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至暗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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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麵包顧不上口腔斷牙的苦楚,一抹嘴邊殘血,扶著石階就往上竄,同時招呼後面的人都跟上。等上達樓層,我們這才發現原來是間巨大的儲藏室,苦苦尋找的塔房正處在宅子正對面,那扇黑麵包形容的明穹,鑲嵌在塔房的圓頂之上。

只不過,這扇明穹開得極其窄小,大概只有兩個半掐菸捲的也就是四米左右的寬度。Alex拔出他的大家夥,內裡只剩下最後一顆子彈,伴隨一聲轟響將窗玻璃擊得粉碎,隨後吆喝眾人,齊齊舉起頭燈,數道綠光頓時洞破夜空。在附近遊離不定的直升機同時注意到訊號,開始盤旋飛抵窗上方,丟了數次軟繩,才勉強甩入塔房。

我抬頭一瞧,果然是急於將功補過的帕頓,還有正努力朝著地面射擊的瘦子,此外駕駛直升機的是巧克力廠的高瘦個子。

帕頓朝著底下伸出三根手指,示意直升機空間小,一次只能去三人,我瞧著掐菸捲的體重就不行,一人抵倆。現在第三階巨門已鎖,守衛們哪怕絞盡腦汁,也無法開啟,因此大家有的是時間,足夠與守衛們耗。

我示意戰鬥了大半宿的Alex、刀疤臉帶著受傷的查理先去,兩人疲憊至極,卻也不推辭。

刀疤臉嫌Alex手腳粗重由自己來馱,撕了幾條價值不菲的綢緞錦面床套將查理在身上捆紮結實,開始爬梯。查理此前已經神志不清,但絕處逢生明顯有了精神,另一方面,她也想知道麥克斯臨終前發生過的種種,任由刀疤臉拽著,勉強爬入機艙。高瘦個子似乎想對我說什麼,然而巨大的轟鳴聲蓋過一切,絲毫聽不見,最終只得無奈地搖搖頭,飛向遠處。

掐菸捲的開始在室內踱步,悠閒得宛若置身於一家博物館內,邊走邊看,然後指著個盒子問這是什麼。我湊前一看,那是古代貴重信件封蠟所用的族徽印章和蠟盒,一般蓋在信封開啟處,以防閒雜人等私自開拆。

“這值不值錢,嗯?”他面無表情地望著盒子,有史以來頭一回提到了錢。認識時間已經不短,他似乎從不關心古物珍藏,更沒有順手牽羊的習慣。

“你丫的賊不走空哪,打算順走這玩意兒?”我見眾人已脫困,心裡踏實了,歪著嘴笑道。

“麥克斯死了。”他嘆了口氣,說:“他家人需要補償,而公司所能支付的,遠遠不夠。”

一陷入嚴肅話題,我頓時變得沉默起來。是的,每個黑衣人都各有家庭,他們並非是執行任務的機器,他們是活生生的人,一具具鮮活的生命。各自有著精彩與落寞,身邊亦有著擔驚受怕的親戚摯友。

“Holyshit!你倆到底是不是收古物的賣家?怎麼那麼業餘?這值什麼錢?”身後的黑麵包也湊了一眼,不屑一顧地搖搖頭,嘲弄般看著我倆,道:“這破玩意兒不過就是個收藏品,而且還是木雕,充其量只能賣給私人館藏,頂多值1500美刀。瞧瞧這個,都過來,仔細瞧瞧,這才是值錢玩意兒。”說完的同時,他手指一塊被麻布包裹的棋盤。

“古斯拉夫人的對弈棋盤,現存館藏的,出土的,全球不過五具,這個才值錢。”他緩緩站起身,朝我伸手要煙,預備當一個古玩鑑賞家,給我倆指點迷津,哪個值錢哪個不值錢。

當抽上煙後,他顯得越加得意,示意我倆像學生般跟在身後,邊掄著胳膊舒松筋骨邊打著響指道:“讓老子來教教你們,啥叫賊不走空。這間儲藏室簡直可以用驚豔一詞來形容,學著點吧。”

