高峰,人只能剩下敬仰。可是面對浩瀚如宇宙虛空,人只會本能的感到恐懼。劫淵的偉大之處和恐怖之處,都取決於,他不是本就養育人魔兩族,也受到人魔兩族供養的自然造化,而是真正由一魔一人兩個個體創造的。

然而葛生此時,卻坐在劫淵旁的一塊枯石之上,默默運轉《相思》,推演著當初魔王勇者一戰時候的元氣變化。

當然,整個劫淵縱橫綿延,分割整個蔚藍大陸。葛生要是將自己的魂力分散至這種程度,恐怕唯一的結果只能是修為盡散,身死道消。所以,葛生推演的,只是自己身前方丈之地。

靈臺只有方寸地,居室卻往往有一丈見方。方寸之心,處身果核之中,亦能面見無限宇宙之王。但是若是至停步於此,尋求一心之安,就落入了虛道。

葛生此行在紅豆城呆了一段時間,要走的時候,葛生不忘去見見當初那個不肯為自己燃一炷香火的老和尚。葛生性子淡的緊,不和羅西南似的,喜歡睚眥必報。此去見那個老和尚,不是為了嘲諷,而是想要觀察一番眾生相。

事實上,若不是葛生真的去見了那個老和尚,見到老和尚捨棄修為之後,反倒更加虔誠禮佛,心無雜念的模樣,沒準現在真的已經落了虛道。

人心廣闊,卻也不能整日沉迷於虛擬的幻想之中。方丈之地雖小,卻有古聖賢能以方丈之地容納兩千弟子。葛生也不知道傳說中的古聖賢是不是異能和空間有關,也無從查證這容納的兩千弟子是身是心。

但是心之一道,從不是孤獨的。方寸之地,論虛太大,論實太小。方丈之地,以人之身軀,跌宕騰挪,輾轉反側,無所不能。甚至可以三五好友,消酒潑茶,其樂無窮。

方寸之地見人心,方丈之地見人間。以人心行人間,就是以人心養天心。

空明劍域,本身就是劍道最高法門的雛形,建立本就不易,若是想要破後而立,則是亙古未有。葛生知道,既然重塑空明劍域是亙古未有的事情,那自己唯一重塑空明劍域的希望,就是能夠觀摩一場亙古僅有的戰鬥,摸到如今修行之道的天花板。不管是從唯心還是唯物的角度來看,這都是最有希望的辦法。

既然劫淵是勇者和魔王硬生生撕裂開來的,那就意味著,這裡的每個角落,都曾經發生過勇者和魔王的元氣對沖。即使兩位存在的真身未曾至此,以他們的境界,也必定能將一瞬間爆發到極致的元氣流動儲存至今。

葛生相信,自己正在逐步記錄的方丈之地,必然有二人交鋒的身影。此時的葛生,就是在尋找這兩個身影。

當然,在無盡的元氣亂流中,尋找兩個時間跨度上只有一瞬,空間跨度上如滄海之一粟的身影,無異於想憑藉肉眼在太平洋中找到傾倒進去的一毫升可口可樂。

葛生枯坐再次已經有半個多月,先將此地封鎖,再將方丈之地劃分成無數個小區域,在線性的時間中多次記錄自己觀察的瞬間該區域的元氣流動。每個小區域都被葛生記錄之後,再用複雜的公式逆推出自己初到這裡時候那一瞬間的元氣流動。至此,葛生才算是完成了第一步的工作。

在完成這些工作的時候,葛生的修為,終於逐漸回覆到了住境高階。其實,在紅豆城的時候,葛生觀察了人間百態,見到了傻子和小囡囡,心境就已經有所恢復,現在恢復到住境高階,只是順其自然而已。

不過,葛生知道,以羅西南之前的底蘊,自己離開的這段時間裡,就算每天都只是吃飯喝水睡覺,到比武招親的那天,羅西南突破到住境巔峰也成定局。自己只是簡單的恢復到住境高階,沒了空明劍域,自己不可能是羅西南的對手。

其實,決定自碎劍域修補於蔓靈魂的時候,葛生從未想過這會成為一個破後而立的機會。葛生曾經所做的一切,他自己也不知道目的。一開始是為了父親的認可和將來繼承家族,後來只是因為自己對於人族必然肩負的責任。當然,還有一部分原因是,羅西南想要胡鬧,葛生就無條件支援。

