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搬來的院落位於城北方向，不算太過偏僻。
住在周圍的幾戶人家有商戶也有農戶，家中帶著幾個稚童，時常在附近的院落外面群聚玩耍。
這兩天叱小瑜都沒有出過門，一山道士每天也都是在屋內鼓搗製作他的療傷丹藥。
“你說我們出門的時候，要不要喬裝打扮一番，要是被那些傢伙給認出來就麻煩了。”吃飯時，一山道士嘴裡叨叨道。
“確實應該注意一下。”叱小瑜點頭：“不過在這附近我沒有發現他們的眼線，平時也不用太過拘謹。”
“這倒是。”一山道士咧嘴笑了笑：“我今天還給那些孩童買了糖吃，就怕被別人給盯上了，現在看來是多慮了，哈哈哈。”
叱小瑜沒有說話，在他看來這個小道士也就只是一個大點的孩子。心性純真，沒有世俗的陰暗與偏見。
他不由得又想起了那位鬚髮皆白卻鶴髮童顏的秋離道長，他雖然經歷了江湖的種種殘忍，後來跟著春來道長留在青城山幾十年，卻依舊保持著一顆單純玲瓏的心。
“青城山真是個好地方啊。”叱小瑜由衷感嘆。
“那可不是。”一山道士頓時來了興致，大肆吹噓著山上的各種好處。
叱小瑜忍不住打趣：“那我得加快進度，儘快辦好事情，好讓你早點回山上去。”
一山道士瞬間愣住，囁嚅道：“我也不是很急的……雖然時刻想念著山上的日子，每天吃不好、睡不好，但這不是師傅交代的事情嗎。那我肯定要給你辦好、辦妥了才能回去。”
叱小瑜咧嘴一笑，突然問：“你要是一輩子都待在山上，跟著你師傅潛心修道，能不能修成神仙？”
一山道士低頭想了想，有些為難：“這個問題不好說啊……就連師傅他老人家修了將近百年的道，也還沒有修成神仙。那我應該還早得很，不過也不是不可能，師傅說過得道與否並不是以時間年限來確定的。”
看他這麼認真的思考一個如此虛幻的問題，叱小瑜嘆了口氣，又問他：“你說一個世俗之人，雙手沾滿了鮮血，身上背負著仇恨，突然有一天跑去修道，那他能不能得道飛昇？”
一山道士只是單純，並不是傻，抬頭看了他一眼：“你是在說你自己？秋離老頭以前殺過的人可比你多多了，他現在還不是過得無憂無慮。師傅以前還暗地裡誇過他，說他有一顆道心，比山上大多數的師叔們都要純粹的道心。其實你一心只為報仇，這麼多年以來都心無雜念，依然朝著自己的目標前行，這也算是一種純粹。”
“我這恐怕只是太過執著了。”叱小瑜輕舒口氣，沒有了再談論的心情。
一旁的一山道士也沒有再糾結這個話題，一邊擺弄著他晾曬的草藥，嘴裡發出奇怪的“咕咕”聲，有點像是夏天田地裡的青蛙鼓泡的聲音。
沒過多久，“咕咕”聲變成了類似母雞下蛋的“咯咯”聲，他一邊叫著，一邊撅起屁股，收束起兩隻手臂扇動著，脖子伸得老長，活像一隻惟妙惟肖的下蛋小母雞。
叱小瑜忍不住斜了他一眼：“你這是什麼毛病？”
“這是一個遊戲。”一山道士嘻嘻笑起來：“我昨天看到那群孩童在外面玩這個遊戲，覺得挺有意思的。每個人必須在十息之內模仿出一個動物的樣子或是叫聲，要是超過了時間或是學得不像，就輸了。”
“就輸了？”叱小瑜沒太明白他的意思，但也沒多計較。想來一群稚童玩的遊戲，輸了也就是輸了。僅僅是被冠上“輸了”這兩個字就算是很嚴重的懲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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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學得全都不像，也就是我不屑與他們玩，不然他們一個個全都不是我的對手。”一山道士哼哼道：“而且他們其中還有個孩子，模仿了一個亂七八糟的東西，說是鬼。嘿，我二十年來都沒親眼見過鬼，就他不到五歲的樣子，還見過鬼呢。”
他說得輕鬆愜意，帶著幾分自得。叱小瑜卻覺得這件事有些蹊蹺，問清楚是哪個孩子之後，決定去調查一下這件事。
那個孩子的家就在他們院子的左側，父母是城中賣包子的商戶，每天早出晚歸，也沒時間照顧孩子，平時就將娃兒寄託在相鄰的菜農家裡。
菜農家有兩個孩子，雖然平日也要忙事，卻還有閒暇偶爾看管孩子們。再加上周圍的幾個大小孩子，一群年齡還算相仿的稚童就整天聚在一起玩耍。只要找到他們其中一個，其他幾個也肯定就在周圍不遠處。
賣包子家的小童名字也叫豆包，圓圓的腦袋模樣乖巧可愛，見到叱小瑜走近也不害怕，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他看。
“你就叫豆包？”叱小瑜蹲下身來，臉上掛著微笑問道。
小男孩似乎有些害羞，低著頭不敢看他，細若蚊蠅地“嗯”了一聲。
“叔叔聽說你見到過鬼，來說給叔叔聽聽，是在哪裡看到的，長得什麼樣？”叱小瑜一邊詢問，一邊拿出一袋蜜制的果脯，挑出一顆遞給了豆包。
小豆包看到他手中的果脯眼睛都亮了，卻又不好意思伸手去接。還好叱小瑜直接將那顆果脯塞進了他胖嘟嘟的手掌裡，他這才順勢握住果脯塞進了嘴裡。用含糊不清的聲音回答道：“是在那邊看到的，就在大馬兒的旁邊。晚上的時候有鬼在那邊的樹林裡，我看到過。”
“大馬兒的旁邊？”叱小瑜將手中那袋果脯一起遞給了他：“是在哪裡，可不可以帶叔叔去那裡看看。叔叔會抓鬼，把鬼抓了今後他就不會出來嚇人了。”
“好。”豆包嘴裡塞著果脯，鼓著胖胖的腮幫，雙手接過了裝果脯的袋子。隨後像個小大人一般牽著叱小瑜的手，往一條巷子的方向走去。
“就在那裡面，我不敢進去。”豆包站在巷子的入口處，指著巷子深處說道。
叱小瑜探頭往裡一看，這條巷子十分的狹窄，裡面的光線也十分暗淡，越往裡面就越暗。只能隱約看到巷子盡頭似乎是一個馬廄，拴著幾匹頗為高大的馬匹。
讓豆包返回之後，叱小瑜獨自進入了巷子。來到盡頭處，果然是一個馬廄。裡面的駿馬比街上見到的大多數馬匹都要高大威猛幾分，一看就不是尋常人家能養得起的官馬，甚至是戰馬，而且數量竟然有將近十匹之多。這要是放在黑市上出手，十匹馬至少能賣個五千兩銀子，京城內城裡靠近核心主幹道附近的大宅子也就這個價了。
而現在這五千兩銀子竟然就這樣被拴在一個偏僻的小馬廄裡面，就不怕被人盜走？
而且在城北這樣的地方，周圍連一座像樣的大宅子都沒有，又有誰家能養得起這群高大的駿馬？
叱小瑜正準備再在周圍檢視一番，突然聽到巷外傳來腳步聲，急忙閃身躲到了馬廄一旁堆放的草料後方，悄悄暗中觀察。
只見一個頭戴斗笠的黑衣刀客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正是索命門裡的人。