黑麵包介紹說,隔一陣直升機將再度折返來接我們,所以時間上很不寬裕。外加這處密閉內堡空間大,全部走完根本來不及。因此大家只能就近活動,見著什麼就拿什麼。能順的不一定是越大就越值錢,價格不在於物件複雜而是稀有,另外講究個品相。什麼是品相?那就是物件得完整不殘缺,表層無鏽斑不能遭受腐蝕滲漏,光澤剔透觀賞性好。如果有重樣的,就要挑走那一類上品。這些都泛指珠寶類,藏品器皿類,以及首飾盒。

見我們只顧著拆箱倒櫃,他坐在搖椅上奸笑不已,對我們一通冷嘲熱諷。說別總盯著首飾項鍊這些尋常物品,雖然它們值幾個錢,但不是最值錢的,真正的好貨往往是那些瞧著就跟垃圾沒兩樣的玩意兒,例如手稿、棋盤、封存起來的金屬器具等等,年代越古就越值錢。

而當我們丟下箱櫃走去櫥子翻找那類像“垃圾”般的玩意時,這個油腔滑調的黑麵包又手指大床附近的桌頭和抽屜,說物件並不是越古就越值錢,你可別瞧文藝復興或早期的玩意兒年代近了,就不當回事。好比自鳴鐘、手錶、掛錶、機械裸表、以及各種鍾器,在老時年間,因生產力低下無法批次產出,所以大多都是手工藝,容易出頂級匠人。這些物件上若是有他們的署名便是價值連城,就好比那座玩偶之家上的馬裡亞諾。因為打造精密機械需得花大氣力,而能擁有這類玩意的,大多是定製,還是私人定製。皇家貴戚們不缺時間也不求快,只要求一點,工藝精細,因為他們拿這些是去相互攀比的,並且絕不允許工匠們再造出第二只相仿品。

所以,類似這樣的物件,幾乎是全球唯一一款的絕版表,拍賣會衡量標準就這麼來的。

在他指點下,我倆挑了些可以揣在兜裡的小玩意,感覺再多就無法爬梯,便紛紛罷手。黑麵包也揣了些小玩意,捏著一條類似古屍塞肛門的石條左右端詳,喜不自禁,不時湊到鼻前嗅嗅,完全忘記了此刻的處境。

“你是怎麼回事?追蹤那群人竟然跑到荒堡來了?他們分流之後究竟去了哪?為什麼起先沒想到分道包抄?”我推推掐菸捲的,問道。其實這一肚子疑問,打之前隔著門,我就想問。這會兒正閒著無事可做,以免回去村裡,他又要開始一味悶坐不再搭理人了。

“他們之前沒去包抄,是因為正巧有群農夫搭船摸到後大門附近灘塗,打算從那裡做突破口,包圍排房的兩翼。農夫們擠在隱秘的口子前,守衛們如果立即出擊,會讓通向地底的秘密曝光,從而引來更多農夫,因此只得隱而不發。直到麥克斯炸塌通道,他們再無其他辦法,這才轉去通道口拼殺。我本以為農夫們戰鬥力還湊合,不料一交火便四散而逃。我剛想狙擊,誰知後大門又衝出一大群人,分作了兩批。一批緊隨著他們進入地道,另一群開始往荒堡方向狂奔,嗯。我覺得,可能Besson他們進了荒堡,所以這才穿近道趕在守衛之前,當前腳踏進大門就看見老刀從飯廳爬出來。不是我不盡力,是前後都防不住,只能顧一頭。”

“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只是好奇你怎麼進的荒堡?換作你站我的角度,這事兒也照樣理解不了。”我搗了他一拳,道:“難道,你丫就不擔心我戰死?我本以為和你關係算挺近,沒想到你居然不把我當朋友。”

“我記得你問我為什麼大半夜還帶墨鏡,我說在家我不帶,把住址給了你。嗯,我很少那樣做,只有認可的朋友才知道我住哪。”他勉強笑笑,說:“你是礦燈,比起尋常人有優勢,嗯。所以衡量之下,你挺得住,而且彈藥也足夠,而他們再不增援,必死無疑。”

“我不得不承認,你們這群人,確實很能打,瞅著你倆都聊半天了,我判斷不出到底是幹嘛的?”黑麵包不甘寂寞地湊了過來,問:“法國情報局?還是英國人?聽你倆口音說的都是美東俚語,難道是臥底?”