但是現在,葛生決心為於蔓而修行,決心為那個如同閃電流入富蘭克林風箏一樣闖入自己世界的於蔓而修行。就好像羅西南修行了《神經》,至此,葛生才是真正的活著。

葛生將腦海中記錄的所有元氣流動再次回顧了一遍,然後轉向身後說道:“芊芊,君梓兄,你們出來吧,為我護法。”

山芊芊和君梓從虛空中走出來,山芊芊搖了搖手中的一道符籙說道:“恭喜葛生哥哥,修為終於恢復到了住境高階,並且看穿了原本壞境才能看穿的隱匿符籙,想必離重塑空明劍域也不遠了吧。”

葛生搖了搖頭說道:“我塑造過空明劍域,和普通劍域不一樣,塑造空明劍域是人心竊天心的手段,成功與否,永遠是未可知的結果。不過,做了就有一半的機率成功,不做的話成功的機率就是零,這點我還是清楚的。”

似乎葛生用這麼風輕雲淡的表情和語調,說出來這麼經典的熱血語錄,其中的反差感讓人很不適。不提山芊芊,就是一貫臭屁到極致的君梓,都覺得身上起了層雞皮疙瘩。

山芊芊的手指放在了眼睛上,葛生擺了擺手:“芊芊,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你借給我的真實之眼,畢竟是外道。”

說罷,葛生轉身,走到劫淵邊上,背對著二人緩緩的說道:“以己之道御外道,才是人道。”

山芊芊疑惑道:“那你說的護法是……”

劫淵荒涼無比,人魔兩族也沒有能力將戰線拉扯至此,劫淵大部分地帶還是沒有生靈蹤跡的,葛生所說的護法,必然不會是擔心有人偷襲。

葛生只留下一句:“我若身死,為我收屍。”

隨後,葛生縱身一躍,身體墜入萬丈劫淵。

……

羅西南閉目踏空而行,在多餘亭上已經呆了足足三天。

每天,白焰都會溫好飯菜在湖邊等著羅西南,除此之外,就只有葛家的大管家於叔時常來此餵魚。令人奇怪的是,於叔一次帶著一桶食料,卻不一次傾瀉進湖中,而是拿著小瓢一點點潑灑。

今天於叔又來了,白焰抬頭看著羅西南依舊是那副一動不動像波波的樣子,有些無奈的鼓起了腮幫子。於叔喂完了魚,正在用湖水清洗餌料桶,白焰也覺得有些無聊,就上前搭話道:“於叔,剛才您餵魚的時候,直接將那些魚餌倒進去就是了,為什麼還要一勺勺的往裡面舀呢?”

白焰是被逼進的葛家,雖葛雲心懷畏懼。不過不得不說,對於這個不懂修行的於叔,白焰的印象還是很好的。

於叔倒也耐心的對白焰解釋道:“傻丫頭,這魚再好看,也畢竟是畜生,不通人性。你要是一下撒多了,都上來爭搶,力氣大的撐死,力氣小的餓死。”

白焰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牧養萬物,甚至治理國家,有時候也是這個道理沒錯了。難怪葛家這麼大,上下這麼多事情,於叔能夠打理的井井有條。”

於叔聽了白焰的話,頓時樂不可支,大手有些不好意思的撓著頭頂說道:“你可別抬舉我了,我哪懂什麼治理國家的大道理啊。再說了,我這麼一勺勺的舀,也是存了點兒小心思的。這葛家雖然家大業大,卻也是點滴積累起來的。你這一桶倒進去了,餌料都沉到湖底,自然也少不了會被浪費。再就是這魚也能自己尋食,未必就是每天這一桶的定量。一勺勺的舀,也好控制量啊。”

白焰點了點頭,卻突然察覺上空傳來了一股巨大的元氣波動。於叔和白焰同時抬頭看去,羅西南已經睜開了眼睛。

此時,羅西南的眼睛已經變成了徹底的金色,而於叔和白焰,居然同時感覺羅西南的目光正以自己為焦點,和自己對視。

羅西南朗聲問道:“於叔,你看過人下棋麼?”

於叔笑道:“老頭子哪有那麼多閒工夫,再說了這下棋有什麼意思。你走一步我走一步的,老家主老和我說棋如人生,我就不理解,人這輩子哪有循規蹈矩走完的。你自己沒有變化,這世道還能沒有變數麼?要我說,要是一次能走三四步才有意思呢。”

羅西南微微頷首:“多謝於叔指點。”

羅西南高聲喊道:“惹雨琴!”