“啥都不是,你不說話我還真想不起來,你是不是荒鎮野林裡站在死人堆上的那個?”

“是我,怎麼了?問這幹嘛?”黑麵包漫不經心地彈著菸灰,答道:“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村什麼鎮,反正我知道我們有人死在了那兒。但不知道究竟是誰,結果他們被人分了屍,堆在一起分辨不出,那叫一個慘哪。也怪他們不肯同我們一起穿越森林,哇哈哈哈,你那晚瞧見我了?”

“隊友慘遭殺戮,你還笑得出來?”我不由側過臉盯著他看。

“我與他們又不熟,佛州佬,不同部門的,”黑麵包撇撇嘴,感嘆地說:“總之我們這次摸進來的人,完全失敗了。只剩現在這幾個。”

“你們當初一共進山多少人?”掐菸捲的又給他提了支菸,問:“為什麼跟蹤我們?”

“與你們一樣,同樣是十個人,分成兩組,走水路四個,我們六個穿越森林。中途受傷退出了兩個,剩下四人最後走得只剩現在我與中國人。你聽口音是紐約的?”黑麵包滿足地深吸一口煙,道:“我沒打算跟蹤你們。”

“Astoria(阿斯託裡亞,皇后區)。”掐菸捲的繼續盤問:“怎麼沒在跟蹤?從森林入口一直追到巧克力廠,你想幹啥,嗯?”

“老鄉啊,我住布朗士(同是紐約市一個區)。不曾想到在這等鬼地方都能遇上咱大紐約人,哈哈。”黑麵包拍著他強健的肩頭,說:“我是覺得你們這票人很可疑,起初我以為你們可能是後援,但竊聽對話後,發現是八國聯軍,什麼國家的人都有,絕不可能是自己人。你們也有嫌疑會是雅欽傻X們的客人,這誰能料準不是?所以尾隨看看你們打算做什麼,僅此而已啊。不過最讓我不解的是,你們身邊好像有個看不見的人,怎麼說呢?你們一直對著空地說話,難道也像我們那樣撞鬼了?我們自從進了破木宅子,就不斷遇上怪事。”

“難怪,李詠植特地在本子上註明絕對不能進木屋,也許就是寫給你們知道的。”我嘆了口氣,回想起灰白女人,那位可憐的俄羅斯大學生,哀嘆道:“也許是撞鬼,不過不是在森林裡,而從荒鎮開始就與鬼同行。”

“這座破山,合著老子說,就該連根剷除,全他媽土匪和強盜。不過這不歸咱們管,讓他們自生自滅吧。”黑麵包精神抖擻地站起身,搓著手四下走動,瞧瞧還有什麼可撈的,自言自語說:“也託你們的福,終於完成任務,這下可以回家了。”

“是的,可以回家了。但又有多少人,永遠回不了家。他們的親友甚至都不知道,僅僅因為各宗利益的權衡,政治買賣,慘死在一輩子都無人發現得了的地方。”我抱著腦袋,沉重嘆息。

“林銳,你記住我今兒說過的話。最早我們在克羅埃西亞相遇,你不理解我們,你甚至厭惡我們。但是你要知道,雖說我們是群可憐蟲,但我們也有值得維護的尊嚴、做人的品質、和為同伴付出生命的覺悟!你也在無形中,成了我們一員,真正的特殊人員!”掐菸捲的扶著我肩頭,頭一次呲著破牙笑了:“在我們所有人裡,你的軍銜最高,但最不夠堅強,我一直就想和你像個朋友般聊聊,可惜我嘴笨,不怎麼會說話。你擁有我們這些人遺失的一切,正直之心、高貴的犧牲精神、和不離不棄。我有時望著你,就像看見很久前的我自己,嗯。慢慢適應吧,我們所有人都是這麼過來的,很高興上天留給我們這樣一段時光,與你傾談。”

“這小子什麼軍銜?”黑麵包好奇地問。

“美國陸軍,少校軍銜!”掐菸捲的也站起身,似乎聽見了異動。

“住哪的?”黑麵包繼續發問。

“Carthage(紐約州迦太基)。"我緊跟著站起身,應道。

“艹,搞半天都是老鄉啊。”黑麵包團著手,朝我上下打量,問:“軍方介入這事算幹嘛的?Shit,我越來越迷糊了。”

掐菸捲的做了個噤聲,明穹上方再次傳來直升機的轟鳴。時隔不久,軟梯開始降下口子,駕駛艙內帕頓不見了,只有高個和瘦子,也許是擔心再上個巨漢,直升機真得墜毀。我們手腳麻利地攀上梯子,爬入機艙。而這時,我見掐菸捲的緊皺雙眉,似乎在想什麼心事。

所有人爬入艙內,直升機急忙調頭朝巧克力工廠飛去。飛越渡口前,我特地瞅了一眼,發現環首鎮老大承諾的船,連個鬼影都沒見,很顯然他享樂於激戰,完全忘了這事。如果純粹按這條路走,我們必將全員被俘。

腳下的雅欽已是全面擊破的狀態,各處人頭擁擠,農夫們朝天鳴槍,喝著劣質酒,將被擊斃的守衛剝光衣物倒懸在鐵架房屋簷下,歡慶他們的討伐全勝。像極了烽火沖天中法國大革命時期的暴民,只不過天空飄著的是美鈔而不是國民債卷而已。整個漁村幾乎全被佔領,只剩下雅欽後端,中段排房一帶被炸燬後形成的火牆,仍阻擋著人群繼續進發。不過,恰如掐菸捲所形容的,雅欽後半段灘塗,分兵包抄而來的農夫們搭乘摩託艇,趾高氣揚地扛著破槍,正往後大門魚貫而入。

而寬闊的湖面上,則星星點點,不斷有船駛來,他們是其他村子聞訊而動的村民,除了無頭村、白村,甚至連遙遠的荒鎮人,也迫不及待地駕船而來。好一派紛亂、嘈雜、暴力、以及血與火交織的畫面。它們是如此的不真實,卻又是嚴酷事實。

“那是你們初來乍到,來得久了,你就會愛上鹿呦之丘,你會離不開它,會覺得是最好的居住地。”剛到巧克力廠那晚吃熊掌時,阿克芬醉氣沖沖地拍著刀疤臉肩頭,說:“我們和其他村雖然常常打,但大家誰都不恨誰,只不過這裡就是窮點罷了,但實在是個,你走遍全球都找不到的有趣地方!”

而高瘦個子急於拉我們入夥,壯大自身實力,也不斷在說自己倘若有朝一日能回老家,以後養老還是會搬回來。

我望著底下螞蟻般潮湧的人群,不管什麼村寨,環首鎮也好,荒鎮也好,竟然恨不起來,哪怕他們曾經姦汙過查理。不,甚至說,我連雅欽守衛也恨不起來,儘管麥克斯身首異處,我們被揍得屁滾尿流抱頭鼠竄。但這只是我個人想法,查理肯定不會認同。

“你怎麼了?在想什麼?”我望著掐菸捲的,問。

“沒什麼,可能是我過於敏感了。”他搖搖頭,並不打算作答,只是一味在說太不尋常,實難理解之類的話。

“阿克芬讓我留守村子,負責接應你們。你瞧,我啥好處都沒撈著,”高瘦個子發狠地把著駕駛杆,弄得本身重心就不穩的直升機左右搖晃,哀嘆道:“多好的機會,轉眼就讓別人搶光了。對了,你們有找著什麼好東西沒有?好歹犒勞我一下。”

“黑麵包,把你那條e(屎石頭)交出來。”我毫不客氣地從他手裡一把搶過石條,外加一個純金的古色古香杯子,對他說道:“我們這一飛機上的人,就你是多餘的一個,理應由你來補償。”

“憑什麼啊,最值錢的就是這石頭,你簡直就是軍痞,你知道這是什麼嗎?”黑麵包暴跳如雷地叫罵道:“你老是針對我幹嘛?你有種族歧視?你不瞧瞧自己也是有色人種!Damn it!別讓老子一說再說,隨便給人起綽號是缺乏教養的表現,老子有名字,老子叫Grahm(格拉姆),你這個狗東西!”