葛家會議室中,牛寄翠和葛雲兩父子對坐而視。二人同時聽到了羅西南的聲音,牛寄翠朝著葛雲背後的陰影中說道:“既然羅小子要,就給他。”

一陣沉默之後,葛雲底下了頭顱說道:“那就給他吧。”

牛寄翠看著自己的兒子,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惹雨琴就這麼憑空出現在了羅西南面前,羅西南的手也終於握住了懸浮在空中的野生刀。野生中有無盡光芒爆發,隨後光芒內斂。以羅西南為圓心,周身形成了一個半徑三十六丈的球形力場,半透明的模樣。於叔和白焰彷彿一瞬間患了飛蚊症,只感覺眼球上有些半透明的絲絛垂下。

羅西南施展出了久違的《情緣》中的第四式剪燭,這一刀直接劈到了惹雨琴的琴身之上,惹雨琴也在同一時間撕裂空間。

……

葛生正在不斷的下墜,甚至因為自由落體久了,降落的速度太快,空氣的摩擦力已經導致葛生下墜的速度保持在了一個勻速的狀態。

葛生的腦海中,是無數的字元和線條,即使讓一些國家普通的高等學院的先生來看,都未必能解出這到底是在計算什麼。

一彈指六十剎那,一剎那九百生滅,生滅之間,所有的結論都指向了同一個結果,葛生也在無盡的元氣粒子波動之間,看到了勇者和魔王交手的一瞬。

那一瞬間,葛生彷彿看見,勇者的劍刺向葛生,魔王的劍也刺向葛生。

葛生閉目,他也不知道,這兩劍刺入自己的靈魂,自己是生是死,死後能否重生。葛生只是淡淡的在心底對自己說:“於蔓,你斬掉你心中的我,我碎掉空明劍域幫你重生。若是我能夠破後而立,自然也是新生。無所謂生滅輪迴,你我相互依存,同死共生便好。”

然而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空間被撕裂,浩浩蕩蕩的刀氣湧入葛生的體內。

古修真時期,因為體制問題,貧富差距過大,遠不像現在這樣,家家戶戶都用得起靈石照明。那時候的尋常人家,只能夜裡秉燭。蠟燭燃久了,燈芯腐朽,不能吸油,火勢就小了。所以要剪掉多餘的燈芯,燭火才能徹夜長明。

“剪燭”一式,意境便是長明。

長明燈長明,命長明。

……

山芊芊淚流滿面的望著劫淵底下,劫淵中是無盡黑暗,元氣亂流即使真實之眼也不能穿透。即使是一向冷酷的君梓,也因為葛生一躍而下的決然而震撼,緊咬著唇齒在一旁等待著。

就在二人的耐心漸漸消退之時,山芊芊想要進入劫淵深處尋找葛生。君梓想要阻止,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看到君梓不阻攔自己,山芊芊用感激的目光看了一眼君梓。但是君梓伸出一隻手,山芊芊不解,君梓淡淡的說道:“劫淵下面有什麼,誰也不知道。但是守護殿下是我的責任,所以,就算有天大的危險,君梓也要在殿下身邊。”

山芊芊甜甜的笑了笑,將柔軟的小手放入君梓的手中,另一只手有些羞澀的按住裙襬,防止一會兒被風吹起,然後二人一起躍下。

然而,二人剛躍至半空中,就感到一股力量將二人的身體托起。

二人驚訝的看著身下,一道光芒如同明燈般刺破黑暗,漂浮到高空中。二人的身體掠回劫淵岸邊,抬眼望去。

葛生腳踩八分光輪,氣息鼓盪,發出如清猿般的嘯聲。

葛生睜眼,入住境巔峰。八分光輪破滅,入半步壞境。葛生落地,來到山芊芊和君梓身前說道:“走,回葛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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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芊芊和君梓猛然察覺到,落地的瞬間,葛生的修為已經入了壞境。

PS:關於《情緣》裡面“剪燭”這一式的名字和作用,我其實定稿的時候就想好了(交大綱的時候藏了一手,都沒告訴編輯大大),憋到現在終於可以把這個伏筆填上了。不枉我們羅西南同學憋了這麼久,光去學別的招式,沒怎麼用過《情緣》。紅豆城的人和事,雲方城裡得到的惹雨琴,也終於串到一起了。其實我都不知道你們有沒有get到這些伏筆,但是對於作者本人來說,這些東西串聯上的感覺,真是爽過吸大麻啊!還有,請大家放心,本作的男主肯定是我們的羅西南同學,不會喧賓奪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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