“他完全可以不載你到對岸,你與我們半點關係都沒有,不該你付出誰付出?再羅嗦踹你下去。”瘦子惱火地拔出槍,威脅道。

黑麵包見勢不妙,縮著脖子側轉臉佯裝看風景,嘴裡不住嘟囔著。縱然我是他嘴裡形容的軍痞,但好歹還是給他留了不少好東西。

“這什麼東西?很值錢?”高瘦個子擺弄著石條,好奇地問。

“這是當初俄國沙皇分發給大貴族的皇家紋印,全世界僅此一塊,只屬於貴族本人,你說值不值錢?”黑麵包惱怒地應答,同時掏出其他一些金屬玩意兒,懇求高瘦個子,道:“我說朋友,要不拿其他的與你交換,這些也很值錢,夠你花十輩子的。”

高瘦個子隨即如獲至寶般將石條揣入自己口袋,一絲得意的笑容爬上嘴角,裝聾作啞從此不再開口。

幾分鐘後,直升機穩穩當當降落在巧克力工廠的空地上,當我下來,卻驚異地發現中國人正在遠處河埠,丟下一條船,鬼鬼祟祟地往林子去。

“舒良!你丫給我站住,你是怎麼回的村?你不是被隔斷在雅欽中前段?”我衝著他大叫道,快步跑去,一把拉住他胳臂。

豈料他滿臉驚恐,密流虛汗,竭力擋住視線。我一把推開他,見得那條船分外眼熟,竟然是過去我們搶來的環首鎮摩託艇!他見藏無可藏,只得舉手投降,嘆道:“好吧,我承認,我偷聽了你和希臘人對話,去渡口駕船回來的。”

“那假若我們當真去了渡口,豈不是被你害死?”

見我滿臉怒容,他反倒坦然起來,指著直升機大叫:“我是見飛機來接應,你們用不上才開走的,換你你也一樣。”

“我說,你對得起一直掩護你們辦事的查理嗎?她為了大家被人扎了兩刀!你心裡就沒有絲毫愧疚嗎?”

“我當然知道!我舒良是他人點滴之恩必當湧泉相報之人,女兵所做的一切,我是還不了人情債的。你以為我只會盜竊?老實告訴你,雅欽中段的大火,不是挨槍子燃爆的,而是我趁亂炸燬的。我為你們擋掉多少子彈和威脅?你還跟我計較這些?算了不說了,總之錯都在我,你愛怎樣都行。”中國人滿臉陪笑,說道。

說著,舒良雙手一攤,作出副任殺任剮絕不還手的模樣,眨巴眼睛望著星空嘆氣。

“敢情環首鎮土匪頭子都比你仗義哪。”我一瞧他這樣,反而沒了脾氣,轉過身子,說道:“你走吧,就當從沒遇見過。”

只聽得中國人在身後嘿嘿一笑,快速離去,頓時跑沒影了。

此刻的巧克力工廠,空蕩蕩不見半個人影,差不多所有的農夫都在雅欽剽掠財物,就連孩子婦女也集體上陣。四周遍插火把,將石子路映得一片通紅,我們常去的酒館亮著蠟燭,喧譁聲正從屋裡不斷傳來。我顧不上再研究舒良上哪了,一推木門,發現幾乎所有人都坐裡頭,查理也在,外科醫生正用人造血漿機配補,給她輸液,她的臉上已有了幾分血色。而其他的人,紛紛圍著遭囚禁的瘦鬼盤問木杖下落。

“查理的扎傷怎樣?”我憂心忡忡地望著Brad,問。

“很嚴重,但沒傷到臟器,暫無生命危險,但我們得快,要立即送她上醫院才行!”

聽聞結論,我長出一口氣,整個人頓感疲乏至極,渾身脫力,滑倒在地。

高瘦個子再也顧不得我們,自己藏好石條金盃後,駕著摩託艇風馳電掣般離開河埠,朝著河原而去。他不甘心就此坐等村中,自然而然要去劫掠一把。

“東西在底比利斯哪裡?”Alex團著手,陰沉著臉發問。他已從黑麵包那裡得出結論,此刻要知道確切位置。

“在底比利斯首都戍衛部隊的軍營裡。”瘦鬼顯得十分從容,同樣也團著手,說:“那破木棍在他們上將家裡好端端擺著,是件觀賞品。”

“東西不是在雅欽文物販子手裡?怎麼跑去了喬治亞?”Alex大惑不解地自語道:“我就知道俄羅斯的情報出了錯,這該死的!”

“誰知道你們是哪裡來的情報,野路子吧?”瘦鬼笑了笑,說:“我不食言,我說過把我弄到安全之所就會告訴你們一切。其實它原本的確在雅欽漁村,只不過,這東西在好些年前就流到外界去了。知道怎麼回事嗎?”

Alex沉默不語,等待他的開口。

“我還記得你剛才提過‘海狼’這麼個人,事實上,你們把一切都搞顛倒了。”瘦鬼自顧自從擺在桌上的煙匣內取了支菸點燃,貪婪地深吸一口,說:“木杖原本屬於雅欽的頭人‘鷸鴕’,而盜取木杖的人,才是‘海狼’。八年前,俄羅斯結束車臣戰爭,逐步恢復綜合實力,開始著手收購原屬於俄國的遺失文物,‘海狼’就在這一時期,偷取了木杖等一批文物打算去換錢,或者是藉機定居去俄國,反正不知道這人當初是怎麼想的。於是,木杖隨著他的離去一起被帶走,但是事與願違,‘海狼’在途中,受到不明人士的追趕,慌亂下,棍子沒了。幾年後,這條木杖出現在喬治亞巴統一處地下黑市上,當時是2003年,黑市遭到軍方搗毀,這條木杖也就歸了最終所有人,成了上將的戰利品。這就是來龍去脈,我們年初曾拍過照,東西好端端地擺在那裡。”

“身為一名高級將領,近其身都困難無比,你們怎麼拍的照?”外科醫生一面給查理療傷,一面發問。

“傻了不是?你也是美國人吧,軍醫?難道不知道美軍一直就和喬治亞有軍事合作關係?”瘦鬼斜靠在木椅上,歪著嘴笑道:“想拍照這還不容易?混在軍事考察團裡,直接坐在他家沙發上,藉著合影‘咔嚓’一聲,明白了嗎?”

黑麵包在一旁擠眉弄眼,似乎在提醒他。瘦鬼這才緩過神來,問:“金屬模板在你們誰手上?”

“東西就在這裡。”Alex從桌下取出個黑箱子,開啟後給他過目檢驗,內裡是金屬模板、壓力線、鐳射規整穿孔、套印等全副裝置。他待瘦鬼看完,說:“你我的協議裡,不包括有模板這一說。不過好孩子,這要看你表現。答題越多,讓我們瞭解得越透徹,這些東西迴歸你的機率也就越大,想拿走嗎?”

“行,你想知道什麼儘管開口問,我所盡知的一切,全部都可回答你們。”瘦鬼一抹額頭上的汗滴,道:“這東西,擱誰手裡都是死路一條,你早晚都得交出來,可以開始問了。”

“你到過上將屋子?”

“到過。”

“它目前放在哪裡?上將宅子位於軍營何處?”

“棍子在小會客間裡。四道地堡核心,東南西北交錯口,即是上將住家。”

“你確定東西不會被盜取?流失到其他地方?”

“絕不可能,一月份我們剛拍下照片。即便再厲害的大盜,也沒膽量衝入軍營去竊走這麼根毫無價值的破木棍。”

“跟我說說,軍營都有什麼安保設施?”

“三個師的兵力,隸屬戍衛部隊。每道地堡都要通行證明,非校級骨幹無許可權進入上將家裡。特訪人員除外,外事交流除外。四周夜視攝像頭,紅外線防盜不計其數。你們該不會是想當小白鼠?溜進軍營去盜取它出來吧?這值得嗎?你們一定是瘋了!”

“怎麼證明東西就在那?”刀疤臉質問道。

“簡單得很,一旦到達有通訊的地方,我可以給你們看CIA內部資料檔案,照片總不可能出錯,再說我哪知道你們偏偏要的是這條木棍?哪怕造假都來不及。放寬心,東西正擺在小會客廳,正等著你們前去送死。好了,交模板吧。”瘦鬼伸出手,咄咄逼人道:“如果不想與全世界情報機構為敵,這是唯一的機會。”

Alex獰笑了一聲,將箱子分拆成兩部分,推了半個箱子給他,同時那囂張的聲調揚起:“我對你們這些吃公家飯的,信任度始終很低,目前只能信你50%,所以先還一半,另外的,嘿嘿,你要有耐心。”

你丫有耐心,可查理等不了,我可沒任何耐心!當我正想呵斥他這些廢話以後再說,就覺著有些不對勁。耳邊傳來一陣陣類似地震前的乾燥冰雹聲,似有無數東西正從遠處逼近這裡。這種感覺極其不好,勉強放下的心再一次被懸到了嗓子眼。

刀疤臉同時開始擦拭他的兄弟,暗自罵道:“我連50%都不信,我過去的兄弟就是讓吃公家飯的最後給做掉,美國人素無誠信,全是滿口謊言,不擇手段。”

掐菸捲的和外科醫生明顯臉色灰暗,同時嘆氣聲隨之而起。

“我說的是特工,情報局那些垃圾,不是你們這些尋常好百姓。”刀疤臉感覺到這打擊面有點大,扶著掐菸捲的肩頭訕笑道:“老麥,你別嫌我粗魯,我說的不一定對,但也錯不了,不然你為何離開山地師?”

“剩下的一半怎麼交換?”黑麵包和瘦鬼不為環境所動,收下箱子,繼續問道:“好好想一想,我們提出的優惠條件,情報分享,這比起你們業餘人士,可精準多了。”

“那是,你們精準多了,精準得連別人逃生的船兒都給偷開跑路。”我的心底此刻正閃起無數的預警訊號,但聽得此話,忍不住諷刺道:“剩下一半交你手上,你立馬一腳踹人,誰還認識誰?敢情屆時連快餐店續杯咖啡你都不樂意待見我們,還啥情報分享?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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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誰,少校吧。你這話兒不對。”黑麵包忍受不了我的嘲諷,說:“你在軍隊服役,應該十分清楚,情報分有等級,Top,一級,尋常,待解封。有什麼不可共享的?不牽涉利益部分,根本就無所謂。再說了,都是搞情報的,往後必然還得打交道,多個朋友總比多樹立敵人,有實際意義得多。”

“行了!廢話少說!”Alex朝刀疤臉點點頭,一拍桌子喝道:“此地再沒必要繼續待下去,我們現在就動身離開。馬修,去把高個子叫起來,送我們出喬加夫小道!誒?翻譯人呢?”

而就在此時,馬修打屋外竄了進來,滿眼驚惶,渾身戰慄不止!由於受到過度驚嚇,已開不了口!

掐菸捲的臉色變得極差,慌忙端起步槍狂奔出門。

“趕緊出去看看,要出大事了!”我拔出槍,朝著屋內的人大喊,很顯然,他們什麼都沒聽見,正圍著氣喘不止的馬修,問究竟怎麼了?

我再也坐不下去,不由自主緊跟著追出去,邊跑邊問掐菸捲的。

“搭直升機回巧克力廠時,河原都是各村人馬,那麼你告訴我,雅欽的守衛又究竟去了哪裡?!”他顧不上與我多廢話,借力一竄,躍上石牆,不待人站穩,便迫不及待地開槍射擊!

同時,空曠的村外也傳來槍響,很快密集成一片。我手腳粗笨地想要爬牆,邊上巧克力廠的木質大門便被轟得粉碎,無盡的碎片炸上了天!被這股強大的氣浪一推,我滾出八丈遠,人還未站穩,又一發RPG緊跟著射來,伴隨著尖利的呼嘯,酒館外堆柴薪的屋棚旋即被蕩平!

遠遠的廢廠渡口方向,無數黑影正在飛奔而來!

雅欽偽幣團伙所有守衛,不知透過什麼方式,捨棄了漁村追擊到了巧克力廠外圍,拼死也要奪回模板!只見森林至石牆一線,全部都是殺紅了眼的人影,足有五十多人!長鬚光頭破爛風衣在夜風中被吹得嗤嗤作響,在他嘶啞的咆哮聲中,守衛們爭先恐後開始了四面圍攻,缺了耳朵的銀耳飾甩開火箭發射筒,端起一挺MK48瘋狂掃射!

我等的大限到了!

1:38 S

PS:短暫的平靜並未阻擋巨大危機步步迫近,丟失模板全套的雅欽守衛跨江追擊,連河原也不要了,這便是不成功便成仁的決心,巧克力工廠,即將成為我等的處決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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